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榆突突跑出去,忽而又想起有人来提亲是不能露脸的。

  他赶忙撒住脚,躲在门背后准备暗中观察。

  黄蔓菁从后头慢腾腾的来,见着趴在门后探头探脑的小哥儿,无奈又有些好笑,站在他后头揉了下他的头发,与他一并站着。

  在桃榆期待的目光中,却是个揣着手的妇人进入了视线。

  “小六,早食了没?”

  纪扬宗听大牛说有人来了,也是精神一振,以为霍戍过来了,匆匆从书堂里出来,竟是他三姐。

  他没多欢喜,不过亲兄妹之间不该有隔夜的怨,毕竟是同一屋檐下长大的孩子,他还是没摆脸子。

  “吃过了,三姐屋里坐。”

  纪望兰跟着纪扬宗进了天井屋,到堂子里头去。

  她搓着手左右张望了几眼:“这屋子宽敞是宽敞,就是冬腊月里还是冷哈。”

  “先时分家嘱咐你别修缮扩建的那么大,依原来的大小就全然够住了,耗费那么多银钱。哎,不过也是那会儿你成亲,娶蔓菁的时候那头要求的多,人家城里的姑娘下嫁过来是吃不得苦的。”

  “只是枉你待她那般,成亲这许多年也只给你生了个哥儿。”

  纪扬宗听他三姐一来嘴就像是泄了洪一般,哗啦便冲了来,他脸色没多好看的道了一声:“冬月里哪里有不冷的,这屋子没放炭火,要是三姐嫌冷就去灶屋里坐会儿吧。”

  “瞧我就是说说笑,你是咱村的里正,平素里要集会,宅院大些也是为了方便大伙儿,是咱纪家的门面嘛。”

  纪望兰拍了纪扬宗一下:“瞅你这臭脾气,一说什么就较真儿,还跟小时候一样。”

  躲在一头的桃榆见着来人大失所望,又听见他那三姑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嫌,轻轻摇了摇他娘的手,示意她别见气。

  黄蔓菁倒是没有太往心里去,左右嫁进纪家起她这三姑姐就没什么好话,这么些年也早就习惯了。

  纪扬宗没接腔,给纪望兰倒了些茶水,道:“袁飞咋样了嘛?”

  “说起这小子,简直就是我上辈子欠他的,怎就生了他这么个不省心的。不过昨儿大哥和他爹仔细劝了他一通,倒是也想明白了,没再嚷着要去外头闯。如今这世道乱,还得是留在乡里安稳些。”

  纪望兰道:“他说想娶门亲以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纪扬宗道:“他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了,弱冠都过了的人了,不说他要有什么大的成就,合该也知事些少让父母长辈操心。”

  “是是是,大哥和他爹也是这么说他的。”

  纪望兰应承了两声,转又道:“他稳不下来我跟他爹也有过错,村里的男子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抱俩了,我们也没给他说上一门合适的亲事。原先有合适的吧,他又不肯,心里总还惦记着儿时的情谊,迟迟不肯议亲。”

  说着,纪望兰看向了纪扬宗。

  纪扬宗一下子便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装聋作哑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纪望兰见纪扬宗如此,便自道:“小时候小飞和桃哥儿倒是合眼缘。”

  “是啊,小桃子脾性软,和堂表兄弟姐妹都能玩得来。”

  纪望兰笑了一声:“那会儿孩子们在一块儿玩得都热闹,就是桃哥儿身子不如何好,想玩乐也不能如何淘气。”

  “我瞧着今下小桃子和尤家的婚事作罢,小飞也没娶,不如两个本就亲厚的孩子一块儿算了,如此我们也省心是不是。”

  纪扬宗见纪望兰又说起这事儿来,登时语气便重了些:“三姐,我前头便说了我不爱这套。”

  “你这就是犟,都是知根知底的,两家又都在村里不远,多好。这做父母的也不能光顾着自己的心意,全然不为孩子考虑吧。”

