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在牢里过的晕晕乎乎, 最开始还能掰着手指头算被关几天,经历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后终于认清现实,躺在枯草堆上安详的假扮尸体。

  马秀英已经知道蓝玉的胆大包天, 给他安排的牢房都是单间。

  隔壁牢房, 他的“尸体”小伙伴们也躺的整整齐齐。

  事已至此, 跑也跑不出去,他们除了等安排也没别的事情可干。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很能容易让人堕落,少年郎们过的不知今夕是何年,听到外面有动静也没啥反应。

  这里是牢房,不是他们家,有人来来往往很正常。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大哥大蓝玉被铁拳暴揍。

  一个人揍完还有第二个, 第二个人揍完还有第三个。

  兴许是群殴显得欺负人, 他们甚至不肯给蓝老大一个痛快, 愣是三个人揍了三顿, 直把他们蓝老大揍的进气少出气多。

  糟、糟糕,要出人命啦!

  隔壁牢房的少年们看着他们老大天降横祸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那三个来者不善的煞神找上门。

  他们不瞎,能认出来找茬的几个人是谁。

  一群人惹是生非的时候胆子比天大,这会儿开始算账又战战兢兢像秋后的蚂蚱, 像是他们这个年纪能干出来的事情。

  可惜躲是躲不过去的,他们不会隐身,再往墙角缩也挤不进墙里。

  曾经阻挡他们和蓝老大的牢门现在变成他们的护身门, 他们再也不嫌弃牢房的门不好开了。

  朱文正甩甩手冷哼一声, 分辨出挤在里面的都是谁家小子,倚在牢门处阴阳怪气, “呦,几天不见,几位小哥怎么跑大牢里快活来了?”

  沐英冷着脸开锁,“文正哥,和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揍便是。”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弟才多大,这些人怎么敢让一个孩子跟他们出去冒险?

  还让他弟当诱饵,他看他们长的像鱼饵!

  沐英气到失去理智,他以为家里有娘亲在很安稳,万万没想到还能出这档子事儿。

  今天不把这些混蛋玩意儿揍老实了他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关着蓝玉的那间牢房只有蓝玉自己,他们三打一不好看就一人打一遍,这间牢房里关着的人比他们多,什么都别说了直接群殴。

  三个煞神杀进牢房,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蓝玉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啊,大帅家的几个娃回来找他算账了。

  嗯,也就是说大帅回来了。

  蓝玉挣扎着爬起来,趁三个煞神在隔壁牢房大发神威摇摇晃晃扶着墙出去。

  大帅回来了,他姐夫肯定也回来了,有姐夫帮他说情,他肯定立刻就能摆脱大牢。

  天气越来越冷,马上就要过年,马夫人总不能让他们在大牢里过年,他们又不是叛徒,最该处置的叛徒赵普胜还活的好好的,夫人肯定不会折腾他们。

  春秋主杀伐,自古以来都是秋收的时候打仗,到冬天天寒地冻,运粮食不方便打仗也不方便,天太冷了也容易生病,往往战死的还没有冻死病死的多。

  冬天的城池易守难攻,他们又不是冰天雪地里还能活蹦乱跳的野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在冬天打仗。

  他就知道以朱大帅的本事肯定能绝处逢生,只要朱大帅在和州城就不会乱,明年再打集庆的时候他一定身先士卒往前冲,肯定不会给姐夫丢脸。

  常遇春和其他少年郎的家长都在外面等着,看到蓝玉鼻青脸肿的出来只想再揍他一顿。

  拿大帅家的娃当诱饵,亏他能想出来这损招儿,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蓝玉看到等在门口的姐夫眼睛一亮,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过去,“姐夫,你回来啦。”

  常遇春攥紧拳头,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回来了。”

  蓝玉身残志坚凑上前,“姐夫,大帅什么时候再去打集庆,你之前说过完年让我去你手下当管军镇抚的话还算数吗?”

  “还算数吗?算个屁!”常遇春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当着同僚们的面把鼻青脸肿的小舅子揍的嗷嗷叫,一边揍还一边骂,“老子马上要去喝西北风,你还想当管军镇抚?当个屁!”

