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囿春>第83章

  【离开】

  天不亮,吴翠苹就让彩环带钱馨悦去了自家医院。

  到底不相信小丫头片子的一面之词,吴翠苹为了保证时家后代血统,甚至可能会在女孩肚子大了时候取羊水验DNA。

  检查结果在早九点半出来,其中包括钱馨悦全部的身体状况,女孩在医院待了三个小时,才回到刚熟悉半天的大宅。

  对时家来说,下一代的孕育,特别当家的并不愿意续弦情况下,继承人的延续无疑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而结婚事实上分量并未占多少,虽说这件事该由时綮本人决定,他太年轻,大宅里的人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态度,因此无人敢多嘴。集体意愿也很重要。

  而宅子里的氛围明显不够活跃。

  就算见到了对方父母,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热烈。

  钱馨悦身处其中看不透,很快笑着挽起母亲的手。

  “妈妈。”

  钱母很想一把甩开女儿的手,这个没脸面的东西,才二十岁就和男人睡觉怀孕,她实在不知道老脸往哪搁。时家一看就是高攀不上的人家,老太太也是够精明的,约所谓的亲家见面,句句不提结婚,多的是钱馨悦以及他们以后的待遇和注意事项。

  这叫什么,卖女儿,他俩谈生意来了。

  钱母如坐针毡,一见到她,这傻女儿只会朝她笑。

  钱馨悦的父亲也站在一旁陪笑,佝偻身子仿佛一早上老了五岁,女儿未婚怀孕父亲说什么都是尴尬。

  钱母拉了钱馨悦到金茶花旁说体己话,老太太怕钱馨悦站久了太累,便令人把他们一家三口引入茶室,边喝茶边说。

  匆匆道谢,进了茶室关上门,三人先被那一套红木家具震了震,钱母把钱馨悦手臂都掐红了。

  她擦着手臂不满:“妈,你这是干什么呀?”

  “干什么?”他妈就要给她一巴掌好好打醒她,被钱父拉了下来,“出了这么大事你不和父母商量,却跑到这么远地方来,你觉得怀孕就了不起翅膀硬了?”

  “我,我只是想和时綮分享这个秘密,谁知道……”

  钱母恨铁不成钢,戳她脑门:“还没生下来呢,胳膊肘往拐?”

  “妈我知道错了。”钱馨悦只能可怜道歉。

  “好你知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去说清楚,把孩子打了不受这个气。”

  钱馨悦满脸不可置信:“妈这是您外孙呀,你怎么舍得?”

  母女俩开始争执,钱父听得口干舌燥,红木茶桌上的茶具样样精美,他都没见过,刚想泡一壶茶被钱母喝住。

  争吵声太大,守在门口的人朝上报了,刚好遇上这个点回家的时綮。

  他玩了个通宵,想回来补觉的,谁知碰上钱馨悦父母。

  他头盔还拿在手里,跟着彩鸢去了茶室。

  时綮推门而入,脚步不算太稳当,烟酒气扑面而来,钱馨悦哭着跑过去抱他,眼泪婆娑地喊“时綮”。

  意料之内的柔声细语并没有到来,时綮任由她抱着自己,视线却在看别人,他还算有礼貌:“叔叔,阿姨。”

  这就是女儿刚才所说,她爱的男人,哦不,该说还是个男孩,他们都太年轻。

  最后还是钱馨悦自己冷静下来,时綮在她身边和父母交谈,声线平稳,措辞严谨,钱馨悦的心也渐渐定下来。

  在钱馨悦父母的打量下,从小优渥的生活,时綮还是和普通人相差太多。他长得很帅气,笑起来是挺能感染人的类型,就算他再怎么有礼貌,混身还是带了种藏不住的优越和傲气,很有距离感。

  只听过女儿说爱他,钱馨悦很少说时綮如何爱她。

  拗不过昏头了的女儿,两家人一起吃了顿中饭。

  等时肇沣到坐,已经过去十二点。前晚时綮酒喝多了没什么胃口,洗了澡压下混身气味,眼珠还带着红血丝。

  怕钱馨悦会饿,吴翠苹让彩环端来红枣粥,一家三口刚喝完一碗,时肇沣姗姗来迟。

  秋天,时肇沣穿了黑色长款风衣,头发全都梳了上去,五官刚毅凌厉,他身材很好,和钱父大腹便便形成对比,矜贵沉稳的样子和前一天完全不同,变成钱馨悦怎么也不敢搭话的长辈。