  纪望兰道:“桃哥儿身子本就不好,原本和尤家那婚事还算体面,人家一朝得势还不就翻脸不认人了,枉费你对他们娘俩儿那么多的扶持。说到底那是外人,谁知道什么心性儿。”

  “这朝事情闹得难堪,人尽皆知,一传十十传百的,旁人说起桃哥儿都得摇头,瞧着和尤家都断了这么久了,也没见有媒人上门来。他可是你里正家的独哥儿,这都没人来提亲,旁人说到底不还是在意外头说的么。”

  “我也是看着桃哥儿长大的,瞧他如此受难,这才想了个方儿嘛。”

  纪扬宗听到此处火已经快到了喉咙:“三姐,你这话里话外的说着我们小桃子的不是,倒是你家的袁飞是个香饽饽,施舍着要娶我们家小桃子似的。你们家袁飞几次请了媒人去求亲都被挡了回来,是什么秉性自心里也合该有些数。对着外人装门面儿也就算了,自家人谁还不清楚谁的,说这些出来是要膈应谁?”

  “袁飞没人要也就罢了,我们家小桃子可有的是人想要!”

  “欸!我说小六,你这话未免说的也忒难听了些。”

  纪望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什么叫我们家袁飞没人要,你们家小桃子有的是人想要!究竟是谁还在装门面儿啊!”

  “袁飞是个男子,他就是碍到了三十那也有人嫁,你们家桃哥儿过了二十我瞧着还有没有人娶的!”

  “都这境地了还搁这儿挑三拣四,倒是嫌起我们袁飞的不好来了。你当你家桃哥儿是贵家公子啊,就是死了丈夫也还有的是人抢着要的!”

  “我倒是要看看今年还能有媒人上这纪家的门不!”

  黄蔓菁和桃榆眼见着给吵了起来,骂的又这么难听,赶忙出去说要劝劝。

  大牛却先一步跑了进来,大着舌头道:“邱夫郎来了!”

  纪扬宗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媒人来了?!”

  可真是时候!

  大牛没说是在扫院子的时候看见外头小路上的邱夫郎,瞧见元大娘子和霍戍跟着一道,定是来这里的,于是连忙点头。

  桃榆闻言抿着唇又高兴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握着他娘的手眼睛发亮的摇了摇。

  掐架的火顿时像被掐断了一样。

  纪望兰顿时有些傻眼,媒人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候来,好似是专挑着踩她才掐着时间过来的。

  来的是旁人也就算了,还是村里最好的媒人,她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

  偏偏这时候纪扬宗拍了拍袖子,一副长脸的样儿:“三姐,我这朝要接待媒人了,你要是忙就先回去。”

  纪望兰梗着脖子道:“这寒冬腊月的有什么可忙的,要忙不也就忙点孩子的婚事么。我也是桃哥儿的长辈,既有媒人前来,正好我也坐镇好把把关,看看谁家的儿郎来提的亲。”

  纪扬宗也懒得理会她:“那你自便,我可招待旁人了。”

  言罢,留了桃榆在屋里,与黄蔓菁一道出去。

  纪望兰看着一脸压不住喜悦的桃榆,道:“瞧你这孩子愁嫁的模样,也不怕人媒人瞧了笑话。”

  桃榆没理会她,纪望兰揣着手,快步跟着纪扬宗夫妇俩出去,倒是要看看谁家的还敢登纪家的门。

  方才出门,便见着一脸喜庆笑意的邱夫郎外,跟着进来了个冷肃的男子。

  虽没如何跟这人打过什么交道,可但凡在村里见过一回这人也便再不会认错,她没扫见旁侧的元慧茹也一眼认出了这是赵家认的那干儿子。

  瞧着人方才请了媒人来,竟就自信的把大雁都带来了,不免惹她发笑。

  她这六弟还逞着脸面儿,瞧这朝是什么家底儿的男子都敢来提亲了,还志在必得一般,可见桃哥儿这在外人眼里是被贬的多厉害。

  可要看看她这硬气的弟弟怎么垮脸。

  “瞧这大冷的天儿,雨淅淅的还过来。外头冷,快去堂子里坐。”