  旁边的军汉们不敢往前凑,只能嘴上劝两句,“老常老常,算了算了,孩子已经吃过教训了,别把蓝玉打坏了。”

  蓝玉打小跟着姐姐住进常家,这小子什么脾性常遇春再清楚不过,他要是知道错了就不会一出来就找他要官。

  这些话不用和外人解释,他们回家后关起门来再说也不迟,臭小子要面子,说狠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很快,旁边围着的军汉们就没空关注常遇春和蓝玉,因为他们自家的糟心孩子也鬼哭狼嚎的从牢里出来了。

  三个煞神跟在后面,凉飕飕的目光落在一群哭嚎的少年郎身上,吓的他们赶紧往自家长辈身后躲,哭声更是戛然而止。

  不敢哭不敢哭,再哭还要挨打,他们真的长记性了。

  大帅府里,朱元璋让亲信各回各家,大家辛苦了那么多天,回到和州城就好好歇息,他们休养好了再重整旗鼓重新攻打集庆府。

  后院里没有外人,马秀英准备好饭菜,这时候才敢露出慌张害怕的神色,“这次真是要把我吓死了。”

  朱大帅端起粥碗就着咸菜呼噜噜连喝两碗,然后才擦擦嘴揽着媳妇安慰,“不慌不慌,咱吉人自有天相,阎王都不收。”

  马秀英叹了口气,这哪儿是说不慌就不慌的,要是真的阎王也不收那就好了。

  “你先吃,我去把标儿抱来给你看看。”马秀英擦擦眼角渗出来的眼泪,推开人起身去里屋,“那么久不回来,标儿都不认识你这个当爹的了。”

  朱元璋吃饭速度很快,行军打仗没那么多规矩,斯文没有填饱肚子重要,他们家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对了,文青呢?老常家那小子胆子不小,虽然咱猜到赵普胜不老实,但是没想到他会偷偷跑回来在城外躲着。”

  马秀英撇撇嘴停下脚步,“蓝玉胆子不小,你儿子胆子也不小。”

  朱元璋挑了挑眉,“小娃知道蓝玉要干什么主动送上门的?”

  马秀英的表情一言难尽,“可不是吗。”

  丁点大的孩子傻大胆,回来之后才知道害怕,现在伤养好了还不敢出门,正好现在男丁们都回来了,不然她还拿那小子没办法。

  朱元璋乐的拍大腿,“不愧是我儿子,胆量随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秀英:……

  不是,你没事儿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什么人带出什么娃。

  朱大帅看到媳妇表情不对连忙止住笑声,干咳两声开始找补,“这小娃真是胆大包天,外头那么危险,万一出事让我们怎么活?”

  马秀英白了他一眼,转身回里屋抱娃去了。

  朱元璋嘿嘿笑笑,拿起馒头继续祭他的五脏庙。

  这些天在外面没吃过一顿安生饭,好不容易回到家,他可得把前些日子错过的饭菜都补回来。

  沐青正愁眉苦脸的躲在屋里玩弟弟,小朱标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玩具”,扑腾着手脚笑的开心。

  朱老爹平安归来他很高兴,但是他害怕前边娘打出来的伤刚好爹就立马给他续上。

  小孩子身体恢复的快,马秀英动起手来有分寸,小屁孩身上的伤只是看起来惨烈,并没有伤筋动骨,在床上趴了小半个月就又能下床活蹦乱跳。

  奈何沐小青不觉得伤好的快是什么好事,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好事。

  唉,希望朱老爹的注意力都被叛徒赵普胜吸引走,不要分出精力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他就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小豆丁捏着怀里藕节般的手臂,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

  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希望老天不要太难为他。

  他为了躲开小伙伴的嘲笑已经逃了好几天的课,再逃下去就真的找不到理由了。

  蓝玉拿他当诱饵引城中守军抓赵普胜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当时朱老爹那儿战事正紧,和州城人心惶惶,事情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不然娘也不会把蓝玉等人全部关进牢里不放出来。

  他年纪小没有进大牢,挨一顿打关在家里也没好哪儿去。

  挨打的真正理由不能往外说,但是大张旗鼓动家法总得有个理由,最后结果就是他和蓝玉等人不知天高地厚擅自出城找流匪的麻烦却反而被流匪给扣下,最后灰溜溜的被大帅府的护卫给救了回来。

  这个理由的丢脸程度和被蓝玉揪去当诱饵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真的不想搭理那些只想看他笑话的臭东西呜呜呜呜。

  马秀英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表情截然相反的两个娃,“文青,带标儿出来给你爹看看。”

  沐青打起精神,费劲吧啦的把大胖娃娃交给他们家娘亲,然后眼巴巴的等着母子俩离开。

  马秀英:???

  马秀英眯眯眼睛,表情逐渐危险,“怎么,我们勇猛无双的文青大将军连爹都不肯见了?”

  沐青: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小孩儿弱弱开口,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是他至今依旧感觉就在昨天,晚上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挨揍的细节,那感觉不要太酸爽。

  就是说,谁小时候没干过几件离谱事儿,大家都赶紧忘掉不好吗?

  小豆丁以为现在已经是最尴尬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更尴尬的场面还在后面等着。

  朱大帅吃饱喝足等着享受天伦之乐,看到娃出来立刻笑眯眯说道,“呦呵,咱家文青大将军来啦。”

  沐青: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