薛如雪既说有空, 梁衡便将人“请”回了忘川崖。
薛如雪以为是他崖上弟子有人受伤,直到人到了忘川崖, 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我让人打扫了一个空房间做书房用, 你来帮我参详参详屋内摆设。”梁衡带他穿过前屋,往后院去。
“书房?”薛如雪有些意外。
梁衡:“嗯,以后你想清静清静的话, 可以过来这边坐坐。”
不清净指的是哪位,两人心里都有数。
薛如雪:“好。”
“那个圣女有说什么时候回魔教吗?”梁衡问他。
薛如雪摇头, 叹了口气:“没有,我想问问门主能不能把她另外安置在别处,她太吵了。”
何况人现在已经痊愈,没必要继续住在他那边。
梁衡笑了一下, 大包大揽道:“等会儿我帮你去问。”
薛如雪似乎也没觉得让他替自己去和门主沟通这种事有什么不妥, 点头道:“好呀。”
梁衡腾的这间书房空间不小,薛如雪一进去, 就觉得这边比自己的书房好许多, 这边宽敞, 他那里东西太多了。
“这里可以放张大一点的桌子,写字什么的可以舒服些。”薛如雪指着中央的位置说道。
梁·字还没认全不可能有闲情写字·衡默默记下来:“好。”
薛如雪又说了几处改动的建议, 梁衡都点头记下, 直到薛如雪觉得自己说太多了, 才闭上了嘴。
“这是你的书房,我的意见只是参考,主要还是以你为主。”薛如雪不好意思地说。
梁衡没有正面回他,而是道:“你的意见都很好。”
薛如雪在忘川崖又无所事事地晃了一会儿, 才在忘川崖弟子恭敬的注目下, 施施然回了自己别院。
午后, 梁衡去了天涯居请示贺肆洮怎么处置圣女的事。
“她待在如雪那里到底还是不太合适。”梁衡道。
贺肆洮挑眉:“怎么不合适了?”
“……她太吵了,如雪喜欢清净。”梁衡道。
贺肆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才道:“行了,我知道了。”
却没说到底如何处置方落槿。
梁衡站在书房里,也没有退下去的意思,从来进退有方的人突然犯了轴。
见状,贺肆洮愣了下,心里清楚他这是为谁着急,笑骂他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我会让人离如雪远一点的,快滚。”
得了门主肯定的回复,梁衡这才行礼告退。
徐醒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等梁衡离开了,八卦道:“梁衡还挺为如雪考虑的。”
贺肆洮:“嗯。只要不耽误办事,我不管他们。”
看来贺肆洮不是那种禁止办公室恋爱的上级。徐醒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置方落槿?”
贺肆洮合上手中的密信,起身:“看来我们需要再见一见这位圣女。”
这一次再见方落槿,贺肆洮选在了长天殿。
徐醒和他一起坐在殿上高位,感觉还有些新奇。从前他可都是站在底下禀报听令的人。
“你这椅子坐着不太舒服。”徐醒客观评价道。硬邦邦的。
贺肆洮失笑:“……改天叫人换个垫子。”
两人谈笑着,殿外有弟子将方落槿带了过来。
方落槿走到殿中央,朝座上两人盈盈一拜:“贺门主,徐公子。”
贺肆洮的目光这才落到她的身上:“圣女不必多礼,请坐。”
有弟子搬来了木椅。
方落槿这才落座。
“圣女现今伤势如何?”贺肆洮问她。
方落槿:“多亏薛神医全力医治,门主慷慨赠药,现已无大碍。”
“那圣女何时要回四方城?我好安排人员护送。”贺肆洮直白挑明今天见她的原因。
方落槿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起身,跪在了殿上。
“落槿想离开魔教,加入长唐门,望门主收留。”方落槿言辞坚定。
贺肆洮挑眉,意外又不意外的模样:“哦?是何缘由呢?”
方落槿:“魔教之人皆种血咒,寿命有限,这次我来长唐门的任务其实是拿到血藤花,但若如门主所言,血藤花已经因为医治我的伤势用尽,我的任务便无法完成,完不成任务,回到四方城,我只有死路一条,因此,恳请门主收留落槿,落槿定全心回报。”
她慷慨激昂一段话语毕,大殿陷入死寂中。
片刻后,贺肆洮才单手撑着扶手,仿佛有些感兴趣一般地前探身子:“这个不难,只是,我长唐门不留无用之人,圣女,你能给我长唐门什么?”
方落槿的头低得很低:“我知道魔教的很多事。”
徐醒嫌她吞吞吐吐的:“比如呢?”
方落槿又默了片刻,才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道:“门主和公子可知欧阳明月为何死得那般轻巧?”
徐醒来了兴趣:“为何?”
“因为当时欧阳明月及其拥趸占据的是主殿,主殿中遍布暗道,但只有魔教历任教主心中有数,寻常人只是知道有暗道也没用,错综复杂的暗道能让误闯者葬身其中。教主就是利用主殿暗道,屠尽了欧阳明月的人。”
方落槿闭着眼,一骨碌全说了出来。
魔教主殿暗道他曾听说过,却从未得到过暗道具体图纸。
“你知道暗道具体布置?”徐醒问她。
方落槿:“我知道。”
但是,她为何能知道?
徐醒皱眉:“方黎是将你当下一任教主培养的?”
