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徐醒收到了何定潇大婚的请柬。

  碧落山送来了两封请柬,一份是给长唐门的, 一份是单独给徐醒的。

  徐醒翻着请柬, 问贺肆洮:“门主,我们要去吗?”

  贺肆洮:“你想去的话我们便去。”

  徐醒点头:“嗯,我想去。”

  既然这一世何定潇选择了不一样的路, 那接下来,或许所有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他们很有必要同何定潇保持住友好关系。

  “其实何定潇没有杀了他那个师弟,已经很让我意外了,现在居然采纳你的建议,要同他成亲。”贺肆洮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徐醒摇头:“他没伤他的师弟, 还带他来与我们见面, 就说明他心中其实有他师弟的位置,现在采纳了我的建议, 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否则, 他大可同上一世那样, 再次选择遁入空门。

  “嗯。”贺肆洮点头,“不过这越玺是个危险人物。”

  此人行事手段过于极端, 和何定潇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以后怎么过, 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徐醒将请柬合上。

  大婚当日, 碧落山上下一派喜庆,受邀前来参加成亲大典的人,不久前才来参加过何定潇的继任大典,没想到再来碧落山会是这样的情景。

  “碧落山那些老古董是怎么同意何掌门这门亲事的?听说另一方是同门小师弟?”

  何定潇这场亲事结得蹊跷, 八卦的人不少, 可是都没能打听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这有什么, 诶你知道吗?听说韦不尘也是喜欢男子的。”

  韦不尘那是何等人物,在座的人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是从何处听说的?”

  ……

  席间窃窃私语不少,何定潇站在高台上,腰杆挺得比平时都直。

  “掌门师兄,没见到人。”

  有弟子上前在他耳边低声禀报。

  何定潇垂下眼:“嗯。”

  越玺要离开碧落山回京都说服他的父皇前,两人定下了今日成亲大典的良辰吉时,现在一切都如期进行着,只是越玺,还没有回来。

  何定潇身着喜服,站在高台之上,没有看台下一片热闹,而是看向了远方的层峦叠嶂。

  天很远,也很静。

  山很静,也很远。

  他身处这繁华之中,却魂无所依已久。

  江湖太平与否,世人安稳与否,又如何是他一人所能左右?

  他从小以天下为己任,立志修身修德,但直到遭遇这次的事情,他才发现,是他太傲慢了。

  他连身边的人是善是恶都看不清,他连宗门长辈的虚伪作势都破不开,谈何护天下苍生……

  如果越玺不来,今天的成亲大典就是一场笑话,他,也将成为一场笑话。

  可那又何妨?

  人生在世,谁不是他人口中的一句笑话呢?

  没有今天这件事,也会有其他什么事。

  世人凉薄,都在过自己的日子,谁又会将时间浪费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或事上?

  何定潇的目光从远山收回,落在了宗门入口牌楼处,进来这里的宾客都是走过长长阶梯,从那个地方进场。

  “诶,吉时快到了,台上怎么只有何定潇一个人?”

  “是呀,和掌门成亲的人呢?”

  ……

  随着时间流逝,席间议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长袖之内,何定潇的手轻轻攥起。

  就在他思索是否需要宣布推迟成亲大典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啊!”

  有人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越玺。

  很快,碧落山弟子安抚住了受惊的宾客。

  越玺一身黑袍,却掩不住浑身血腥气。

  每走一步,都留下一道血迹。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他看着何定潇,一步一步,走到了台上。

  “我回来了。”越玺扬起嘴角,跟他的大师兄说道。

  何定潇定定地看着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嗓子却有些哑了。

  “回来就好。”最终,他只说了这一句。

  有弟子上来问要不要将越玺带下去收拾一下。

  何定潇摇了摇头:“不用了,吉时到了。”

  仪式在宾客静默中进行,所有人就这样看着浑身是血的越玺,同何定潇拜了天地。

  行礼完毕,两人才下了台,何定潇让人扶着越玺,将人带回了自己的月落阁。

  越玺身上外伤看着严重,但未伤及五脏六腑,因此说严重其实也不算严重。

  何定潇看着医师为他上药包扎,问道:“他打的?”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越玺咧嘴一笑:“是呀,不过好歹打不死我,就放我出来了。”

