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玄幻奇幻>我有一只正经狐狸>第54章 富贵人家

  日落月升,星河璀璨。

  到达冀州时,夜已深了。

  偌大的楚氏仙府,远离街市阜盛,藏于人烟寂寥之处。

  在行至几近山林处时,忽见街北蹲着两个石头做的半人高的麒麟,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并无把守之人,正门未开,只留了东西两角门供人出入。

  正门之上有一红木大匾,可匾上却并无任何字迹,只孤零零地悬在那。

  秦酒先是不解,后又恍然大悟,心道楚家家主当真是狂傲至极,楚家之势,仙魔妖人无有不晓,即便挂上无字之匾,又有何人敢过楚府而不拜谒。

  楚萧棠取出玉佩在大门处晃了一下,结界散,恢弘的朱红正门也随之缓缓打开,他收回玉佩向秦酒几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几个人颔首而入,跨过门槛后,大门和结界又自动关合。

  走了一箭之地,遂至一垂花门,进了垂花门,两边是长长的游廊,正当中的穿堂,放着一个红木架子的花鸟插屏,转过插屏,是三间厅,厅后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厢房处于游廊之内,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如此阔朗的大院,想来会是楚家家主楚翊的居所,但台矶之上,却不见一个侍者。

  秦酒不禁咂舌,整个府邸安静得离谱。

  周围静谧得反常,福禄自然也狐疑不已:“楚少主,你家...就你一个人?”

  楚萧棠笑着解释:“这几日是加固火麒麟封印的重要时期,家父家母与楚家一众修士皆不在府内。”

  “那要是有人趁这时候来偷东西呢?”

  楚萧棠感叹福禄的奇异思想,不由得又笑了笑:“楚府的结界是祖父飞升前夕所布,恐怕这天下除了乐仙君,无人可破。”

  福禄轻轻切了一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声音虽小,但楚萧棠还是听到了,他摇摇头并不想与之计较,可福禄偏偏不依不饶。

  “那我们现在不是进来了吗?若我们在这揍你一顿,或是杀了你,那你不是连个帮手都没有,毫无反抗之力。”

  “兄长!”林笙瞪大眼睛上前拧住福禄的胳膊。

  “哎哎哎!疼!疼疼疼!”

  林笙松了手,蹙眉道:“兄长,你怎能如此无理,还不快和楚少主道歉。”

  “我开个玩笑而已!”

  福禄转头一脸笑意地看着楚萧棠:“楚少主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计较吧。”

  楚萧棠仍含着笑,目光扫过秦酒落回福禄身上:“当然不计较,我不会与笙儿的兄长计较,但有一言还请林公子悉知,爱屋及乌也是有限度的。”

  说罢楚萧棠向前继续带路。

  “你..”

  福禄一脸的气不过,秦酒跟上楚萧棠,路过福禄时撞了下他的肩膀。

  “行了,人家好心相邀,你倒好,在人家家里话说得还那么难听,亏是人家脾气好,要换作是我,早都揍你了,快走吧。”

  林笙也附和相劝:“毕竟是在楚家的地界,师兄实在应收敛些才是,楚少主一直以礼相待,兄长何必咄咄逼人?亲事成与不成,我们都不能与楚家交恶,这道理,兄长合该知道才是。”

  福禄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话说回来,谁叫楚萧棠这个登徒子惦记他妹妹呢。

  “兄长?”

  “啊,我知道了知道了。”

  福禄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一句:“我只是怕他对你不是真心的。”便也跟了上去。

  几个人跟着楚萧棠穿过院子,进入三层仪门,又遇一处长廊,走过长廊只见两侧翠竹夹道,中间一条石子铺的路。

  曲径通幽,必有佳境。

  果然小路尽头是一处大院落,面对正房,侧边错落着几间厢房,这院子虽不似方才那边轩峻,但满布木石假山,飞檐铜铃风吹作响,倒别有一番意境。

  “这便是我的居所了。”楚萧棠带着几人在院中参观了一下,又去到他的房间。

  楚萧棠的房间十分阔朗,三进门的居室,没有一处隔断,厅堂放着一张花梨田黄石书案,案上磊着各个大家的法帖,并置一方宝砚,红木毛笔架子,架上悬着几支紫毫笔。

  福禄盯着书案,到底没忍住上前摸了摸,好家伙,不细看不知道,一细看吓一跳,这案上田黄,九德皆具,色泽、质地皆为上上等。

  所谓一两田黄一两金,黄金易得田黄难求,况且软石多做印章,而楚萧棠直接用这难寻之石做了张大桌子,真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福禄捂着胸口,惋惜了好一阵。

  而秦酒这边看着墙上的画,移不开眼睛。

  一幅静谧幽远的山水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墨迹上佳,其词云:赤林招晚霞,碧水送层云。

  而在云字的下方,俨然还有一幅格格不入、儿戏至极的动物画,爪子像虎,尾巴身体像猫,体型像猪,头又像狗,总之合在一起十分滑稽。

  秦酒不由得笑了一声,可笑后脑中又涌出了些朦胧记忆,搅得他头疼。

  “阿酒,怎么了?”

