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客栈大堂, 锦儿和阿玉跟在他身边两侧。

  沈初霁想起昨晚被丢给仙儿的阿絮,在人群中寻找起来。

  只见昨天还黏着他寸步不离的小女孩,乖巧牵着仙儿的衣服, 跟在她身后,看到自己也不立刻跑过来, 反而扯了扯仙儿, 问道:“仙儿姐姐,我能去找哥哥吗?”

  仙儿笑容满面揉着她脑袋,柔声叮嘱:“不可以太烦大师兄哦, 去罢。”

  阿絮得到应允才松开仙儿,转而小跑来到沈初霁面前。

  大概心情急切, 她跑得跌跌撞撞, 生怕又被仙儿逮回去。

  沈初霁接住她的身体, 看着她苍白小脸,问道:“怎么了?仙儿姐姐欺负你了?”

  阿絮目光一颤,咬着下唇把头埋进沈初霁怀里, 不敢说话。

  仙儿不满走上前,理直气壮:“大师兄,我和阿絮闹着玩儿, 怎么能是欺负呢?”

  闻言, 阿絮抬起头来, 委屈眨巴眼睛, 目光哀怨。

  沈初霁忍不住戳了戳阿絮气鼓鼓的小脸,安慰道:“没事, 她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不伤及性命就没关系。”

  阿絮:“……啊?”

  阿絮一脸懵:“她、她那么大,欺负我一个小女孩……你都不说她吗?”

  沈初霁无奈:“你打不过她, 就想想其他办法,比如趁她睡着或者分心的时候。”

  阿絮:“……”

  难怪仙儿这婆娘打不过就下毒,敢情就是你教的?

  阿絮憋红了脸:“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女孩,我怎么能做那种、那种事情!”

  沈初霁道:“那你就乖一点罢。”

  阿絮:“……”

  难怪兄长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奇葩,原来兄长就是罪魁祸首!他们还管你叫大师兄呢!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良久,阿絮幽幽问道:“哥哥,如果我杀了她呢?”

  沈初霁摸摸她的脑袋:“别多想,你杀不了她。”

  “万一呢?”

  沈初霁默了默,叹息道:“那哥哥就会替她报仇。”

  “那她杀了我呢?”

  “她不会杀你。”

  沈初霁不想和她继续说下去,牵起她的手,说道:“阿絮,你想跟着我就要遵守规矩。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也不在乎你有什么秘密和目的,无论你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但是,不能坏了我的规矩,明白吗?”

  阿絮垂下脑袋,紧紧抓住沈初霁的手,她也不在乎其他的,只想永远跟着兄长。

  “嗯,阿絮明白了。”

  沈初霁莞尔一笑:“嗯,晚些时候,天阴哥哥会把规矩告诉你。”

  “知道啦!”

  第二座神殿供奉着一位国师。

  相传当朝皇帝遭子嗣下毒谋害,长年卧病在床,朝廷分崩离析,各派势力争夺不休,边疆战乱,义军奋起;突然一天,国师带着一味神药进入皇宫,治好了皇帝顽疾,任命国师后瓦解多余势力,使国家恢复一片安宁。

  待朝廷内斗平息后,国师遭天降雷霆劈得尸骨无存。

  收回阵法后,他们即刻前往下一座神殿所在位置。

  期间遇到了几只吞噬怨气化成的妖兽,便顺手将它们解决了。

  为了节约时间,后续便乘坐飞船前往。

  时值乱世,诸雄争霸。

  国破家亡后,一些城池和百姓已然遭到抛弃,变成无主之地。

  百姓烧杀抢夺不再受到约束,商业衰败,农业荒废,只能通过抢夺或者奴役获得粮食,妇女儿童相交羸弱,可以想象生活在此地有他们即将面对什么。

  这些无主之地,通过镇压完全没有用处,只要无法解决粮食短缺,问题迟早还会爆发。

  所以来到人间界的世家弟子,大多不会在这些地方停留,而是针对一些身负灵核的凡人。

  沈初霁一行掠过混乱城池上方,在飞船施了障眼法,凡人无法察觉。

  越过几座无骨之地,他们进入秦国边境。

  如今战乱四起,驻扎在边境的军人不计其数,在半空遥远看去,军营鳞次栉比排列在地,如同一座井然有序的小城。

  “咻——”

  一根羽箭从地面飞来,带有破竹之势。

  “被发现了?”宣夜惊讶看着下方。

  话音未落,第二根羽箭再次袭来,竟是直逼宣夜面门。

  宣夜徒手握住眼前的箭矢,无比确定地说:“我们被发现了。”

  声音引得众人侧目,沈初霁走到船舷边向下看,只见数十丈高的城墙上,一身银甲的男人手执弓箭,对准了他们。

  “诸位入我秦国,为何不愿露面。”男人低沉冷硬的声音传来,一双眸子如同鹰眼,拉开手中长弓,箭矢直指沈初霁。

  “大师兄!”宣夜上前一步将沈初霁挡在身后,目光不善地看着城墙上的男人。

  男人道:“听说凡间各地皆有修道之人现身,诸位大抵也是罢?若是自报身份,秦国必将夹道欢迎。”

  沈初霁将宣夜推开,朝男子拱手道:“实在抱歉,我等不请自来还望将军见谅。”

  男人这才收起弓箭,回了一礼,问道:“不知道长所为何事?”

