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
时綮其实知道Jack只做0,高估自己能够被引诱,他只是学着别人做谁都能做的事。当听他摔门而去的震天响没有窘迫,多是刻意的畅快:看,你又逼走了一个。
有道是,他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
飞机上,时綮趴在窗边看云朵想,他还是很幼稚,三年了好像没啥长进。也不能够。
丝毫不觉他的决定干扰他人命运,只想从别人的矛盾痛苦里获得慰藉,从不知如何忏悔。
家庭教育一定程度的塌陷缺失,时綮缺乏同理心,只知道无端索取,索取最后,若剩下无聊与无趣,会头也不回选择离开。
悲哀的是时綮没从亲人身上索取到什么。硬要回忆,是他还小,总喜欢追在康虹屁股后喊妈妈,大了闯祸后喜欢看她的生气无奈再原谅,心里暖洋洋。往后,他从一段非常变态的关系中索取来自父亲的纵容与偏爱,来回交手还是心里没底,时肇沣太深了,甜言蜜语中他无从了解探究也看不透。而现在,他还向一段畸形的关系里取得不符合常理的逃避安心,又对平淡无味生活下暗涌着渴望的放纵激情解释无能,他在矛盾的天平上摇摆不定,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
和时肇沣的短暂纠缠,是因为怕自己发现索取最后现实的瘦骨嶙峋,还是怕无法自控的深陷其中。
无解。
时悠哭闹过一次被她妈抱在怀里已经睡着了,时扬试着将小手搭在爸爸的衣服上,看面前的大人怔忪地回头,继而对他笑了,摸摸他的头。
有了孩子,到底心境变化,时綮看着儿子偶尔也会想,那个人惊世骇俗的感情,究竟怎么发生的。
稚嫩的睫毛和小嘴,时綮凝视儿子的脸,他是喜欢孩子的,也没办法共情时肇沣。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思绪的混乱没有边界,飞行时间却有尽头。
四人落地,林榛等在接机口。
林助理跟着老东西稳重不少,身上似乎带了点他的影子。瘦高的身形在接机人群中独一份,是有点帅,林榛眼里的惊讶全放在粉琢玉砌的两个孩子身上,没注意少东家莫名其妙的打量。
行李不很多,还是塞满了商务车后备箱。
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时綮漫无目的地想,他没想待多久,小孩子需要的日常用品必须都有。
他瞟了眼钱馨悦,孩子妈戴着一副墨镜,在他左边,他想不到话聊什么。
孩子们坐在后座,伸着小短手指窗外,似乎想和大人一样稳重无言,还是隐隐带着雀跃。
来之前时綮和他们讲好了,要回真正的家一趟,然后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往后待在哪个地方。
两个小家伙没太听懂,只知道是回家,他们说着不够清晰的语句,中间夹杂着外语,好奇问papa什么才是真正的家。
时綮没能回答上来。
他曾是有个家的,那里承载他太多东西,误打误撞有了个新的家后,逃不开回到原来。
小孩们从微妙的气氛里察觉出不同寻常,谨慎地没有再问,因为时綮说很重要的人去世,他的表情很沉默。
妈妈也并不很开心的样子。
他们不懂得这是来自父母的情感压力,不健康的监护人关系让他们敏感,早早学会察言观色,小小的时悠和时扬已经能达成一种共识,要会听话不让爸妈操心。
较同龄人成熟的孩子,时綮放心骄傲,偶尔也会透过他们看到他。
他小时候可能也会像这样,小老头一个,话不会多,也许还会背着双手在宅里走来走去,视察佣人们的工作,板着脸说他饿了。
时綮转头看着孩子们笑出来,捏捏他俩的短小胳膊:“宝贝们开心吗?”
