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青的猜想,荣格不是没有考虑过。
旁人也许不知道,但她荣格最是清楚宋枝涯对她的心意,已经疯狂到要衣食住行皆与她无异的地步。
只是,他为何要伤害鹤青呢?宋枝涯喜欢她,自然会站在她的立场,支持她与桓襄结盟,强强联手。
“有没有一种可能……”鹤青暗示道:“丞相大人也许不希望侯府与靖王结亲,是担心长姐变得更加强势。”
“……”
“尽管我与丞相大人只有一面之缘,但不难看出,丞相大人希望长姐可以依靠他。”鹤青接着道。
“那又如何?”荣格终于开口,表示默认道:“本侯乃是平阳侯,岂是他一个小小丞相能想比拟的!他敢坏本侯好事,本侯自然也不会留情!”
“长姐……”
“吓着你了?”
面对鹤青,荣格又是一番面孔。即便理智告诉她鹤青并非荣鹤,可每次看到他那张与荣鹤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荣格都有些恍惚。
“没有,长姐有自己的考量,我刚刚说的,不过都是猜测,不足为信。”鹤青微笑着回应道。
荣格摸着鹤青的脑袋,满眼心疼道:“你放心,长姐不会让你白受这一身伤。”
鹤青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拉起荣格的手抚摸起脸颊,“长姐的好意,鹤青铭记在心中。”
“鹤儿……”荣格呆望着鹤青的脸,用手不断摩挲着鹤青的脸颊,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
温情时刻没有维持多久,便被荣格身边的女官霄月打破。
“侯爷,吏部侍郎徐大人求见,说是要与侯爷一同商讨科考一事。”
霄月一席官服,头发高高束起,干练十足。
“初夏科考?”鹤青歪着脑袋看着霄月,有些错乱,“我记得殿试早已过了,怎么还有考试?”
“是考核武状元。”荣格解释道:“每年六月考核,分文试与武试,我正是武试的主考官。”
“长姐真厉害!”鹤青故作震惊道:“长姐深得陛下器重,荣家将来在朝中自有一席之地。”
“已经有一席之地了!”霄月嘴快,直接说道:“荣氏这几年来成长迅速,早已是几大家族之首……”
“好了!”荣格打断霄月的话,继而吩咐道:“你让徐大人稍等片刻,本侯一会儿就到。”
说罢,荣格在鹤青面前蹲下,“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荣格的举动让鹤青略显无措,嘴上连忙拒绝道:“这不合礼数,我能自己走回去的,长姐还是去忙公务吧。”
“有什么不合礼数!”荣格反驳道:“再说了,等你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去,那得走到何时,还不如我给你背回去。”
鹤青纠结再三,才将双手搭在荣格的肩膀上。荣格拖住鹤青的身体,一个起身便将鹤青轻松背起。
“鹤儿小时候,我就是这么背着他,带他出去玩的……”荣格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只有鹤青凑近才能听见。
“长姐一定很爱荣鹤吧。”鹤青开口问道。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的亲人,我爱他胜过一切!”荣格坦白道:“说实话,他若是还活着,我才不会让他嫁给桓襄!”
“原来我在长姐心里,就是个替身啊!”鹤青嘟囔着,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惋惜。
“你别多想。”荣格立马安慰道:“既然认你做弟弟,荣氏便是你最大的依靠。”
“我没多想。”鹤青将下巴枕在荣格身上,贴着她的脸道:“荣家助我摆脱奴籍,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几句牢骚话,长姐莫要放在心上。”
鹤青说话声很轻柔,呼出的气息打在荣格的脸上,带着丝丝酥麻感。理智压抑着情感,荣格几乎要抓狂。
一路背回房间,荣格将鹤青放在床榻之上。
“早点休息吧。”荣格抚摸着鹤青的脑袋温声道。
“好。”
安顿好鹤青,荣格转而对阿绍冷眼相待,“要不是公子留着你,本侯早就把你逐出侯府了。以后逾矩的事不要干,否则公子的话也不管用!”
