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烛光摇曳。

  老赫伯特的腰又佝偻了一些, 他现在一座老旧的农场里干一些苦活,经年风吹日晒,皮肤变得黝黑了不少。

  但他的眼里依旧是神采奕奕的, 他将准备好的晚餐放在铺着格纹餐布的木桌上, 神情中带着难掩的期待:“来吧,好孩子, 快向我说说看吧——你在全大陆最著名的魔法学院,又经历了哪些精彩故事。”

  坐在餐桌对面的小赫伯特抿唇笑了笑, 转眼, 他已是十八岁的青年了。

  彻底脱去了幼年期的婴儿肥,他看上去纤瘦而单薄, 宽大的法师袍穿在他身上, 显得不太合身。

  就在去年,他顺利收到了米莉伯格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于是如愿踏上了学习魔法的旅程。

  这所学院离他与父亲生活的村子非常远, 搭乘火车的费用也极其高昂, 所以通常,他只能每隔一两年回来一次。

  老赫伯特最喜欢在团聚的饭桌上,问起他充满奇幻冒险的魔法生活。

  “简直不能再棒了, 父亲。”小赫伯特慢慢啜饮着木桶杯中的啤酒, 说:“在这个学期里,我成了第一位装满魔法星星瓶的学生,这打破了米莉伯格的历史记录,阿拉贝拉校长也为我感到自豪。”

  “真的吗?”老赫伯特的表情相当惊喜,“这真是太好了!我们本该吃顿丰盛的晚餐庆祝的!”

  餐桌的另一头, 正在分食焦糖布丁的幼年龙与幼年精灵同时眨了眨眼。

  岚冬叼着银汤匙,看向莱温, 表情疑惑:当初打破学院记录的,不是你吗?

  他们很快便意识到了,小赫伯特正在向他的父亲撒谎。

  事实上,他几乎没有讲过半句真话,总是把学院里其他学生的经历,稍作修改再安在自己身上——

  “我用空间魔法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城堡,邀请大家来参加舞会,真希望有一天我能带您参观,午后阳光洒满庭院,在藤编的摇篮里小憩一会儿——舒服极了。”

  “有人弄丢了一只宠物猫,通过观星占卜、魔药追踪也没有找到,最后,竟然是我通过询问棚屋里的奇幻动物们找到了它。您知道的,我能与那些怪物们沟通——在某种程度上。”

  “期末考核非常难,所幸我都能应付。元素课的老教授说,我最擅长的也许是光系魔法,他非常建议我...往那个方向去...深造。”

  这些话题对几乎从未接触过魔法的老赫伯特而言,是这样的有吸引力,他们总是一聊便停不下来,直至深夜。

  可惜圣诞节的假期并不长,吉恩·赫伯特只能在家待三天。

  第三天下午,他花了许多时间收拾行李,岚冬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因为当一个人不愿意面对即将到来的某件事时,他往往会把动作放得格外缓慢。

  老赫伯特从房间外“叩叩”敲了两下门。

  “吉恩,你已经准备好了吗?可不要错过列车出发的时间啊。”

  赫伯特蹲在地上,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将不合身的法师袍、最简陋的二手魔杖,以及一本泡过魔药水、被写满诅咒的课本塞进行李箱。

  他大声回应:“我马上来!”

  顶着圣诞节刚过的风雪,老赫伯特亲自将他送到巷口——他们要等一辆运货的马车,它能顺路把他送到火车站,只需收费3个银币。

  在等待的过程里,父子俩都有些安静,仿佛都有话想要说,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直到一个信使从街道对面路过,背着沉重的包裹,里边塞满了不小心迟到的圣诞贺卡。

  “说起来,吉恩,你的朋友们...他们也回家过圣诞吗?”老赫伯特问。

  这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疑问。

  他的孩子却表现得如同被箭矢钉在树桩上的野鹿,非常不知所措,就连神情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挣扎。

  “他们...是的,父亲。”他最终说,“我是说,像莱温、威廉、德洛丽丝、奥利弗...”