  “没事。”

  秦酒再次失神地朝那幅四不像看去,可这次楚萧棠却走到他面前,刚好挡住了那幅画。

  “幼时无聊画的,见笑了。”

  秦酒浅笑摇摇头。

  “赶了一日的路,想必大家都累了,临行前我已命人将院中所有厢房安排好,各位可自选入住。”

  从南境至北境,几人也着实累了,闻听此言,客气了几句,便自行去房间休息了。

  到第二日秦酒再来看画,那幅山水图旁的对联已被撤下,他不好去问,便只能将古怪心思暂时撇下。

  在楚家住了一晚,楚府的夜里可谓是孤寂一片,但到了白日里倒有侍者来奉茶洒扫了。

  赶上林笙的生辰,楚萧棠还象征性地搬了几盆红梅到院中,说是有红便算喜气。

  是夜,许是天公作美,同为林笙庆贺,初雪也飘飘洒洒地下起来。

  几个人坐在宽阔的四方廊下,案酒齐备,虽除了福禄外都不是什么多话之人,但有美景美酒相伴,倒也热闹了不少。

  院中梅花红如胭脂,映着漫天飞雪,白是白红是红,好不有趣。

  “世人谓我念梅花,其实我念爱梅人。”

  楚萧棠的视线落在秦酒发顶的梅花步摇上,一瞬离开,又落寞地望向院中红梅。

  福禄以为楚萧棠在炫技,很是不服气,当即也念叨了一首诗出来:“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①”

  说完他得意地朝楚萧棠扬了扬下巴,然而楚萧棠压根儿没看他,气得他又在心里骂了楚萧棠一百遍。

  “笙儿,可想出了什么诗来?”

  福禄朝林笙一顿挤眉弄眼,笙儿修为低,但才情可不能落于楚萧棠下风,不然万一楚萧棠真做了他妹夫,结果那登徒子觉得他自己比笙儿强百倍,对笙儿不好了怎么办?

  林笙不知道福禄那些七拐八拐的心思,虽然无奈但还是应和了福禄,随意想了一首:“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②”

  秦酒拿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现在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赏雪,怎么变成诗词大会了?他要不要也接上?接了好尴尬,不接也好尴尬。

  算了,要尴尬大家就一起以同样的方式尴尬,他不要做单独尴尬的那个人。

  他想了想,倒真有一首诗,虽非咏梅但很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③”

  既想忆前尘往事,记起故人故乡,又怎么能不算是思乡呢?

  楚萧棠听了这诗不可置信地望向秦酒,秦酒正要看梅花,刚好视线轨迹相碰,四目相对间,秦酒从楚萧棠的眼中看到了疑惑、震惊、恐惧和隐隐的喜色,秦酒不由得愣住,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复杂的神色,然而未等他细究,楚萧棠就移开了视线。

  秦酒大为费解,为何楚萧棠会对着他露出那样的神色,诗?他念得这诗有什么问题吗?楚萧棠不喜欢这诗?他自顾自又倒了杯酒,慢慢饮着,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福禄见秦酒也有了诗,又将目光锁在了穆爻身上:“穆兄,今夜景致甚佳,大家都有诗感慨,不如你也念一首吧。”

  秦酒闻言也看向穆爻,心中难免咂舌,臭狐狸识字都震惊了他八百年,哪还有诗可念?

  穆爻对上秦酒的视线,便点点头回了句好。

  得了回应的福禄,又得意地看向楚萧棠,还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道:看到没,乡野村狐都学过诗,你会做诗没什么了不起的。

  穆爻现今的学识都来自福禄给他的话本,自然没注意大家念的诗不管何意总归都有梅字。

  他看着秦酒头上的步摇,思来想去倒记起话本中有首诗写得极好。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④”

  秦酒足足愣了一息才反应过来,脑袋顿时翁翁作响,而穆爻还未有所觉,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继续念着。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唔..④”

  他赶紧捂住穆爻的嘴巴,死狐狸,念诗就念诗,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念这首,念这首也罢了,怎么偏偏要从这句开始念,从这句开始念也罢了!怎么偏偏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念!!

  他控制着穆爻,心如死灰地看了看一旁的三人。

  林笙满脸通红,见他望过来慌乱羞怯地低下了头,楚萧棠的眼神意味深长却看不出什么名堂,对上他的目光后也移开了视线。

  而福禄却是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瞳孔止不住波澜,定定地看着秦酒,倒是秦酒不好意思先收了视线。

  穆爻握住他的手移开,茫然不解:“阿酒?怎么了?”他想了想忽然领悟:“背诗是不是要从头背?嗯...那我从头背好了。”

  “汉皇重色思....④”

  秦酒再一次捂住了穆爻的嘴巴,如果现在有地缝他肯定第一个钻进去!

  他看着那双透着疑问的蓝色眸子,暗骂作孽,穆爻可真是诠释了什么叫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