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小偷小摸这种行当的,比武较技大都不如人,但脚下功夫一定了得。方才跑时李长安便瞧见胡浪往西边去,依着采花大盗狡诈奸滑的性子,绝不会蠢到一个劲儿的埋头跑,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若甩开追兵,胡浪十有八/九得绕回来。倘若还有点良心,他至少也得顾忌一下李长安的安危,再彻底跑路。
挑了一处高楼,李长安蹲在楼顶静观其变。林白鱼顶多能撑半炷香的时辰,这期间胡浪若回来寻她,便各自相安无事,即便没有解药,她也不打算追究。反之,下回再碰上,她不介意费些功夫请这位采花大盗去尝尝牢饭的滋味。
所幸今夜月色明朗,李长安站的也够高,脚下建筑街道一览无遗。不多会儿,一抹气机朝这边疾驰靠近,虽微弱但仍是被专注于此的李长安察觉。但凡登堂入室皆可感知他人气机,但范围大小敏锐高低取决于修为水准,如陆沉之那般擅于隐匿气机者,若有心藏身,便是洛阳也难以察觉。
只见一道飘逸身影如疾风般长掠过屋顶,一个急转便悄然没入漆黑小巷。
仅论轻功,王西桐身边那几个扈从要想追上身形如燕的胡浪无异于痴人说梦,李长安当下不作他想,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眼前忽然掉下个人来,把胡浪吓得不轻,嗷了一嗓子转身就要跑。李长安眼疾手快,一把逮住他的衣摆,就听得撕拉一声,李长安赶忙道:“莫慌,是我。”
胡浪身形一顿,转回头,借着月光瞪大眼睛仔细瞧了瞧,惊喜道:“常安兄弟,你怎在此?小弟正打算回去寻你呢。”
李长安没功夫跟他磨蹭,直接一摊手道:“解药,拿来。”
胡浪一愣:“什么解药?”
李长安没了耐性,冷声道:“少装蒜,有就赶紧拿出来。”
胡浪仍旧嬉皮笑脸,伸手欲揽上李长安的肩头,“我说常安兄弟,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你不就是那小娘子的解……”
未等他话说完,李长安猛然掐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摁在墙上,平淡道:“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尚不至于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你先前骗我说那些姑娘都是自愿的,我也隐瞒了与林白鱼相识的关系,咱两算扯平了。不过胡浪你听好了,你若再敢打她的主意,我便让你就此消失。”
胡浪憋的脸红脖子粗,腿脚都在打抖,这人变脸变的也忒快了,亏得自己还把他当救命恩人,果然还是老话在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胡浪说不出话来,只得咬着牙点头。
李长安手上松了些力道,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从腰带里翻出一小包东西,抬眼看着他,胡浪忙不迭的疯狂点头,“这就是解药。”
李长安放开手,胡浪整个人就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不住的咳嗽。揣好药包,李长安斜了他一眼,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道:“至于那个王小姐嘛,我倒是管不着。”
几个意思,难不成跟那刺史府的千金有过节,想借我的手报复?
就在胡浪愣神之际,小巷中只剩下他与满地清辉。
丫鬟春晖心急如焚,帕子换了一遍又一遍,但小姐浑身仍旧热的烫手,不仅如此,还一面喊着难受一面撕扯衣物。那剑客走前说小姐中了媚药,可一个终日待在深宅大院里的小丫鬟哪知道何为媚药,小姐眼下神智不清,她又不敢出门去请大夫,万一那剑客当真回来,瞧见小姐这副模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小丫鬟本就没什么主意,这一想更慌了心神,抓着林白鱼撕扯衣物的手,眼泪就跟着往,嘴里不住的哀求:“小姐,你别这样……”
再看躺在床榻上的林白鱼,面色潮红,浑身香汗淋漓,平日里清澈如山泉的眸子里一片混沌,哪里还是那个知书达理的“女状元”,简直比勾栏里的姑娘还要妖娆万分。春晖一个不留神,林白鱼就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顿时春光乍泄,胸前露出一片雪白风景,恰在此时,屋外有人推门进来,春晖一个激灵,扯过被褥就把自家小姐死死裹住。
见得是那剑客,春晖也不敢松懈,只是下意识喊了一声公子。
李长安见她小脸煞白,目光便朝林白鱼看去,就瞧见被褥下露出半边粉嫩香肩。这会儿要是再不端出君子风度,只怕小丫鬟要舍身护主了。于是李长安低垂着头,装作非礼勿视,几步走到床榻边,对小丫鬟道:“压住了,别让她乱动。”
瞧见李长安手里的药包,春晖大喜过望,知晓这是来救她家小姐的,赶忙道了一声谢,用尽全身气力摁住被褥两头。
李长安倒是不客气,也不管林白鱼如何难受,一把捏住了下巴,就将解药尽数灌进了嘴里,而后又道:“去倒杯水来。”
春晖也没多想,应了一声就匆忙起身,眼下这剑客是小姐的救星,自然说什么听什么。哪料到,她刚抽身,没了束缚的林白鱼一下就掀开了被褥,可不就是被近在咫尺的李长安瞧了个清楚明白。