  他在这时候生硬地顿住,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但是正巧,来接他的运货马车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这辆马车显然刚运过牛粪或是什么,带着惊人的臭气,让他简直没有勇气踏上去一步。

  老赫伯特张开手臂,抱住了他,并塞给他一只气球拉成的小狗:“去吧,好孩子,愿你永远开心,好运常驻。”

  小赫伯特低头看看那只蓝色的小狗,最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他咬咬牙,带着行李箱飞快地钻进了马车的角落。

  他年老的、穷困的、艰苦的父亲一直快乐地向他招手,直到这辆马车彻底消失不见。

  岚冬起初还有些不理解,转头看向莱温:“原来你们曾经是好朋友?”

  莱温说不出话来,只慢慢摇了摇头,带着些微的无奈与难过。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奥利弗是那个总带头欺负他的家伙。”

  岚冬眨了眨眼,这回,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

  奥利弗是个趾高气扬的高个子,与瘦小的赫伯特住在同一个寝室里。

  对于岚冬来说,这种讨厌的事情多少有些似曾相识了。

  赫伯特抵达宿舍门口,深吸一口气,颓然地抽出魔杖来,比划起打开门锁的魔法阵。

  漂亮的紫光从杖尖迸发,魔法阵正在绘成,岚冬看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他还是懂一些魔法的。”

  然而,刚要结成的六芒星图案却凭空消失了,眼前的雕花木门依旧纹丝不动。

  “又是这样。”赫伯特攥紧魔杖,恨不得踹一脚这扇门。

  但他忍住了,抬起手,非常单调地“叩叩”敲了两下门。

  “奥利弗,是我。”他说。

  “奥利弗故意修改了这扇门的魔法锁。”莱温说,“这是他们惯用的恶作剧手段。”

  “哼。”龙崽子抱着手臂,不高兴地甩甩尾巴,“耍这种卑鄙的手段,太没品了。”

  奥利弗那让人恼火的声音从背后穿出来:“噢,你是哪位?请最好告诉我你的姓名。”

  “我是吉恩·赫伯特。”赫伯特咬着牙道。

  “谁?”奥利弗捏着鼻子说,“我可不认识这样的蠢货啊,要想进屋来,请叫我尊贵的奥利弗老爷,最好再把你沾着牛粪味的臭脚洗干净!”

  “奥利弗!”赫伯特恨恨高举起魔杖,“我将要诅咒你!我要让你到地狱去!”

  他对着门,施展他从书本里读到的诅咒魔法,但他并没有如愿——即便这是在他的梦里,他也一次都没能顺利将奥利弗踩在脚下揍。

  岚冬抽出自己等比缩小的儿童魔杖,挥一挥:“赫伯特请进门~”

  “咔哒”一声,门自己开了。

  无论是奥利弗还是赫伯特,他们都非常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奥利弗一直揉眼,赫伯特则是掐了自己许多次。

  “啧。”奥利弗抱着手臂,“只是巧合罢了。说起来,蠢货,我只当你不敢再回来了呢!”

  他刚说完,寝室里就坐满了他们的同班同学,全都带着副讥讽的表情。

  “他当然要回来,我们的赫伯特可是要准备补考他第三次挂科的元素课呢。”

  “赫伯特,你准备好你的补考了吗?再挂科一次,也许就要被退学了啊。”

  “让我来模仿一下老教授——不对不对,赫伯特,你手持魔杖的姿势怎会如此滑稽?看好了,施法就像喝水和呼吸一样简单——噢,你办不到?那你为什么到我们学院来?你该不会偷了别人的录取通知书吧!”

  “替我写完这几篇论文吧,我会考虑在补考中帮你作弊的!”

  “快看他,多像一位小丑哇!”

  赫伯特积压的愤怒总算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他攥紧双拳,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怒吼:“闭!嘴!!!”

  所有人的嘴巴都被用针线缝合了起来,他们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够胡乱地“呜呜”乱叫。

  赫伯特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太荒唐了,他是什么时候拥有这样强大的魔力的?