  沈初霁道:“将军无需紧张,我等只是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男人颔首:“自然。道长若是心怀不轨,我们这些凡人哪能阻了道长的路。”

  “不过。”男人话锋一转,“我们国主向来敬重修道之人,听闻各地皆有修道之人出没,便叮嘱在下有幸遇见,务必邀请诸位到皇宫由国主好生招待一番。”

  沈初霁沉吟片刻,问道:“不知国主尊号?”

  “秦阴帝。”

  沈初霁神色微怔:“秦子延?”

  男子脸色瞬变,当即半跪在地,俯首唤道:“末将薛侓,见过道长。”

  “秦子延?有些耳熟。”楼西北走到船舷边,感叹一声。

  而后走来的秦少宁则惊愕睁大眼睛:“秦子延?”

  楼西北睨他一眼:“你认识?”

  秦少宁神色沉了几分:“秦家祠堂有这个名字。”

  沈初霁沉默片刻,又问:“他如今在何处?”

  “回道长,在回都。”

  回都便是秦国王城。

  沈初霁垂眸思索片刻,说道:“劳烦将军让一位亲信与我等一同前往回都,我想去见见秦阴帝。”

  薛侓抬首道:“若道长不嫌弃,请让薛侓与道长同行。”

  沈初霁点头道:“劳烦将军了。”

  半个时辰后,薛侓收拾好行李乘上飞船。

  沈初霁让抚云顶弟子等候在甲板,将薛侓迎进了船舱,楼西北和秦少宁二人紧随其后,不给沈初霁驱赶他们的机会。

  好在沈初霁发现他二人跟进来,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并未出声让他们离开。

  走进船舱,薛侓忽地跪了下来,朝沈初霁重重磕头:“沈道长,家祖薛渡,不知道长可还记得?”

  楼西北二人对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沈初霁垂眸打量着他,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姓沈?”

  薛侓神情隐隐激动:“薛家世代效忠于朝廷,身为陛下心腹有关他身份之事,薛家已是代代相传。不过请沈道长放心,除薛家嫡子以外,无人知晓此事。”

  “当今世上还能念得出陛下名讳,大抵只有道长您一人了!”

  沈初霁弯腰将他扶起:“起来罢。”

  “沈道长,没想到过去三百年你果真还活着!”

  楼西北屈起指节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地说:“不介意解释一下罢?”

  薛侓下意识瞧了沈初霁一眼,见他垂着眼帘没有阻止打算,便知此事不必隐瞒,解释道:“沈道长三百年前曾化名救秦国于水火之中。当年家祖薛渡与陛下有了修道机缘,在道长麾下习得法术,后来道长返界时,将陛下带了回去,家祖则留在人间辅佐先帝。”

  “待先祖百年之后,朝中无人继承大统,家祖冒险寻得上界法子,将陛下重新带回下界。家祖虽在往返途中牺牲,好在成功将陛下带了回来。”

  薛侓神色感慨:“如今两百多年过去,陛下面容仍如当年那般年轻。”

  “他和秦肆有何关系?”秦少宁冷不丁发问。

  薛侓摇头:“不知,并未听说过此人,不知阁下是?”

  “秦少宁。”

  “少宁?”薛侓皱着眉头,“陛下若有子嗣,大抵就该取名‘少’字辈,可惜陛下专心朝政,至今不曾育有子嗣。”

  楼西北眼神在几人身上流转,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沈初霁的纵容,好像是故意让他们知道这些事情。

  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原以为子延登基为帝至多二十年,就会将皇位交给后代,没想到他竟在皇位上坐了两百多年。”

  薛侓道:“听我爹说,陛下本无心皇位,实在迫不得已才回来继承大统。后来,陛下兢兢业业处理朝政,秦国也因此延续了两百多年。”

  楼西北懒懒问道:“他做了皇帝两百年,就没人觉得奇怪?”

  “道长有所不知,我们修了道寿命延长不少,在下今年便已七十有四。”

  “这样说来,秦阴帝曾是抚云顶弟子?”楼西北眼神睨向沈初霁。

  沈初霁淡淡道:“他是我的徒弟。”

  秦少宁沉思片刻,说道:“敢问沈兄一共收了几位徒弟?”

  沈初霁道:“若算上薛渡,便是两位。”

  然而薛渡当年并未跟随他回到修真界,也就是说他的徒弟只是秦子延。

  在梦蝶记忆中他被秦肆、楼外楼等人唤作师祖,那么他们便是秦子延的徒弟?

  就在这时,薛侓不知想起什么,神色略带尴尬,说道:“沈道长,适才认出您太过激动,险些忘记一件重要的事。”

  沈初霁颔首:“何事?”

  “陛下这些年不时就会闭关一段时间,等他出关后身体会变得相当虚弱。前不久他才结束两年闭关,如今怕是正卧病在床。”

  闻言,秦少宁浑身一震。

  闭关两年?

  岂不是和谢风清出现在修真界的时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