春晖啊的一声惊呼,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竟是吓傻在了原地。
所幸李长安并未趁人之危,不慌不忙拉过被褥又将林白鱼整个裹住,可她挣扎的厉害,于是李长安干脆将人打横抱过来禁锢在怀里,见春晖仍站着不动,这才出声道:“愣着作甚,快去倒水来。”
看都看去了,还能如何,只求小姐赶紧清醒过来。春晖一颗心七上八下,抖着手端来了水。
被裹成粽子的林大小姐仍旧不老实,李长安拢共也就两只手,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还得捏着她的嘴以免药被她吐出来。就是趁着这个空挡,林白鱼不知怎的从被褥里伸出了一只胳膊,李长安来不及腾出手,那一巴掌便结结实实拍在了她脸上,顺带还掀掉了斗笠。
丫鬟春晖又吓得的一声尖叫,比之前那声嗓门不知高了多少。
先前李长安都刻意遮掩容貌,春晖并未看的真切,这下在灯火明亮的屋内,可把小丫鬟吓的够呛,若非小姐还在人手里,估摸当下扭头就跑了。
眼瞅着小丫鬟吓的手一哆嗦,杯子就要落地,李长安一伸脚,轻轻一颠,杯子便稳稳当当落在了她的手里,滴水未洒。这一手露的行云流水,又把小丫鬟看傻了眼,再如何门外汉,也知晓这剑客定是个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故而,就算此人不怜香惜玉,把她家小姐灌的咳嗽连连,险些喘不过气来,她也不敢吱声。
李长安哪会顾忌一个小丫鬟的心思,杯子一丢,伸手就探进了被褥里,掌心贴着林白鱼柔弱无骨的娇躯,渡气催促药力。
女子名节重于性命,瞧见这番举动,春晖如何看的下去,嗓音都变了样,尖声大叫:“公子,这可使不得!”
李长安抬头望来,那张刀疤狰狞的脸吓的小丫鬟立时顿住了脚,不敢上前。
她面无表情道:“无妨,我也是女子。”
听闻此言,春晖呆若木鸡,今日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鬼话连篇,就这副尊荣说是鬼也有人信,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怕是都没勇气活下去。可小姐还在人手上搂着,自己又不会拳脚功夫,岂不是白白送死?但若什么也不做,小姐的清白……
想着想着,眼泪又不争气了,春晖抽噎了两下,终是没忍住,呜呜哽咽。
李长安好气又好笑,出声宽慰道:“莫哭了,待你家小姐醒来,我自会赔罪。”
春晖一听,哭的更伤心了,方才果真是哄骗她的。此人若是个俊俏郎君也就罢了,倒与小姐算得般配,可偏偏貌如恶鬼还是个江湖武夫,她家小姐的命怎就这般苦?
李长安被搅的心烦意乱,拉下脸道:“再哭就滚出去。”
小丫鬟浑身一颤,下意识捂住了嘴,却见自家小姐一双白皙玉臂揽住了李长安的脖子,口中不时溢出几声轻盈娇喘,满面春光,娇嫩的似要滴出水来,就要往李长安身上贴过去。
小丫鬟哪见过这等香艳场面,小脸顿时烧的通红,一时间失了神,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
李长安却哭笑不得,兴许是身上带着夜露的凉意,诱发出了林白鱼的本能使然。那双眸子里虽含春待放,却朦胧迷离。照此下去,没事也得生出事端来,于是覆在娇躯上手稍稍用力,五指嵌入肉里,李长安想借此疼痛让林白鱼恢复些清明,哪知道适得其反,一声令人脸红心跳的□□如春风拂过耳畔,李长安只觉背后一凉,反应神速,抬手挡住了那片欺上来的朱唇。
一旁的小丫鬟眼珠子都看直了,还没来得及夸赞李长安坐怀不乱,就见她家小姐拉住人家的手顺着自己的脖颈就往下摸去。
林白鱼就算清醒时也不过是个柔弱女子,李长安要想抽回手轻而易举,但就在此时,女子朱唇轻启,娇柔的唤了一声:“青衣道长。”
李长安一愣神,手落在了胸口上。
丫鬟春晖吓得失声尖叫:“公子啊!!!!”
李长安惊的手一抖,怀里人儿又哼唧出一声娇喘,李长安双手一抬,险些就要把人直接扔出去。此刻怀里的人哪怕换做陆沉之,她也不止于此,这可是林白鱼啊,那个让整个京城的公子哥都只敢远观的林白鱼啊,难怪有人说,媚药之下绝无清白之身。
见李长安动作,春晖又喊了一声公子使不得。李长安这才收了手,重新将林白鱼浑身上下裹的密不透风,所幸解药逐渐起了作用,林白鱼也没了气力挣扎,李长安长叹一口气,脑门竟见了细汗。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林白鱼彻底昏睡了过去,李长安将她放在床榻上,嘱咐道:“给你家小姐擦干净身子,免得染了风寒,今夜我会在外头守着,你照顾好你家小姐便是。”
丫鬟春晖默然无语,感激的话说不出口,毕竟轻薄了她家小姐,埋怨的话亦说不出口,终归是救了她家小姐,只得轻轻应了一声。
李长安走到门口,忽然脚下一顿,转头问道:“青衣道长是何人?”
小丫鬟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李长安想了想,道出一个名字:“程青衣?”
小丫鬟脸上藏不住事,等着一双大眼睛既惊讶又疑惑。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戴上斗笠,径自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