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假期过了大半,这一个多月里,许岁闻和陈牧每天都会见面,两人不是窝在陈牧家里就是在城区周边到处游逛。
七夕这天,许岁闻约陈牧在城区外半山腰的一个凉亭里见面。
那儿比较偏,可能是修建的时候没做好计划,被荒废了,周围只有光秃秃的一个凉亭,平时也没什么人会去。
去赴约之前,许岁闻在街边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
过情人节总是要有仪式感的,他想给陈牧一个惊喜,就提前到了地方,把花束隐蔽的放到不远处小石阶上,坐在凉亭里等着陈牧来。
然而,过了约定的时间,陈牧却没到。
陈牧向来很守时,这是他第一次迟到,许岁闻发信息问他到哪儿了,陈牧没回。
许岁闻有点儿担心,在凉亭里等了十几分钟后,给陈牧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陈牧说有点儿事耽误了时间,刚从家里出发,半个小时之内到。
陈牧出门都是坐公交的,他家到这里要坐十几个站,到站后还要步行两公里上山,路程接近一个多小时,但他说半小时到,就真的在半小时之内到了。
陈牧来的时候骑了自行车,大夏天的蹬着轮子骑的飞快,热出了满身的汗。
许岁闻被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惊呆了,又气又好笑:“你就不能慢点儿来?我又没催你。”
陈牧喘着粗气说:“不想让你等。”
许岁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也要顾着身体,你这样中暑了怎么办。”
陈牧笑着说自己说身体好,不会中暑。他在凉亭里坐了十几分钟,身上的热意才平息。
许岁闻好奇的问:“你刚才有什么事?”
陈牧的生活节奏很简单,除了在超市打工之外,就是和他待在一起,一般没别的事,他想不出陈牧会被什么事耽误了时间。
“没什么,就一点小事。”
陈牧好像有点不开心,脸上蒙了一层阴郁,他的回答简单又无用,显然是在回避。
许岁闻直觉他有心事,但陈牧不想说,他也不能强人所难,非逼着人说出不想说的话。
苏岁闻想着先把节日过了再说,他让陈牧留在原地,自己去把事先准备好的花捧着,送到了陈牧面前。
他对陈牧说:“节日快乐。”
陈牧看到那束花的时候很意外,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开心的拥抱着他,跟他说着动情的话:“许岁闻,我好喜欢你,你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许岁闻笑着,随口回答说:“会的,只要你还喜欢我,我们就不会分开。”
他们在凉亭里待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天黑了才下了山。
夜里,许岁闻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挡住了去路,男人开口就对他说:“你是许岁闻吧。”
凭空出来这么一个不认识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许岁闻觉得莫名其妙,他自觉和眼前这人搭不上什么关系,警惕着没有开口。
中年人看出了他的顾虑,自介身份说:“我是陈牧的父亲,我叫陈立江。”
这句话让许岁闻惊讶了好一会儿,他看着这个自称是陈牧父亲的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人的面貌确实和陈牧有几分相似。
陈牧之前提过,说他的父亲在他出生之前就抛弃了他和他妈,导致他妈怀恨在心,连带着也讨厌他,所以从小就不待见他。
即便这人不负责任,但到底也是陈牧的父亲,许岁闻态度恭顺着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你帮我劝说陈牧,让他跟我走。”陈立江毫不客气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许岁闻沉默了一会儿,陈立江的穿着气质不俗,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精英人士,如果他真的是陈牧的父亲,要带陈牧走,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
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他没猜错,陈立江已经去找过陈牧了,在陈牧那儿碰了壁,才又找上了他。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陈立江为什么会来找他。他想不通,就直接问道:“为什么找我?”
“我调查过陈牧,也知道你们的关系。”
陈立江的话让许岁闻变了脸色,他皱起了眉,大概猜到了陈立江来找他真正的用意。
陈立江继续说:“以陈牧现在的成绩,最多只能上个三流大学,将来不会有多大成就,这点你应该也清楚吧。”
“所以呢?”许岁闻语气冷淡。
“我会送他出国,给他提供最优渥的条件,但有一个前提,他和你,必须要分开。我不会培养一个同性恋的儿子。”
果然,他猜对了,天底下就没有白得的好处。
许岁闻了然,想必陈立江跟陈牧说出了同样的话,被陈牧拒绝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陈牧今天说的有事耽误了时间,指的应该就是陈立江的出现,陈牧心情不好也是因为陈立江找他说了这些话的原因。
“如果你能跟他分开,我会给你一个承诺,钱、或者前途,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出来。”陈立江说。
许岁闻彻底冷了脸。
陈立江看出了他态度,拿出一张硬质卡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出于礼貌,许岁闻接过了那张名片。
他拿着名片回了家,在房间里按着名片上的公司名字点击了搜索,搜索出的结果让他觉得手里拿着的名片分量都重了几分。
许岁闻盯着名片职称那一栏的董事长三个字,脸上的表情变化不断,心里的情绪也起起伏伏,犹豫不决。
陈立江的话一开始是让他觉得生气的,但仔细想想,那些话也并非没有道理。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相处在一起,陈立江能给陈牧提供更好的未来,如果陈牧跟他离开,将来的成就一定会比现在好得多。
许岁闻不想和陈牧分开,可也不愿意阻挡陈牧的前途,这样矛盾的思绪困扰了他一整个晚上。
他想了很久,没注意到手机里陈牧发来的信息。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脑海里一团乱的思绪,他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陈牧。
许岁闻按下接通键,电话刚一接通,陈牧的声音就传出来:“怎么不理我?”
