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施皓一直在等刘晨曦，等到除夕的夜里，十二点跨年钟声的敲响。
他拿起手机给人发了一条消息。
【小曦，新年快乐！祝你在新的一年里顺心如意，健康快乐，祝叔叔阿姨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施皓举着红酒杯坐在二楼露天阳台的藤椅上，任由洁白的雪花轻盈地落满全身。
今年无疑是他度过的最孤独的一个新年。
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在国外不回来，姐姐和小侄子去郭家老宅过年，郭立杰本想留下来陪他，但是被他拒绝了。
施皓独饮完一瓶红酒，后劲儿渐渐上头，意识模糊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回复。
周身被雪水浸染的寒气上涌，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踉跄着脚步一头栽进床里，阖上沉重的眼皮。
西市的市医院里，病房的电视上播放着春晚，三人间的病房空着两张床铺，冷冷清清的。
刘晨曦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剥好一个热橘子，递给白杨，“妈妈，吃一个。”
白杨笑着接过橘子，拍了拍床边，说：“来，我的大宝宝，坐上面来。”
刘晨曦黏糊地贴在妈妈身上，吃掉递到嘴边的甜橘瓣，用毛茸茸的脑袋撒娇地往人怀里钻。
白杨温柔地把儿子搂在怀里，小幅度摇晃身体，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刘晨曦享受地眯起眼睛，摇晃间有了几分困意。
意识模模糊糊稍，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没有恼人的忧愁思虑，只有令人放松的安心。
如果真的有上苍，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只要妈妈的病能好，恢复健康，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会毫不犹豫同意。
只是他的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没有被听见。
“嘭”窗外发出巨大的声响，玻璃为之颤抖，随即小小的窗框里出现一朵五彩缤纷的烟花，火星窜向四周，照亮了整个黑夜。
刘晨曦猛地惊醒，从白杨怀里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兴奋地说：“妈妈，有烟花欸！”
“是啊，真好看。”
两人站在窗边欣赏，借着烟花升空的光亮，看见是医院旁边的中心广场上有人在燃放，意在驱除病痛，健康平安，辞别旧岁，迎来新年。
刘晨曦俯在白杨的耳边，小声说：“妈妈，新年快乐！希望妈妈的病能快快好起来！”
“新年快乐，我的小晨曦，妈妈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出院。”白杨抵着刘晨曦额头，亲昵地贴了贴。
“好！”刘晨曦甜甜地笑着，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
电视上，春晚的节目到了最后一首歌曲“难忘今宵”。
“晨曦，妈妈有话要跟你说。”
“嗯？”刘晨曦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白杨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红皮的小册子，“乖乖，这个存折你收着，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存了五年的定期，还有两年到期，到时候你记得取出来用。”
刘晨曦握紧双拳站在原地，泪眼朦胧地看着白杨，下巴抖得厉害。
“傻孩子，拿着啊。”白杨的手往前伸了伸。
“妈妈。”刘晨曦哽咽地哀求。
他不想接，也不敢接，担心拿到手里的那一刻，妈妈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再也找不到了。
白杨搂着儿子坐在病床边，有些话是时候该讲出来了，“晨曦，你是大孩子了，对不对？”
“嗯。”刘晨曦闷闷地应道。
“刚生下你的时候，我都不敢抱你，放在床上好小一只，哭声软绵绵的，像小猫在叫，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当时手忙脚乱的，生怕照顾不好你。”白杨满眼不舍地替他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刘晨曦红着眼眶蹭了蹭白杨的手心。
“没想到一转眼，我的晨曦长这么大了，妈妈也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身边，这是很正常的事。”
“妈妈......”刘晨曦不安地看向白杨。
“答应我，如果有这么一天，你要坚强、要勇敢、要好好生活，你是我最骄傲的孩子。”白杨实在说不下去了，用力将孩子搂进自己的怀里。
一颗泪水从刘晨曦的脸庞划过，隐没在白杨的衣服里。
“我答应你，妈妈。”
他此刻终于明白了，原来奇迹并没有发生。
第二天，刘晨曦拿起手机看到施皓昨晚发的消息，他现在没有心情聊天，只用草草几个字敷衍了对方。
大年初三，白杨办理好出院手续，和刘晨曦拎着大包小包回到风陵县的家中。
美味佳肴摆满白色烤漆面的餐桌，他们的年夜饭稍稍晚了几天，不过没有关系。
餐桌旁又添了两把椅子，是楼下邻居王婆婆和她的女儿，四人围坐在一起，不时伴随着轻快的笑声，平日里冷清的房子添了不少暖意。
王婆婆的女儿比白杨大上几岁，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beta，和刘晨曦年纪相仿，说有机会介绍他们互相认识一下。
白杨和王婆婆的女儿聊得投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刘晨曦却从这愉快的氛围里感受到一丝悲凉，白杨像是在托孤，话语里三句不离他。
讲他小时候发生的趣事，讲他在校成绩优异，曾拿过的奖状和奖学金，讲他的脾气好，性格温和，讲他会做饭，爱干净，讲他的兴趣爱好和喜爱的食物。
刘晨曦鼻子发酸，不忍地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的泪水狠狠憋了回去。
一只老年斑、粗糙的手盖在他的膝盖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婆婆。”刘晨曦轻声喊道。
“没事的，孩子。”王婆婆慈祥地笑了笑。
“嗯。”
桌上杯盘狼藉，饭局接近尾声，王婆婆的女儿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刘晨曦手里。
他转头看了看妈妈，然后双手接过来，礼貌地鞠躬：“谢谢阿姨，祝阿姨和婆婆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平安健康。”
“好孩子，以后多联络，不要害羞，有什么需要阿姨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王婆婆的女儿摸了摸刘晨曦的脑袋。
“谢谢阿姨。”
又寒暄了几句，白杨起身送王婆婆和她的女儿出门，刘晨曦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