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走在冰冷的街道上，不知走了多久。心里是对自己无尽的嘲讽。
“呵呵……海誓山盟，海枯石烂，都是一场笑话……”
就在刚才，那个说再也不会离开他的人，对他说「你走吧……」
孤月不是第一次被沈云昭“放弃”了，上一次因为琼音，这一次……
上一次他以为自己只是个替身，他原本就没指望过沈云昭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他选择成全，成全“孤月”在沈云昭心中的完美形象。默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是个利用了沈云昭感情的心怀叵测的人。
可是这一次，他明明，明明否认了啊，他说了不是他做的，他那样渴望沈云昭可以看看他的眼睛，相信他说的话。可是，他却看都不肯看自己一眼……
泪水模糊了视线，街上一片新年的景象，人们的脸上都喜气洋洋。昨天他还与沈云昭互许今生，荒唐了一夜……昨天那人还曾问他，是否愿意与他归隐山林……
“呵呵，假的……都是假的……”
孤月狼狈的抹去脸上的泪痕，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血有肉，什么感觉都不缺少，唯独不是自己原本的样子。
不知走了多久，双腿变的沉重，孤月踉跄的跌倒在大年初一的街道，人们纷纷侧目，议论着不知哪家的少爷同家里闹了脾气跑了出来。
突然一双手扶起了孤月，那女子蒙着面巾，一双眼却看着眼熟。孤月迟疑着，被拉了起来。
“你是……”
那女子点了点头，
“公子，跟我走。”
……
孤月坐在一架装饰奢华的马车上，面前坐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望舒馆里服侍他的婢女钟儿。
此时钟儿关切的看着孤月，幽幽的叹了口气，
“公子，当初你在烟云山庄受难，我便趁机逃了出去。想着赶到西原去搬救兵，可是却被困住，没能及时回来。让您受苦了。”
孤月听的有些混乱。
“西原？钟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公子，此事说来话长……”
“其实，我应该唤您二皇子殿下。您，其实是西原国上任国君的第二个皇子，您的母妃是碧舒妃。也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
大皇子乃先皇后所出，先皇后早逝，他也不得圣心。而先皇只有两位皇子，因此他便视您为皇位唯一的竞争者，对您多加迫害。
当年他已是及笄之年，却还是没有被册封太子，所以越发焦躁。便设计碧舒妃，诬陷她与人偷情，背叛先帝。先帝爱之深，恨之切。一怒之下，将碧舒妃与八岁的您一起关进了冷宫。
可是虽然先帝没有对你们动杀心。大皇子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暗中买通看守，对你们下毒，伪造成畏罪自杀。可那看守曾受碧舒妃恩惠，不愿加害于她，于是将大皇子下毒之事告知了碧舒妃。
娘娘知道大皇子迟早是要要了您的命的。于是苦苦哀求看守，将您送出冷宫。我母亲是碧舒妃的陪嫁丫鬟，她与看守里应外合，几经周折，将您送出了西原。送到了烟波城。
当初先皇念旧情，赦免了娘娘母家，于是凌家便暗中派人到烟波城找寻您的下落。可是打听到最后，也只打听到那个护送您的家丁病死在了街上，您被一个男人救走。从此再没有您的消息。
于是大家商量，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找寻您的下落。其余的返回西原。我和几名同伴几年前来到烟波城，分别进到各门各派中，做了下人，希望通过江湖消息能查到您的下落。直到四年前，您来了烟云山庄。
可是您失去了记忆，什么都忘了。您容貌与儿时大不一样，我也没能立刻认出您。
一次偶然间，听到陆秦说起百里寒原来的名字就叫百里孤月。可是后来见到了百里教主，我故意撞到他的身上，查看了他的手臂，我确认他不是二皇子。直到一日我看到了您手臂那个疤痕，那是儿时我们一起玩耍时弄的，当时母亲还打了我半死。加上锦儿说过，当初沈云昭留下您，就是因为孤月……我这才明白，您就是我一直寻找的二皇子殿下！”
孤月显然没能立刻从这个故事中回过神来。他怔愣片刻，缓缓抬头看向钟儿，
“所以，我是从西原国逃出来的二皇子，来到烟波城后被窦伯伯所救。后来师父给我改名百里寒，我之后就一直留在嘉荣教，直到四年前……”
孤月顿了顿，眼里涌现出难掩的悲伤。
“那我的母亲，现在还在冷宫里？”
“娘娘她……”
钟儿听孤月问起碧舒妃，立刻哽咽了起来。
“当年，娘娘冒险将您送出冷宫，担心先帝知道要牵连无辜，所以便装疯卖傻，说是自己……自己将孩子吃了……她事先准备了几只野猫，剥了皮，撕碎……待先皇与大皇子来到冷宫时……当着他们的面吃下了那些……呜……”
那画面不必言说也知有多血腥震撼。
孤月听后一阵撕心裂肺。泪眼朦胧间，眼前却浮现出方雅蒻临死前的样子。心中一悸……
“先皇吓的一病不起，下令将娘娘处死。”
钟儿悲切的说完孤月的身世，却见孤月盯着虚空的某处，楞楞的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公子？”
孤月回过神来，眼神空洞，像是问钟儿，又似对自己说：
“父母为了孩子，真的可以舍弃一切的吗？”
孤月忽然间，有些释怀。方雅蒻用生命来阻止他与沈云昭在一起，母妃用生命换他性命无虞。说到底，都是出于父母爱子之本能。只是，方雅蒻为此不惜伤害他人，其自私狠毒乃其本性。不过，这一切也该随着她的死烟消云散了。
孤月听着马车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幽幽的问道：
“我们这是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