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坐在河边谈天说地，直到丑时初才回容玥阁睡觉去。
只不过没睡几个时辰，大家又都醒来准备去北境了。
秦酒和穆爻最先出了门，一早上容玥阁里没什么人，巧得是流钰刚好也出了门，两边碰上免不了要寒暄几句，秦酒也正好就此辞行。
“公子要走了？”
秦酒点点头：“恩，该走了。”
流钰双手碾着帕子，时不时抬眼扫向秦酒发顶。
“姑娘有事要与我说？”
流钰眼神顿住，点了点头：“确有一件小事想问公子。”
秦酒一笑：“但问无妨。”
流钰搅帕子的动作停住，面上染了些羞怯：“公子头上的步摇是在哪里买的，很是好看。”
秦酒的笑容僵了下，一瞬又恢复往常：“抱歉，街上随处买的，记不得了。”
流钰明显一脸遗憾，连连叹息：“唉，这么好看的步摇，我也想要一个来着。”
见秦酒没什么反应，她又向秦酒投去渴求的目光：“公子，我实爱这支步摇，不知公子能否割爱？我知公子不缺外财，故而愿以三个消息相换，没有时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酒眯了眯眼睛，要知道容玥阁的三个消息，可值千万灵石还远远不止。
那日流钰看剑未收灵石，一是楚家和清隐派的消息她们没命卖，即便给了他和福禄指引，也不敢收钱，不收钱只当是句闲话，收了钱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但凡走露半点风声，不论是钟黎或是楚翊，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二来，福禄的玉佩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不同于普通林氏玉佩的，林家只有一个儿子，会是谁的可想而知，既然碰到林家的贵人，收些小钱和卖个人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到后者为佳。
“看来流钰姑娘是真的很喜欢这支步摇了。”
流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知公子可否割爱相让？”
闻听二楼吱呀一声，秦酒嘴角笑意渐浓。
“流钰姑娘真是说笑了，一支步摇而已，哪论得上割爱不割爱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姑娘既喜欢，那只当是我赠予姑娘的薄礼好了，只望姑娘别嫌弃就好。”
说罢秦酒随意解下了步摇，青丝如瀑，他从穆爻胸口内衬中掏出昨日赢的海棠花手帕。
“先借我。”
在穆爻的失神中，他散开手帕又卷起，当作头绳将头发挽起束好，而后将步摇递到流钰面前。
“阿酒？”穆爻扯了扯秦酒的袖子，他知道这步摇对秦酒有多重要，这会心里比秦酒还着急呢。
秦酒笑着拍了拍穆爻的手，以示安抚，如此气定神闲，倒叫穆爻有些捉摸不透了。
而流钰看着眼前的步摇，却有些许笑不出来，她愣了一息，眉眼才带上激动的情绪。
她高兴道：“多谢公子！不过无功不受禄，我说得话还作数，说用三个消息换就用三个消息换，公子随时都可以来问。”
流钰眼睛亮亮的：“这步摇可真好看。”说着伸出双手去接。
突然，一道身影闪过，夺走了流钰刚拿到手的步摇。
“一大早的，居然在这撩拨姑娘。”
福禄转着手中的步摇，朝秦酒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毛。
“昨日我刚买下语莲坊的织锦姑娘，她正闹着要我送礼物呢，我看师弟你这步摇就不错，既不要了，那就送我吧。”
流钰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这么不讲道理的程咬金。
“林公子，这支步摇....”话还没说完，就被福禄打断。
“这支步摇是很好看啊，市面上少见呢，我们锦娘啊，一定喜欢！”
福禄一脸无辜地望向流钰，语气也可怜巴巴的：“流钰姑娘，你也不希望我刚得的美人，就因为这点小事跟我闹，让我独守空房吧。”
说着，他还深深叹了口气：“我爹可就我一个儿子，就算是修士，也想抱孙子呀，唉...”