  在他身后,岚冬默默放下了魔杖,眉心紧拧着,他不知道这样对赫伯特有没有帮助。

  他干涉了梦境的发展,却无法扭转过去,顶多是让噩梦变成了不那么坏的梦。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找到最合适的方法,让现实中的赫伯特摆脱自己的心结。

  龙的大尾巴耷拉下来,拖拉在地面,他看向莱温:“我害怕我帮不了他。”

  “没有这回事。”莱温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还能再想想办法。”

  岚冬连忙点了点头。

  赫伯特则趁着这个间隙,带着他的魔杖跑出了宿舍楼。

  他总会在这种时候,往枫叶林的方向跑去——那边没有其他学生,他能够一个人待着。

  通常来说,他总是会去棚屋,与那些臭烘烘的怪物们待在一起,那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但今天他换了个方向,踏入了更加无人问津的诡怪花园。

  那些亡灵们在白天很少出没,赫伯特得以抽出魔杖,练习元素课补考的内容。

  他不断地挥动魔杖、默念咒语,杖尖却始终只有些许火花出现,就像被划燃的火柴梗,风一吹便很突然地熄灭。

  “不行。”赫伯特抱住脑袋,原地蹲下去,“我太痛苦了。”

  隔了一会儿,他又重新站起来,继续尝试,直到一抹浅金色的高大身影出现。

  坐在树枝上查看的岚冬瞪大了圆眼,并且“哇啊”地张大了嘴。

  年仅18岁的精灵身披月白色的法师袍,将金发束成狼尾辫,踏着过腿肚的柔软皮靴靠近,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好帅噢。”龙拽了拽旁边小精灵的胳膊,眼中充满了欣喜。

  “是这样吗。”莱温则是微微皱眉。

  他觉得自己和十几年前长得也没多少区别——精灵本身就拥有不老的容颜,在成年以后,相貌更是很少发生改变。

  但嘟比嘟平时可从来不称赞他长得帅。

  年轻的精灵面带微笑,主动问好:“下午好,赫伯特。”

  “下午好。”赫伯特给出了非常生硬地回答,他下意识地想要收起魔杖,并避免与对方对视。

  对方非常善解人意,说:“很抱歉,我打扰了你。”

  赫伯特微微愣怔,大概在整个学院里,他都很难见到像莱温这样愿意礼貌对待他的人。

  于是,他罕见地主动承认道,脸上挂着自嘲的表情:“我在练习元素课考核的内容,你知道的,我挂了三次。”

  “那位教授相当严格。”考满分的精灵垂眸说,“但你还有许多时间去应付。”

  岚冬一瞬不瞬地看着18岁的莱温教赫伯特练习。

  “教授说,建议我选择火元素魔法,因为这是最简单的。”赫伯特低声说。

  “但它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精灵则是建议他试试其他几种元素。

  岚冬在这个过程里非常安静,如同一位旁听的学生,只偶尔摇晃双腿,眼看着赫伯特有成功的苗头,他的大尾巴也会兴奋地抬起来。

  “莱温,你很适合教书呢。”他转过头说,掰着手指头数:“非常温柔、非常耐心...教授也许正是你的天职呢。”

  莱温本人静静注视着他,笑了,说:“谢谢你,嘟比嘟。”

  【但我也许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嗯?”岚冬歪了歪头,就在刚才,他不慎读取了莱温的心声。

  自从他办梦境自习室被那些可怕的人类吓到,他经常刻意屏蔽其他人的声音。

  对了,他也许可以用这个技能听听赫伯特。

  就在这时,赫伯特的杖尖迸发出明亮的莹绿色火光——就和他七岁时在卧室见到的一模一样,这是光系魔法,是所有魔法中最难的一种。

  “太好了,赫伯特,你成功了!”精灵为他鼓掌。

  赫伯特不敢置信地看着杖尖的光,它很快自行黯淡下去,像是燃尽的焰火,他脸上的喜悦也跟着一齐消失了。

  “是你干的,对吗。”他忽然这样低声说。

  精灵愣住,缓缓摇了摇头。

  赫伯特抬起头,眼中噙满泪水,他表现得非常可怕,崩溃且暴跳如雷:“波托贝洛,你以为这样我就能获得信心吗?不,这是我受到过的最大的侮辱!我憎恨这一切!”

