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囿春>第51章

  【晚风】

  “宝贝,绿灯了。”

  时肇沣坐在副驾驶,拍拍时綮的大腿。

  时綮回过神,眼睛盯着路面换挡加速,往大宅方向去。时肇沣脱去西服外套,露着凸起青筋的小臂,尽是成熟男人下班后的慵懒。

  时綮双手握着方向盘对前方路面目不转睛,余光还是能感觉到,调试完空调他爸的目光并不随意地落在自己身上。

  这人不是喜欢坐后座吗。

  “宝贝,压线了。”

  时綮按下车窗,有些烦躁:“你闭嘴,压怎么了。”

  “开车要专心。”

  时肇沣颇有兴致地把视线放在压抑的眉眼片刻,终于收回,不准备逗人太过。

  “就你话多。”

  车遇红灯又停,时綮抽了根烟出来点上,心浮气躁有了丝丝和缓。

  他泡在情场这么久,还甚少有人让他尴尬,哪怕只和他坐在车里,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暧昧。

  被人看透的感觉不太好,状似拿捏他的东西是一具壮年男性的身体,他可不是什么柳下惠,有人送上门来他当然要笑纳,他几乎都能想象自己是如何掰开那紧致健美,圆润挺翘的臀,露出最隐蔽的角落,任由他摧残放纵。

  他都忘了是怎么走出时肇沣办公室的。

  香烟入肺,神思暂明,想想太丢脸了。

  “宝贝刚刚是在想我吗。”

  不提还好,时綮在烟灰缸里掸掸烟灰,面上冷静近乎冷漠,他咬着烟屁股打了提示灯,朝山上走。

  “在想某个老相好,怎么,要我说细节?”

  时肇沣收住话头,不想多言,转眼看向山中绿意。

  轮到时綮诧异,原来打压他爸的气焰这么容易,他不禁暗暗高兴。

  车辆轰轰行驶在盘山小道之上,夕阳坠落,山间绿林裹了一层薄薄的黄雾,偶尔一声鸟鸣深涧,更添幽静。

  到达大宅门庭已是半小时后,远远就见一个富态雍容的老太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林妈毕恭毕敬站在她身后,和她一齐看向车子驶来的方向。

  时綮风驰电掣来了个漂亮转弯后停稳,车窗还没升上去,时綮便喊了声:“奶奶!”

  “哎哟,可想死我这宝贝孙子了!”老人家颤颤巍巍就要到车旁接他。

  时綮已经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拥抱她。

  “我知道,所以这不就来了。”

  时肇沣手拿外套也走过来,敞着衣领,领带不知所踪:“妈。”

  “诶,小沣也回来啦。”

  时綮搂着老太太甜甜笑着就要跨过门槛,让他爸喊了声。

  “时綮,门没锁。”

  时綮应付着奶奶的絮叨想念,也不知听没听见,进了门才按下裤兜里的锁车键。

  “奶奶,它们又胖了。”

  时綮搀扶老太太走在雨廊里,天井下九十九平方露天浅池的红鱼欢快徜徉,似在欢迎时綮,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照入水中,透过水底,楼下玻璃顶定是一幅黄昏红游图。

  奶奶咯咯一笑,开心地眯起眼睛:“我们阿綮都多久没回来了,它们是瘦了。”

  仔细算算至少几个月,之前受伤也没让老人家知晓。

  时肇沣走在他们身后,外套挂在他插兜的腕间,眼看时綮被他在沙发上压得歪斜的衣领,心里痒,想动手抚平。

  “奶奶,您饿了吗?其实不必等我们。”

  “不饿的,”奶奶笑着摸摸时綮的脸,“我们阿綮长高了,奶奶都碰不到你的脸了。”

  时綮顽皮,曲起腿和奶奶一般高,靠在她肩上:“才没有。”

  奶奶欲带时綮抄小路从厨房后门去,时綮对小道记忆模糊,仔细留心脚下怕滑,没想到奶奶有说有笑健步如飞。

  后背被拍了一下,一只手压过了他的衣领,林妈早已去张罗晚餐,有根手指隐晦地划过他的脊背,就听他爸说。

  “妈,我去去就来。”

  老太太点点头:“好孙子,跟奶奶去吃饭呀,”她握着时綮的手拉他往前,“长大了要学你爸,回家了去上柱香,但是阿綮还小,先吃饭。”

  菜上齐,时綮紧挨着奶奶刚坐下,时肇沣绕过云锦屏风稳步过来,他换了一身家常服,麻衣布鞋在他身上别有一股文人儒气,时綮暗嘲跟街上盘核桃大爷似的。

  人少,饭厅显得空旷些,好在时綮在老人面前活泼,倒也不冷场。

  老太太坐在席间很有风范,大家闺秀的气质早已烙刻在她的生命里,灰白的发髻一丝不苟,咀嚼进食安静优雅,时綮也不再吊儿郎当,规矩了起来。

  这样的时綮还挺陌生有趣,时肇沣不禁多看他几眼,盯得人怪不自在的。

  老太太眼尖,喝了口上汤三丝羹,擦擦嘴道:“你们父子俩感情好了许多,奶奶很欣慰。”