  “坐。”当家的一个字,开席了。

  时肇沣和吴翠苹坐在主位,时綮没去凑挤,离他们远远的坐在对面。

  昨晚不欢而散,有心人能够看出他们之间的微弱变化。

  时綮饭桌上懒得发言,仅在感兴趣时候应和,时肇沣偶尔搭话,威严十足,钱家三人不敢贸然开口,只有吴翠苹一直在挑起话头,不至于让气氛太过沉闷。

  时綮压根不朝他爸那个地方看,他动动筷子也会给钱馨悦夹菜,好像快要当父亲这件事让他变得体贴成熟,心里却也有些疑惑,印象中有时肇沣的局,老东西都是谈笑风生,掌控全局。他狐疑地给时肇沣投去满不在乎的一眼,那个男人也在看他,片刻时肇沣转开视线,没有波澜的面容好像他们不曾争吵不曾亲密。

  事件中心的本人原本想看他爸的失控暴怒,现在却大为失望,也许他太过高估自己,时綮想。

  他昨天道出妈妈临终前并没有怪任何人,时綮不确定这还是不是时肇沣的谎言,出轨和谎话,时肇沣在他面前没有信任可言,他突然感到一种厌倦。

  时綮看了眼坐在身边的钱馨悦,她是漂亮的,怀孕让她柔弱温柔,他是不是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抛却这宅子里的一切,无论是不是他想要的。

  那头无声进食的时肇沣默默打量他的孩子,遏制住想和他说话的意愿,盘算往后如何逼他回来。

  他对做过的事没有后悔。

  开始只愿用所有方式保护他硕果仅存的儿子,他想,他一直都是爱他的,从什么时候起,对他的监视一天天变态。

  他和他的见面并不多,他亲口问不了他的近况,自从康虹去世,时綮和时肇沣每一次碰头,都是针锋相对。

  时肇沣不知道他的孩子对他恨意如此之深,他说不想要他做他的父亲。

  但那些手下送来的照片里,他从来都是别样生动的,有许多不曾见过的表情。

  或怪,或嗔,或挑衅,抑或邪气地笑,他眸子的光彩很吸引人,吸引着时肇沣的注意力。纵然薄情寡义,对他在世上仅有的血缘羁绊,他无法不去在意,装他在心里。

  时綮似乎有很多朋友,包括女朋友,这不奇怪,他张扬鲜艳,长相出挑,不会有人不为之倾倒。

  过多的关注,时肇沣不断期待他还能做出什么有趣的事情来。

  时綮就像他波澜不惊的疲惫算计的生活中精彩的意外,他们流一样的血,他们的相处充满问题,似乎只能像这样有一方于暗处将这种关系达到平衡,如果存在换一个身份的情况,他一定不和他吵,他一定会很温柔。

  而现在,他好像还是搞砸了,时綮要带着另一个人离开他。

  时肇沣是松了口气,他的感情病态,开始了就奢望无休止占有,每一次在床上恨不得弄死他,他也想知道是不是非他不可。走了也好,迟早的事,在他噬骨欲望与难以抓牢逼疯他之前。

  这顿饭,时綮只看了他两次。

  父子俩的别扭,吴翠苹认为她的干预达到了预期。

  钱家夫妇都只是普通员工,唯一的错就是太过骄纵女儿,对上时家这种无数手段的家庭,只能寄希望于女儿关键时候不要太过天真。

  这是一顿失败的午餐,只有少数人得到想要,钱氏夫妇吃过饭居然抹起了眼泪,吴翠苹不得不答应钱母在生产前一周陪产。

  时綮无法共情,时肇沣甩手掌柜。

  对岸,一父一子在遮阳伞下饮茶,那边的讨价还价和胜券在握好像和他们两个世界。

  时肇沣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一直放在面前看锦鲤的身影上,天高气清,背影比平时更加清晰,时綮不喜欢喝茶,不指望他们能聊些什么。

  今天时綮喝了两杯老枞水仙,苔藓味在口中漾开,回味悠长,容易令人想起那次在雨林中徒步。很快茶凉了,他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