若不是秦酒见惯了他这副模样，只怕真要憋不住笑出声来。
“师兄。”他故意不满道，“这步摇是我要送流钰姑娘的，你怎么好意思抢去呢？”
流钰连忙摆手，言语中满是退让之意：“秦公子，没关系，我已记下了样子，找工匠再做一支就好，这支还是给林公子新...新得的美人..比比较好。”
“那怎么行？”秦酒忽觉得这场戏演得还挺有趣的。
他又假意生起气来：“师兄，你快还给流钰姑娘，你这样岂不是让我食言。”
福禄是惯犯了，戏演到终场，主角就该退场了。
他切了一声，嘲道：“流钰姑娘都说没关系了，你还不依不饶个什么劲，我看你是抠抠搜搜，见色忘义，不想给我。”
“你！”
福禄朝秦酒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出了容玥阁。
“林照阳！”秦酒作势要去追，流钰赶紧拦下。
“秦公子，你们，你们别动气，一支步摇而已，不算食言。”
秦酒一拂袖子，眉头紧皱歉疚道：“流钰姑娘，对不住，师兄他向来如此，本都答应你了，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抱歉。”
秦酒一脸愧疚，流钰看了有些不好意思。
“秦公子严重了，本就是秦公子的东西，何况一支步摇，不过小事一桩，若是秦公子因这个跟我说抱歉，可是羞煞我了。”
秦酒叹了口气，还是难掩歉意：“流钰姑娘真是宽容识大体。”
他拱手向流钰鞠了一躬：“我代师兄向姑娘致歉了。”
流钰连忙去扶：“公子折煞我了。”
这时刚好楚萧棠和林笙下了楼，流钰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纠缠许久，便回了礼，又说了几句一路顺风的吉利话，她一离开，这一清早的闹剧才算作罢。
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出了容玥阁，不见福禄，秦酒催动通讯玉牌，结果人老人家先出城了。
几人皆是无奈，也只好赶往城外。
刚出城门不远，秦酒便觉发丝微动，他取下头上刚被插回的梅花步摇，甚至都没回头。
“不用看，都知道戴歪了。”
说着他解下帕子，用步摇利落地绾起一个松垮的发髻，又将帕子叠好还给了穆爻。
穆爻拿着手帕心中暗喜，做狐狸就这点好，不用凑近便能闻到帕子上的发香，隐秘幽淡，好似帕子上的海棠花在朵朵绽放。
他将沾了秦酒味道的帕子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心情大好，但因为某人，他的心情也就好了这么一瞬。
福禄手肘搭在秦酒肩上，没正形地靠了过来：“你自己算算，我都已经是第几次为你不做人了。”
要不你也不常做人吧，这话秦酒当然没真说出口，他侧了下身子，福禄没了支撑踉跄一下才站定。
“哎我说你真是卸磨杀驴啊！”
“包驴一个月酒钱，行了吧。”
“两个月。”
“成交。”
成交后福禄又有些懊恼：“早知道说三个月了，亏了亏了。”
“别得寸进尺，两个月都要我不少灵石了。”
福禄笑嘻嘻地眨了眨眼：“这两个月我得喝够两年的，好容易逮到一个让你出血的机会，必须喝得你倾家荡产才行。”
“没皮没脸。”
“没大没小。”
楚萧棠和林笙对于两个人幼稚的拌嘴很是无奈。
既然与福禄回合了，楚萧棠便提醒大家便该御剑赶往北境。
御剑而起，福禄还不忘了调侃：“那会我若没出门，你打算怎么办？真要给她？啧，不过也是，谁能拒绝美人的请求呢？”
秦酒没回答，而是含笑回击：“那师兄又打算何时满足林仙师抱孙子的心愿呢？”
福禄笑容一顿，两人相视片刻具是开怀大笑。
福禄扬起眉毛，语气得意：“你师兄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所以抱孙子的事啊，还是交给笙儿吧。”
“兄长！”林笙从出门到现在都未发一言，现下生生被福禄的话气得喊了出来。
“啊哈哈，我错了错了，我闭嘴。”福禄赔笑，冲着林笙做了一个缝嘴巴的动作。
秦酒忍不住嘲笑，在福禄的白眼到达前，他带着穆爻先行御剑而去了。
楚萧棠、林笙随后，福禄哼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长空之上，穆爻的低气压太甚，秦酒自有所感。
他问：“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穆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看着阿酒和福禄的默契，他的胸口就如被巨石所压，透不过气来。
“阿酒既没想送出步摇，那何不直接拒绝？”
秦酒突然严肃起来：“我觉得流钰的眼神和开出的条件，不像是喜欢这支步摇，倒像是认识这支步摇，若直接拒绝未免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又道：“容玥阁还得再来一次才行。”
“所以你便和你师兄一起给那女子演了出戏？”
秦酒不可置否。
穆爻又问：“可你们都没商量，你只是看到他从房间出来，这戏就开始了？”
“嗯。”秦酒如同是在回答昨天是阴天还是晴天般平常，“他知道我不会将步摇送出去，师兄弟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默契二字如同一把利刃刺进了穆爻心中，他沉默片刻将头轻轻搭到秦酒肩头，环住秦酒的腰闭上了眼睛。
秦酒一怔，微微侧过头：“穆爻？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秦酒狐疑道：“你不是刚睡醒吗，怎么就累了？”
穆爻的语气中带着真实的疲惫：“就是累了，阿酒，看路，让我抱一会吧。”
秦酒看回前方，想了想轻笑了声：“你想抱几会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