“是,属下明白。”阿绍垂着头,低声下气道。
荣格前脚刚走,鹤青就把阿绍叫进房间。
刚才荣格说的话,鹤青听得清清楚楚。
鹤青将阿绍叫进来,让阿绍蹲在他面前,安抚他道:“长姐的话,你不必太在意。”
“侯爷教训的没错,是属下逾矩了。”阿绍低着头,不敢直视鹤青。
“不必管她。”鹤青轻描淡写道:“你是我的侍卫,不是她的。”
说罢,鹤青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封书信。
“帮我送个信,送到月善坊。”
“月善坊?”阿绍双手接过信封,将其揣在怀中。
“听管家说,做夏装的布料已经送到月善坊了,我想让绣娘照着我的想法缝制衣服。”鹤青又解释道。
“属下这就去送信。”阿绍不敢耽误,朝鹤青行过礼后就转身离开了。
是夜,狂风大作,憋了几天的大雨终究是倾泻而下。
滂沱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直接惊醒了睡梦中的荣格。
荣格起身推开门,门外的积水已经有两三分之高,但荣格丝毫不在乎,撑着雨伞就往鹤青居住的院子跑去。
直到看见漆黑一片的房间,荣格这才从梦中惊醒。
她缓慢地放下手中的雨伞,心中一阵苦涩:害怕打雷的是荣鹤,不是鹤青。
刚要转身回去,头顶的雨滴突然消失,只听见雨滴滴落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荣格皱着眉头,语气极其不悦。
替荣格撑伞的正是宋枝涯。刚下雨的时候宋枝涯就坐上了马车,一路行驶到侯府,只为在电闪雷鸣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我记得你害怕打雷,所以想过来陪你。”宋枝涯温柔道。
打雷,她早就不怕了。不过是糊弄他的玩笑话,这傻子竟然也当真了。
荣格盯着宋枝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这举动,感动别家的小姐倒是奏效,在本侯这,不过是自取其辱。”
荣格说话直接,毫不掩盖她对宋枝涯的厌恶。
宋枝涯也是被荣格这番话说愣住了,他曾想过最坏的结果只是荣格拒绝他的陪伴,没想到荣格说出这样的话。
“自取其辱?”宋枝涯口中不断重复这几个字,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荣格,似要将她看穿。
荣格也懒得理会宋枝涯,捡起地上的雨伞,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直至清晨的时候,雨渐渐变小,路上的积水也逐渐减退。
卯正时刻,早市开张,街道上摊位支起,已经有了清晨的烟火气。
面摊前,店小二端着两碗热乎的面条,高声喊道:“两位,面条来咯!”
两碗面条放到桌上,严宾从筷筒里拿出两双筷子,“王爷,给。”
桓襄接过筷子,刚准备吃饭,就听见邻桌的食客在说话。
“听说了吗,侍卫亲军的统领,昨晚暴毙家中!”
“暴毙家中?昨晚电闪雷鸣,不会是遭雷劈了吧!”
“你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侍卫亲军统领王延,仗着自己是皇后的表亲,那是作威作福,遭报应也是迟早的事!”
“……”
“王爷,王延居然是被雷劈死的!”严宾小声说道:“如果是真的,那倒真是老天开眼!”
“不见得是老天开眼。”
桓襄端着面碗,神情很是复杂:早朝的时候便得知王延暴毙家中的消息;再加上丞相感染风寒告假在家。真是一夜之间,朝中连少两人。
“反正王延那家伙,平日里结的仇家也不少,怎么死的谁会知道?”严宾乐呵道,“我看他这种人死了就是活该。”
“王延虽生性恶劣,但他述职侍卫亲军,皇宫所有禁军都归王延统率。他这一死,官位空缺,只怕是……”
“王爷何须担忧。”严宾宽慰道:“无非都是我们这几大家族把控,陛下想要牵制各大家族,只能任用氏族子弟,统领谁当不都一样?”
“话虽如此……”桓襄惆怅道:“但本王感觉,这个京城要变天了。”
桓襄所言,道尽了他回京后的一些感慨。此次回京,他就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京城。
他想要斩断荆棘,看清楚操控者是谁,但苦于手上连利刃都没有,根本就是身在荆棘之中坐井观天。
此时的平阳侯府,鹤青的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天,媒婆的到访打乱了他恬静自在的生活。
这天正好是科考日,荣格也不在,鹤青只能让阿绍出门迎接媒婆。
刚见到鹤青,杜婆婆立马走到鹤青跟前,亲热地拉起鹤青的手,“哎呦,我们荣公子也太好看了吧!”
面对杜婆婆的热情,鹤青一时有些拘谨,但嘴上还不忘说着,“婆婆谬赞了。”
“谦虚了!”杜婆婆拍着鹤青的手,真诚道:“我是德叔请来的,所以见到我别紧张,都是自家人!”
听说是德叔,鹤青脑海中立马浮现了德叔的那副和善的面孔,心里不禁对杜婆婆放下了芥蒂。
见鹤青展露笑颜,杜婆婆也放下悬着的心,接着道:“不知荣公子生辰是何时,告诉婆婆,婆婆给你们算个黄道吉日!”
一听“生辰”二字,鹤青一时间愣住了:他不知道荣鹤的生辰是何时,至于他自己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