钱馨悦戴着墨镜偏头看他一会儿,很快转回去。
时悠跟着他也笑了,双手蒙住嘴巴,摇摇头。
时綮拉下她的手,捏她脸蛋说:“手脏。”
林榛坐在副驾驶,一直看着后视镜里的时綮,他的少东家好像变了一些,肩膀宽了,从前偏圆的眼拉长,有了点成熟男人的模样,印象中那对任何事漫不经心的混世魔王有了孩子,似乎成为一个拥有感情的普通人……他拿不准雇主是否喜欢他的这种改变。
林助理想到前几天的那通电话,和时肇沣不符合常理的要求。
“给他打电话,就在这里,免提。录音。”
向来精准完成老板任务的他不免也有疑惑。
他们是父子。
说到底家庭关系,外人不好插手,有什么事父子俩较别人更容易达成共识。不过林榛知道一些个中缘由,在他眼里这样的父亲就是独裁狂:曾要求他和从未联系过的远房亲戚林檬熟络起来,只因林檬和时綮一个宿舍,要他随时报告时綮在学校的情况。
还有其他的……很多明显超过父子管束界限,不过他没有父亲,开始并未多想。
林榛看清时肇沣眼里的坚持,拨通了小少爷的电话,开始录音。
没讲几句,林榛提前挂了电话,时肇沣的动机太奇怪,前一秒让他多等一会,后一秒就命他切断。
这几秒通话录了有什么好听的,林榛也不知道。
别扭。林助理坐在副驾驶看镜子后的小少爷,可能还有他不知道的矛盾。
林榛回过神,老板们的事他并不想知道太多。
再把视线放在后视镜里,这次却对上时綮的眼睛。
林助理和他笑了,转头尝试问候:“小少爷这三年还好吗?”
时綮似笑非笑,他还是变了,从前的散漫随意咄咄逼人收敛很多,眸子里似有一丝寒意很快消散,他却问:“你自己想问的?”
不然呢。
林榛没搞懂,陪笑:“是啊。”
“如你所见。”时綮很快失去聊天兴趣,去看窗外景色。
林助理讪讪收了话头。
回到阔别三年的大宅,车子驶去了后山停车场。
前庭人太多已经没有停车位,林助理解释。
换以前时綮很可能会嘲讽几句,而现在时綮不知听没听到,从容牵了孩子下车抱住,凭借记忆从后门绕进去。
林助理下意识像对重要来客那样,快走几步跨到他们身前引路。
祠堂设了灵堂,老宅里门庭若市,过去几天仍旧不少人等着悼念追思,老太太作为前时总最后一任妻子,其去世是本市一大新闻,宅里不乏市外赶来的客人,要喝一碗时家的糖水。
据介绍时綮才知道,今日葬礼最后一天,明天出殡。
没什么所谓。
时綮抱着孩子和钱馨悦排在最后,也给老太太上柱香。
他并未让林榛声张,就当他们是普通散客。
轮到他们,时綮进了香,时悠时扬观察前面不少爷爷奶奶们的动作,跪在蒲团上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耳边的人声渐渐涨起来。
当家的招呼完几位邻省领导,从茶室出来,步履稳健穿过人群。
他和认识的业界名流商贾朋友都一一问好,声音不大,雄浑厚重的嗓音却有穿透力,带着不一般的频率振动传到时綮耳畔,而这时,他还跪在蒲团上。
时悠发现蒲团前方有很熟悉的照片,好像是见过的曾祖母,她还想再走近一点看个清楚,耳边随着走路会一荡一荡的小短辫子被人捏了一下。
她疑惑回头,视线一直朝上。
那是个很高大的男人,比她爸爸高,肤色深目光炯炯,在盯着她看,但他的眼神里没有恶意,甚至还有些亲切慈爱,她想去看一眼爸爸,就被抱了起来。
她变好高,和爸爸一样高。
爸爸怎么蛮不赞成地看着她?
一个低沉嗓音响起,声波通过胸腔传递给她,她的肩臂麻麻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时悠乖乖地答了,不是很确定去找看父母的眼。
时綮只敢把视线放在女儿身上,面前的男人明显是大宅里所有人和物的中心,他抱着自己的女儿,令他也处在漩涡之中,他的注意似乎并未只放在自己身上,只轻描淡写地略过般,时綮在这样的场面里难得有一丝紧张。
时肇沣使了眼色让女佣去牵时扬过来,微妙拦住钱馨悦,举着时悠给身边的人看了一眼,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完成不过几秒。
而后,时綮听到他问,语气自然得像在谈天,听不出别的,他就是知道在问他:“回来了。”
时綮从不知一句话有这么大冲击力,震得他心脏顿颤,反应传遍全身,指尖微微发麻同时不该在此等场合苏醒的下半身骤然收紧。
他抬眼看这个气势迫人的老东西,还看到了站在他身边曾见过的郑小姐。
作者有话说:
这文还有宝子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