  纪扬宗瞧着穿了一身暗青长缎,外扣了一件比甲的霍戍,穿的比旁人都少,拎着大雁,腰板子比谁都正。

  他甚是欣慰,有心了。今天竟然把那身跟焊在了身上一样的短麻衣襟给换了下来。

  “大牛,你去铲点炭火端到堂子头暖暖屋,再端些糕饼果子出来。”

  黄蔓菁也道:“我去弄些热茶水,吃了好去去这雨寒气。”

  “里正黄娘子也忒客气了。”

  元慧茹笑道。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堂子里去,叫本想看热闹的纪望兰懵在了原地。

  见也没人再招呼她,她有些尴尬的拧了一把鼻子,揣着手又跟在后头进去。

  “晓得里正家里的哥儿今当龄,品貌端庄,今儿过来叨扰一趟,赵家子携礼欲结百年之好。”

  邱夫郎进来一见纪家的态度就晓得这婚事是成了八成,只是该说的还得说,该夸得还得是夸。

  纪扬宗坐在主位上,乐呵呵的摆了摆手:“都是同乡,时有来往也是晓得彼此秉性的。今日元娘子带着霍戍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也是我们纪家的福气。”

  “既是熟络的,也便不做那些虚晃的面子功夫,咱直接摆开了谈便是。”

  “是啊,那一箩筐花里胡哨的好听话啊,那也还不如一亩田地来的实在。”

  纪望兰见缝插针的摆起长辈的款儿来:“我弟弟不好开口,就我这个做三姐的开门见山的说了。元娘子这义子不知产业几何,又能给得起多少聘礼啊?”

  霍戍看着没怎么见过的眼生妇人,看着面向上和纪扬宗有些相似,大抵上能猜出来是什么人。

  他扫了一眼妇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一早准备好的聘礼单子取了出来:“这是草拟的聘礼,不合之处可以商量。”

  纪扬宗看着已经准备好的聘礼单,连忙接了过来,黄蔓菁倒了茶水也忍不住上前观看。

  纪望兰也是好奇,这穷酸潦倒的赵家能跟个半道来认的义子置办出多少聘礼来。

  她堪堪扫到了一眼礼金,心里头不可置信的咯噔了一下,不确信自己是否看错,想再凑上前去时,纪扬宗已经把聘礼单子合上。

  “你这备的也太过丰厚了些,使不得,使不得!”

  霍戍道: “村里没有产业,我也只能在礼金上多弥补一二。这只是我想娶桃榆的一些心意。”

  桃榆躲在门后偷偷看着堂屋里的动静,听他们这么一说便更是有些好奇这礼金的数目了。

  他记得霍戍先前调侃过尤家给的礼钱,想着不会再那基础上添了一些吧。

  这人也真是,他当初说的三十两已经几乎把整个成婚流程所有的花费都包揽了,他不会单礼金就给那么多吧。

  到底还是她那大嘴巴的三姑没把门儿的嚷着揭开了他的疑惑:

  “一百二十两的礼金,可别是说笑!”

  桃榆听着这数目也呆滞在了原地。

  “纪三娘子,三书六礼不是虚谈,聘礼可是要写进礼书里的,怎会是说笑。”

  眼见这纪望兰大有瞧不起他们家的意思,元慧茹也没多客气:

  “我这义子要娶亲便是诚心诚意的求,认准了谁便是谁,可不是求个亲还跟人家讨价还价,聘礼给的寒酸,跟着连把人家姑娘哥儿也给贬低了,叫人家挂不住脸面。”

  纪望兰闻言神色一滞,脸面挂不住,前头他们家去郑家提亲便因礼金的事情给谈崩了。

  郑家个嘴不严实的,议亲不成也便罢了,竟然还四处说嘴,真是个不堪相与的。

  她挤了个笑出来:“到底是我们桃哥儿有福气,能得此青睐。”

  一百二十两的礼金,娶三门亲的钱都够了,竟然就为了娶个孱弱多病的小哥儿,真是疯了!