  时綮一对上时肇沣的眼神便移开了眼,无端心虚:“不一直都这样吗。”

  奶奶摸摸时綮的后脑勺,只说:“你怪他是应该的,哪有人这么做父亲的。”

  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底气都足了,一朝翻身做主人,时綮咬着筷子直点头:“嗯,属实太差了。”

  时肇沣瞧着时綮脸上的愉悦,他也高兴:“因为时綮很乖,我的宝贝自然是要宠着的。”

  “咳咳咳……”时綮呛了一口,一股暧昧精准打击到他头上,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奶奶给他顺着背,他狠狠瞪了他爸一眼。

  老人笑道:“我孙子不乐意了。”

  “这有什么,”时肇沣怡然自得,就是想逗他,“我很爱时綮,他的什么都好。”

  时綮尬到窒息,老太太吃着饭都笑出声,好像这两个人看他出糗开心专门作弄,又不是小时候,整天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做什么。想到其他含义,没喝酒,时綮的脸还是渐渐染上热意,他憋屈着怒吃三口辽参,站起来说去一趟卫生间。

  放了水,站在实木雕花镜前慢悠悠洗手,后知后觉他如今太过容易方寸大乱,实打实弱鸡一个。

  出神间腰际贴上了一双温热的大手,高大的影子低头把亲吻落在他的颈后。

  “放开,你疯了。”

  时肇沣轻轻一笑:“奶奶可不进男厕。”

  他爸变得越来越放张扬,得到他的身体还不够,试图让不论关系进一步脱缰,他太自私贪心,放浪形骸无所畏惧。

  “好孩子这套衣服好,宽松版型,能让我一直想你衣服里的细腰。”

  身后的吻很黏糊,没停下越吻越深,时綮起了鸡皮疙瘩。

  在他想骂人喊停的时候,时肇沣已经自觉退开,走了出去,仿佛只为亲吻他而来。

  时綮扔了擦手纸,轻舒口气。

  出卫生间,远远就听奶奶和他爸在交谈什么,该是做母亲的在嘱咐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时綮不在意,低头便坐。

  他没见时肇沣面对他时截然不同的淡淡表情,奶奶只自顾自絮絮道:“……小娴那里,记得中元节前去一趟。”

  时肇沣把视线牢牢放在一坐下便挑挑拣拣的时綮身上,不咸不淡回:“每年如此,去不去一个样。”

  “给你自己赎罪,谁能替你?”奶奶的声音大了些,颇有数年前当家娘子的模样。

  时肇沣看时綮放下筷子放弃翻找,又拿起汤勺想放手上转,语气柔和了些:“我有分寸,您别操这个心。”

  老太太不知今次怎么了,照常提醒一句换来这意料外的不愉快。

  “奶奶,您怎么了,别生气。”时綮顺手取了林妈递上来的杏汁燕窝,放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对着孙子和颜悦色,掀开盅盖:“没事阿綮,你乖。”

  时肇沣坐对面,从开始到现在目光都刺眼炽热,烫得时綮眼疼,吃完借口就溜。

  天已经完全黑了,时綮去祠堂里草草上了柱香,就在院里瞎逛。

  他对这个地方说不上有多少感情,这里钟灵毓秀,百年来不失为好地方,时綮的母亲在这里去世,他是有恨的。

  明代徽派建筑,粉墙黛瓦,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学和历史价值皆有,时綮感受麻木,只能想到封建残余,深宅大院,等级森严等迂腐之语。

  这里的鹦鹉和锦鲤都不太可爱,时綮绕过佣人的视线,只悄悄和林妈拿了钥匙,推开通往后院的小木门。

  时綮打着手机电筒,越走越荒,无人打理后院已经杂草丛生。

  他拨开许多不认识的草,终于找到那棵紫荆树,树已经三米多高,未到花期只抽绿条。家业兴旺,兄弟和睦,母亲当年因大宅里人太多,怕时綮认生带他种下小树,是觉未来可期的。

  时綮想到从前,关了光,坐在了树下。

  这里距离市区近两个小时车程,星星还是看不真切,隐约依稀的,就像去遥念在记忆长河里的快乐。

  他靠坐着,时间从他回忆间流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也推开了木门,走进这个院子。

  强光照到他的眼睛,时綮吃痛眯起眼,光源一闪消失,讨人厌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四周皆黑,星星寥几,仅有一块光源从木门那边漏过来,是大宅院里彻夜开着的壁灯。

  两个人坐在黑里谁也没有说话,默契诡异的安静倒消除大半时綮与人独处的尴尬,身旁的呼吸他很熟悉,一种他曾以为不会接触到的频率。

  身边的人动了起来,衣料摩擦声响起,在时綮疑惑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一只手准确找到他随意绞一起的手,耐心分开了,把其中一只握在手心。

  晚风凉的,他的手心很烫。

  黑暗里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猜一定是像在餐桌上那么明亮。

  没过多久,时綮才抽出手,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