  岚冬吓得抱紧了自己的尾巴,不懂为什么转变来得如此突然,他看向莱温:“怎么回事?”

  “当时的我用错了方式。”莱温眼含遗憾地说,“我确实悄悄帮了他一把,我把他身体里蕴含的光引出来了。”

  “他是个心思非常敏感的家伙。”岚冬眼看着赫伯特背影离开,“所以在地牢,他拒绝了我的帮助,人类果然很复杂难懂。”

  从这之后,赫伯特就渐渐变成了他们现在所看到的模样。

  梦境的场景开始变幻跳跃,这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表现,意味着赫伯特可能即将醒过来。

  所幸,画面再次开始重组。

  岚冬拍了拍胸脯,看样子,赫伯特又重新睡过去了,梦还在继续。

  他们看见了一片洁白,上午的日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卧室中仅剩一张单调简陋的单人床。

  老赫伯特躺在床上,他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很重的病拖住了他,他坚持了很长时间,但这会儿已经到极限了。

  干瘦的赫伯特站在他床边,两只手尽力捧着父亲的手,准备聆听他的遗言。

  不像其他老人,老赫伯特没有表示“想吃什么、想做什么”。

  他只是悄声问:“好孩子,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吗?”

  赫伯特愣住,他开始不断地掉眼泪,但没能把话说出来。

  “我一直感觉到,你也许有什么想对我说。”老赫伯特说,“从米莉伯格毕业,在魔法部从事魔药监察工作...事情顺利得让我不敢去细问。但是好孩子,你真的...感到快乐吗?”

  【我非常痛苦,爸爸】

  赫伯特在心里这样说,但他撒下的谎言就像滚雪球,已经越来越大,也滚得太远了。

  他错失了告诉他父亲真相的时机,就好像他小的时候,老赫伯特也没能告诉他——爸爸其实并不是魔法师,爸爸并非无所不能。

  跪在床边的赫伯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是梦境。

  因为他做过这个梦太多次了,这大概是他心中永远难以抹去的遗憾。

  老赫伯特在临终之前,对他说:“吉恩,我想看你变魔法。”

  赫伯特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慌乱,他在米莉伯格经历过的每一场考试,都不像现在这样让他无力而绝望。

  他着急地翻找自己的口袋,因为他知道,那根二手的旧魔杖总会出现在梦里,他要用它变出魔法来,他但愿这次一定能够成功...

  岚冬和莱温站在一旁,紧盯着这一幕的发生,他们牵着彼此的手,都感觉到了不同程度的紧张。

  怎么办?要帮他一把吗?变出魔法会让他好受一些吗?

  顺利变出他一直无法成功的魔法,就能让他摆脱长期积累的痛苦,然后变得快乐吗?

  不对,那是收效甚微的。

  岚冬心念电转,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一切,然后在最后关头掏出了魔杖。

  就连莱温都没料到他要做什么。

  直到赫伯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长长的气球。

  他脸上的泪水忽然止住了,定定然地注视着床上的父亲,然后很快,他用非常娴熟的动作翻折起这根气球,速度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楚。

  他第一次对“考核”的答案如此笃定,也如此有信心。

  老赫伯特已经笑了,一只漂亮的蓝色小狗摇晃着呈现在他的面前。

  “爸爸,快看,我变出了一只小狗。”赫伯特笑着说,眼泪却重新开始流淌个不停。

  岚冬连忙又挥了挥魔杖。

  他们已经全部置身于梦境伊始的马戏团帐篷里,赫伯特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他为父亲精彩的魔术表演用力鼓掌,激动得恨不得在座椅上蹦跳。

  画着小丑妆的老赫伯特来到他身边,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头。

  演出舞台明亮的火光一直跟随着他们,观众们却全部消失不见。

  “爸爸,对不起。”小赫伯特抱着父亲的脖子,低声说,“我要让您失望了。”

  老赫伯特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一只气球小狗递到了他的手中。

  “好孩子,人这一生非常漫长。”他说。

  “因此,我们不一定要在一条道路上走到死,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选择改变。”

  小赫伯特睁着黑葡萄似的双眼,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不过,人的一生也非常短暂。”老赫伯特朝他眨了眨眼,小丑露出了巨大的笑容。