方落槿:“是。但是我不想当魔教教主,因为血咒的原因,没有教主能活过壮年。我现在阴差阳错解了血咒,依靠血咒而修炼的武功也没了,回到教中只会任人宰割,我不想回去。”
方黎悉心教导的下一任接班人会选择叛教,投靠长唐门?徐醒眯起眼来。
他们自然不会这样便轻信方落槿,虽然她似乎已经将所有底牌都摊开放到他们面前。
“这样,方姑娘不如先将魔教暗道画成图纸,我会派人去验证真伪,若是真的,我愿意相信方姑娘的诚意,长唐门也愿意接纳你。”贺肆洮再次开口,只是将对方落槿的称呼由圣女改为了方姑娘,显然,他给了方落槿长唐门可能接纳她的讯息。
方落槿轻轻舒了口气:“多谢门主,我愿意。”
“现在方姑娘身上伤势已经痊愈,画图纸也算个大工程,不如先搬出如雪小院,到忘川崖暂住,等图纸完成,我再为姑娘安排。”贺肆洮道。
若是图纸经过验证为真,长唐门接纳方落槿,那贺肆洮自然会为她另外安排合适的职务以及居所,让她先到忘川崖暂住,主要还是忘川崖眼睛多,方落槿若是住在那里,除了画图纸,想干其他事也干不了。
方落槿自是别无选择:“谨遵门主安排。”
梁衡听到弟子来报贺肆洮将方落槿安排到忘川崖暂住,先是皱了下眉,但很快便安下心来。
“好,安置在流溪小院便可。”
流溪小院偏僻,靠近忘川崖禁闭室所在,守卫森严,也安静,很适合方落槿居住。
“是。”弟子领命退下。
安排好了人,梁衡便去了天涯居复命,却听三味和四通说门主还没回来。
“不是说离开长天殿了?”梁衡疑惑,“没事,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话说贺肆洮处置好方落槿的事,同徐醒一起离开了长天殿,却没有直接回天涯居,而是带着人去了凝海山谷。
“自四方城回来后,你便没去过凝海山谷了吧?”贺肆洮问徐醒。
徐醒以为他在说自己练功懈怠了,狡辩道:“那不是发生太多事了嘛,又是二老回来,又是去小姑山,又是参加何定潇成亲大典的,太忙了。”
贺肆洮看着他,嘴角含笑:“确实。”
徐醒跟着嗯嗯点头,就是嘛。
“现在天色尚早,我们一起去趟凝海山谷?”贺肆洮道。
“……可以呀。”
徐醒嘴上应着,心里却满是疑惑,他家门主咋回事,怎么突然着急起他练功来了?
直到走进凝海山谷那一刻,徐醒才知道贺肆洮为什么坚持带自己过来。
“这不是忘忧谷吗?”徐醒诧异,如今的凝海山谷和他们在碧落山忘忧谷看到的景色几乎无二,甚至许多花比忘忧谷还珍稀些,也开得更好些。
贺肆洮从身后搂住他,在他耳边道:“我不是说要在长唐门给你辟一处万花谷么?碧落山的万花谷是所有人的,鸾鹤山的万花谷是你一个人的。”
那是叫的忘忧谷……徐醒没计较自家门主又给人家擅自改名的事,心底只觉得惊喜,原来贺肆洮还记得,他还以为他忘了……
“谢谢门主。”徐醒回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贺肆洮轻怔,笑了一声后,修长手指抬起他下巴,低头,吻住他。
徐醒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仰着脖子承受他的吻,片刻后觉得这姿势实在累人,便转过身去,双手抬起搂住他的脖子,顶开贺肆洮唇齿,主动探索对方的领地。
这是徐醒第一次这般主动,贺肆洮放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勉强克制住自己,任徐醒撒野。
长唐门的人都知道凝海山谷是贺肆洮练功的地方,一般没有人会来,徐醒亲了一会儿,便有些犯懒地将脸趴在贺肆洮肩上:“我想在花丛里躺会儿。”
说着,徐醒推开贺肆洮,找了块大石头躺平。
只是这大石头长得有些怪异,是白色的,而且平整又光滑。
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徐醒之前在凝海山谷没有见过。
他疑惑地看向贺肆洮:“门主,这块石头不会是你特意让人放这里的吧?”
贺肆洮在他身边坐下:“嗯,知道你会寻个地方躺,便让人特意搬了这块檀香玉石,对你练功有助益。”
檀香玉石,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佛门至宝吗?
徐醒躺在上面感觉冰冰凉凉的,分外舒适,突然有些担心地问道:“放在这里不会晒坏吗?”
感觉是好贵的东西,不用好好保养吗?
贺肆洮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子:“不会。”
徐醒这才放心地继续躺平。
一朵一朵的白云在头顶飘着,像棉花糖一样,又软又蓬,徐醒看着看着,突然有些怀念起现世儿时吃过的棉花糖了。
“有点想吃棉花糖了……”徐醒呢喃。
贺肆洮没听清楚,低头看他:“嗯?”
徐醒笑着摇头:“没什么……门主你也躺下呀,躺着看天空,很美。”
贺肆洮于是在他身旁躺下,和他一起看着天空……
今天的天很蓝,云很白。
“门主会觉得这样有些浪费时间吗?”徐醒看着被风吹着慢慢挪动的白云,问他道。
贺肆洮握住他的手:“不会。”
本来准备输出一番鸡汤的徐醒咳了一声:“……觉得浪费也没关系,人生总有些时间是要用来浪费的,不能全都被待处理的事务排得满满当当的。”
徐醒试图教贺肆洮享受当下的人生。
不喝鸡汤的贺肆洮反手灌了徐醒一口糖水:“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怎么能说浪费。”
被甜到的徐醒沉吟片刻:“……嗯,你说的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