“嗯?”许岁闻疑问。
“我发了那么多条信息,你一条都不回。”
许岁闻退出通话界面,点开微信,看到那一连串发过来的未读消息,他的声音不自觉温和:“没不理你,我刚在想事情,没看到消息。”
“哦,”陈牧说:“那你在想的事情想完了吗?”
“想完了。”
“要出来吗,我在楼下等你。”陈牧说。
闻言,许岁闻起身,走到窗口往下看去,就见陈牧在长椅旁的路灯下,抬头正在对他挥手。
暗黄的灯光照在陈牧身上,把他脚下的影子拉出长长一截,隐没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陈牧迎着光亮,在对他笑。
这一刻,他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疯狂心动。
他把那张名片放到了书桌最底下的角落里,收整好情绪,下了楼。
许岁闻和陈牧在网吧的包间里打了一整晚游戏,每次游戏胜利,陈牧都会得意的看向他,像个想要得到夸奖的小孩儿。
然而,此刻陈牧越是纯粹天真,许岁闻就越觉得自己差劲儿。他甚至不敢把陈立江找过他的事告诉陈牧,他怕一旦提起,这件事被放到明面上来说,会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
万一,陈牧突然想通了,要和他分手怎么办。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许岁闻觉得自己真是个自私又卑劣的人。
他想,陈牧本可以拥有灿烂盛大的前程,而不是跟他在一起,过平凡普通的一生。
“怎么这么看着我?”陈牧在游戏间隙侧着脸看向许岁闻,心情很不错的问。
许岁闻牵动嘴角扯出一抹笑,并不作答。
他在心里问自己,他真的会因为私心而让自己变成阻碍陈牧拥有更好未来的绊脚石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不出来,又或许,他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在贪恋此刻拥有的东西,想为自己多留一点时间而已。
他不想玩儿游戏了,挪动椅子靠近到陈牧的椅边,侧着身体依靠在陈牧肩膀,感受着陈牧身上的温度。
陈牧发现许岁闻最近有些不太一样,不仅比以前主动了许多,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更多了,还经常留在他这儿过夜。
跟许岁闻相处越多、越是接近,他就越觉得许岁闻好。
许岁闻无条件满足了他所有的期待和要求,他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每天早上醒来看到许岁闻在身边,他都觉得开心到无以复加,这种跟喜欢的人密切相伴生活的日子是他梦寐以求的期望,愿望成真的浓烈幸福让他有种似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起初许岁闻夜不归宿,被苏丽芸说了好几次,后来知道他是去了陈牧那儿,苏丽芸就放心了,没再管他晚上回不回家。在那之后,许岁闻晚上睡哪儿全凭心情,不过他大都直接睡陈牧家了。
这天,陈牧买了午夜场的电影票,约许岁闻一起去看电影。
许岁闻有点不太想去,他有过两次想跟陈牧看电影的想法,但每一次都没什么好事发生,不知怎的,他心里对看电影这件事是有点儿抵触的。
但陈牧好像很想看,票都买好了,他也不是扫兴的人,就决定顺着陈牧的意思去看一场。
电影刚开始许岁闻就后悔了,看到那血淋淋的幕布画面,他起身就想走,被陈牧拽着胳膊,硬生生拉着坐了回去。
电影全程他都在椅子扶手下面紧攥着陈牧的手,惊悚场景还没出现,他抓着陈牧的手就开始收紧,仿佛陈牧的手是一个安全息口,能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安全感,他忍下好几次惊恐到想要逃走的想法,心惊胆战的看完了全程。
走出离电影院好长的距离之后,许岁闻还是有些后怕,时不时会看眼四周,觉得哪哪都透着诡异,只想快点回家、或者回陈牧的家。
午夜场的电影散场,街上基本没人,陈牧故意恶作剧的吓唬了许岁闻好几次。
见许岁闻真有些恼了,他才作罢,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牵起许岁闻的手,毫不遮掩。
许岁闻见四下无人,就没抽出手,放纵了这片刻的自在。
走过下个街角时,陈牧亲了他,很轻的一下,浅浅的触碰。
他们没注意到,街对面的树荫下有几个抽着烟的人,蹲在那儿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