  他的声音随着梦境一起褪色、消逝,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晰。

  “所以,无需勉强自己,尽管做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就好。”

  ……

  岚冬缓缓睁开眼时,窗外的夜色还没有散去。

  他舒服地伸展四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连大尾巴都感到放松。

  旁边的莱温几乎也是差不多时间醒过来的,但他似乎还有些混沌,好半晌才说:“嘟比嘟真了不起。”

  “桀桀。”岚冬改为趴着,并撩燃了床头的一盏小夜灯,“其实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愿赫伯特能转变主意。”

  “最后那里,你是怎么把他父亲召唤出来的?”莱温感到好奇。

  老赫伯特毕竟已经去世多年了,要召唤他的魂灵入梦,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那只是赫伯特心中关于父亲的影像。”岚冬说,“我也和你一样,只是从他心里,把老赫伯特引出来了,所以才会那样真实。”

  “太厉害了,嘟比嘟。”莱温凑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你是非常出色的魔法师。”

  龙的大尾巴顿时又害羞地扫来扫去,与柔软的床铺摩擦。

  “莱温。”岚冬想了一会儿,决定把主意说给他听。

  “嗯?”对方用手撑着脑袋,温柔地看着他。

  “我觉得,魔法应该是能带给人快乐的东西。”岚冬说,“我将来,想要通过魔法保护这个世界,我想帮助那些不快乐的人。”

  莱温微微睁大了眼睛。

  岚冬顿时感到羞赧:“天啊,莱温,我是不是变成一条臭屁龙了。”

  嘟比嘟一条小黑龙,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他的大尾巴又开始在床铺上蹭来蹭去。

  “我相信,嘟比嘟一定能办到的。”莱温却非常认真地说,“因为,嘟比嘟是全大陆最聪明、最敏锐、最友善的龙。”

  这条龙听见了最想听的话,顿时心满意足,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飞扑。

  并且连拱带吻,越发兴奋快乐。

  莱温便顺从地抱住了他,他们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到了天亮。

  幸好隔天是周末,他们不需要去上课,可以赖很长时间的床。

  莱温的最先醒过来的,给还在睡的龙掖好被子、清理好一地狼籍,他打算去采购一些新鲜的食材,回来自制龙爱吃的火锅。

  他走出树屋的大门,习惯性地检查邮筒——交往以后,他将收信地址改到了这里。

  来信果然非常多,当米莉伯格的教授并不容易,不仅学生们会给他寄信,就连来自大陆各地的魔法师们,都会写信过来询问他草药与魔植相关的问题。

  其中一封信非常显眼。

  信封洁白,带着烫金的印花,显然丝毫没有受到运输路途中的挤压与玷污。

  最重要的是信封背面的火漆印——蓝色玫瑰图案、精灵语与大陆通用语组合的符文——这是整片大陆独一无二的印章。

  莱温怀着些许不知所措的心情,第一时间将它拆开来看了。

  信是他母亲亲手写的,字迹非常漂亮,在阳光底下带着浅金色的细闪,如果低头去闻,还能闻到墨水带有的玫瑰香。

  [莱温:

  我从埃莫拉那里听到了关于你的好消息,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们分享你此刻的喜悦?

  我与你父亲对那只“全大陆最为漂亮的龙”感到万分好奇,已经到了彻夜难眠、食不知味的地步。如果可以,请将他带回埃尔洛王城,供我等深居浅出的老家伙一见。(或择日我与你父亲、胞妹亲自启程,与你们团聚)]

  愿安然无恙、幸福常驻

  母亲]

  莱温:“……”

  埃莫拉那家伙,竟然这么快就回到王城了——他还以为她会再四处周游玩乐一番呢。

  他再将这封“家书”读了一遍,下意识回过头去,远远看向龙位于顶层的卧室窗户。

  女王的意思非常明确,就是盼望着要见嘟比嘟一面,如果是这样,莱温更倾向带嘟比嘟回王城,毕竟他非常不想自己那一家人组团跑过来看龙——那一定会引发巨大的轰动。

  只是不知道,嘟比嘟是否愿意见他的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