  何定潇看着他,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包扎好伤口,越玺打发走大夫和几个服侍的弟子后,拿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来到何定潇跟前。

  “师兄,我们成亲了。”他看着身着喜服的何定潇,满眼都是迷恋。

  何定潇避开了他的目光,起身:“你先休息吧,我去招待宾客。”

  越玺拉住他:“宾客有什么好招待的,他们有吃有喝的。师兄这段时间累坏了吧,都瘦了,是我不好,不能留在碧落山陪你准备大典的事。”

  何定潇:“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没怎么操心。”

  “师兄,陪我喝口酒吧。”越玺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

  何定潇接过,一饮而尽。

  “师兄在急什么?”越玺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何定潇知道他是不想让他走了,于是在桌旁坐下。

  “这门亲事只是为了堵住长老们的口,你可以不用有什么负担。”何定潇将酒杯放在桌上,斟酌着开口道。

  越玺皱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坐了下来,却是直接坐在了何定潇身上。

  何定潇一惊,正想将他推开,却被越玺搂住脖子在耳边哀求道:“师兄,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真的好爱你,宗门里只有你对我最好,我已经喜欢你好多年了,只是不敢告诉你。”

  何定潇推他的动作停了下来,轻叹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身体涌上一股陌生的燥热。

  “你给我喝了什么?”他质问越玺,越玺却没回答他,而是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何定潇没接过吻,一开始甚至不知道张嘴,是越玺在他耳边哼声求着他,他才放松了唇齿。

  不用猜也知道,越玺在他喝的酒里加了催情的东西。

  何定潇被推到了床沿坐下,越玺再次爬到了他的身上。

  “师兄……”

  越玺在他耳边轻唤着,缓缓坐下。

  何定潇看着他沉溺□□的样子,呼吸重了几分,但也只是几分。

  碧落山不是佛门宗教,自然是不强求禁欲戒色,但何定潇一直清心寡欲,这是第一次□□裸面对自己和他人的欲望。

  看着越玺轻皱着眉头喘息的样子,何定潇突然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越玺扬起头来,仿佛献祭般地看着他。

  “不许再有下次。”何定潇说。

  越玺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画,尽管脖子上的手已经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但他还是笑着道:“除了师兄,我不会再让人看到。”

  显然,他不是答应不会再画。

  他看着何定潇的目光是飞扬的,带着挑衅,和知道何定潇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信心。

  何定潇眸光一沉,深吸了口气,掐着他的脖子,将人压到了塌上。

  猛地变化姿势,让越玺一时缩紧了身子,还有些没适应过来。

  何定潇没考虑他适不适应,加重了动作。

  “再说一遍。”他又问了一遍。

  越玺没想过何定潇会在床上这样对待自己,害怕的同时又兴奋不已。

  “……都听……都听师兄的。”越玺抓着他的手臂,在他手臂上留下道道红痕,出声求饶道。

  何定潇居高临下盯着他,直到他眼角渗出泪来,水痕布满脸颊,才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俯身在他耳边道:“乖一点。”

  ……

  徐醒没想到越玺会是一身血回来成的亲,他坐在宴席间,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给何定潇的建议到底是把他拉出困境,还是把他推入了另一个火坑。

  “在想什么?”贺肆洮见他走神,捏了下他的耳垂,将人唤回神来,问道。

  徐醒:“不知道自己做没做错事。”

  贺肆洮挑眉,结合刚刚发生的一切,大概明白徐醒的顾虑。

  “不要多想,有的事发生是因为它必然会发生,我们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如何背负得了他人命运?”贺肆洮说。

  徐醒点头:“嗯。”

  贺肆洮:“何定潇不是听从了你的建议,而只是你的建议正好符合了他的需要。”

  这世上大多数采纳他人意见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人意见有多么独特,而只是因为,他人意见正好符合自己内心无法宣之于口的真实需求。

  徐醒看向贺肆洮:“门主说得有道理。”

  这其实是个无解的问题,正如他现在听进去贺肆洮给自己的安慰,难道不是因为贺肆洮的说法更能宽慰自己,让自己少些负担么?

  或许正如那句话说的,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争论,不是对和错的争论,而是对和对的争论。

  其中因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越玺就是个小B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