  她暗暗打量了霍戍两眼,瞧着也不似个傻的,怎就犯这种糊涂事儿。

  话又说回来,这寡言少语的小子,平素里风尘仆仆的模样,竟深藏不露竟是个兜里有子儿的,要早晓得,她家的哥儿不比桃榆那身子骨强些么。

  一时间的,纪望兰竟是忘了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了,心里不免失悔没有多注意一二这村里才来不久的小子。

  纪扬宗道:“不论怎么说也忒丰厚了些,我的意思是过得去面子就成。”

  “左右成亲以后我的也便都是他的,多给些礼金也无妨。”

  纪扬宗夫妇闻言,皆是肉眼可见的满意。

  “若你执意,那我们夫妻俩也不会动这银钱,全数还是添在小桃子的嫁妆里,你们俩成亲了自用。”

  纪扬宗眉开眼笑,礼金不礼金的倒是没什么,这波面子属实是有了。

  “再要说的就是婚宴的事儿,是办在这边还是办在赵家那头。”

  纪望兰听到这儿都糊涂了,尚且不说她这六弟见钱眼开,瞧了礼金就已经谈婚宴的事儿了。

  什么婚宴办在这边还是那边。

  元慧茹道:“我的意思是赵家本便是外来姓,在村里也没多少亲戚。里正家亲友多,必然热闹,既是两个孩子以后住这边,倒是不如婚宴置就办这头,也省得吃酒的乡亲两头跑。”

  “好好!就在这边热热闹闹的办一场,省时也省事儿。届时若恰当地区也请那城里的四司六局来。”

  纪扬宗更是高兴:“锣鼓队也得请。”

  “这是应当,炮竹也要使劲扎。”

  眼见两厢说谈融洽,纪望兰算是看出来了,合计着两家早已经有了那意思,这是请媒人走过场礼数来着。

  她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来,酸了一句:“合着要倒插门啊?”

  “三姐话说的忒难听,霍戍是不忍桃哥儿奔波受累,怕去了别处不习惯这才如此过礼的,什么倒插门儿都来了。”

  纪扬宗冷脸道了一句,转对霍戍又是笑脸:“今儿这边就把婚事定下,我这头贴上喜联,也好昭告了乡亲。日子确定了,便预备着请柬宣告,也省得你们一趟趟往这边跑。”

  霍戍应了一声。

  “我选了冬月初八和二十二两个日子,不知是否合适。”

  “这俩日子宜嫁娶,我也在黄历上看了,都是好日子。不妨初八吧,二十二快小年了,各家也要团年。”

  “我看也成。”

  纪望兰瞧着两家其乐融融,自杵在这儿是多余了,趁着人商议的热乎,自灰溜溜的连招呼都没打便走了。

  桃榆在远处的门后边偷听的脚都站得有些累了,分明是自己的婚事,却不能前去一道商讨,不免有些乏味。

  见他三姑走了,他便想出去,可碍着还有媒人在,不得失了礼。

  他暗暗观察着霍戍的神色,瞧见人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展眉,半晌下来也就那么两个神情。

  不过见其神情变换的频率,倒是可见他有在认真的商讨婚事的事宜。

  一直说谈了得有一个有多的时辰,方才谈罢。

  桃榆瞧着人要走了,趁着他爹娘与媒人和元慧茹说话的空系,连忙猫着腰跑到了霍戍跟前,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便又赶紧跑了。

  霍戍手心片刻温软,只是那抹温软未有多余停留,再抬眼便见着人已经跑没了影儿。

  他眸光微和,收好了字条。

  “果真是与有心好说话的谈事儿方才省心,这朝可去了一桩心头大事了。”

  纪扬宗和黄蔓菁送走霍戍,心情都很是舒坦。

  “诶,三姐哪儿去了?”

  “早自走了。”

  黄蔓菁道:“她那般想着小桃子和他们家袁飞将就,这朝下了她脸面合该是再不会来多嘴一句。”

  纪扬宗道:“我便说霍戍这小子办事快,一点也不拖沓。”

  桃榆这时候才状若不知情一般出来。

  “如何了?”

  “谁不晓得你都偷听了去。”

  黄蔓菁笑道:“正和你爹说着要贴喜庆门联。”

  桃榆挑起眉,没应话。

  “霍戍说叫你看了聘礼单,缺什么再同他说。”

  “左右都是住家里,也没什么好缺的。”

  “是这个理儿!不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肯出这么多的礼金。”

  “对了,可得早些给爹送信儿去,也好叫他晓得这喜事儿。”

  “不急,我去城里置办东西的时候亲自告诉岳父。”

  桃榆见着爹娘说谈的热闹,自也没插嘴。

  如今事情也定下来了,他便没什么好再盼着的,他自步子轻快的回了屋。

  村里的墙都透风,这村子在闲月里,更是藏不住什么事儿。

  媒人前脚从谁家门里出来,后脚村里便说开了。

  本是都没觉得婚事会说成,不想元慧茹却是大方,见有问的都给应承了。

  “已经定下了婚约,腊月里就完婚。”

  村户哗然,倒是不想年底里头一桩能成的婚事竟然是纪家和赵家。

  八杆子打不着的两户,不声不响的竟就定了亲。

  “你别说,咱里正动作是快哈,断了和尤家那倒霉催的,转就给自家哥儿重新相了一个。”

  “我先就说他俩有戏,那铁脸还用自己的马驮过桃哥儿呢。”

  “不管咋说,这是又有一场席面儿吃咯。”

  几个村户拱着手,缩在脖子里议论着这桩喜事儿,或是看好或是不看好瞧热闹的。

  从旁道小路上裹得只露出两个眼珠子的孙鸢娘听到说闲,顿下步子听了一耳朵。

  倒是稀奇,今天没如何说谈尤家,不过得知这么个消息,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赵家外来姓儿也就不说了,那兵鲁子来历不明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面相,纪家竟还敢与之结亲。当真是恨嫁恨疯了,什么人都要。”

  孙鸢娘回家里,把洗干净的果子端到里屋,给沉默的脸色蜡黄一片的尤凌霄说起听到的闲。

  死气沉沉的尤凌霄像是突然被雷击了一样,疏忽看向孙鸢娘:“他定亲了!”

  孙鸢娘看着激动的人,连忙道:“他早晚都得成亲的,你就别再想着他了。他们能那么快定亲,好似咱们家不能迅速说上人家似的。改明儿娘也请了媒人给你说亲去。”

  尤凌霄却是自顾自念叨道:“他竟然要嫁给那么野蛮一个人。”

  孙鸢娘本以为儿子已经放下了,这才多此一嘴把纪家提起来,倒叫情绪好不容易的人这又像是受了雷击一般。

  她张了张嘴,这些日子劝的太多,却好似没有一句过了儿子耳朵一般。

  见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他既要成亲了,嫁给那么一个人,你合该便振作起来,让他后悔今日的选择。”

  痴癫一般的尤凌霄闻言一顿,好似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一般,又好似再无力支应起来。

  外头风风雨雨的,桃榆却半点没心思去想,雨天黑的早,夜饭他简单扒了两口便赶着溜回了屋里给门扣上了。

  屋里的窗户大开着,肉眼可见夹着雨雾的冷风呼呼的往屋里吹,屋里炭火盆的那么一点暖意都被吹没了。

  他嘶着冷气,缩着脖子给点上的油灯找灯罩。

  罩子方才捧过来,窗前忽然蹬的一声,闪过一道带风的黑影,油灯乍然被吹灭,屋里旋即陷入了一片暗灰之中。

  唯独敞着的窗子能见着一点灰蒙蒙的亮光。

  桃榆吓得差点缩了起来,突然眼前一黑,头顶上有什么罩了下来,暖呼呼的。

  火折子一拉,屋里顿时又亮堂了起来,屋里也随之多了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