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不想看到她这副样子,愧疚自责,还带着熟悉又陌生的破碎感。
于心不忍,所以她哑着嗓说:“那些都过去了。”
“是造化弄人。”
“是往后余生,我能与你在一起从必要经历的。”
江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这样一句话的,可此情此景,她就想这么说。
不是没有遗憾,而是都有遗憾。
她只是,想自私的替自己辩解,也替慕挽辞辩解。
只要她们彼此过去,那些遗憾,就都不是遗憾。
无需追溯,因为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烦恼。
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珍惜彼此,才是她们如今最该做的。
她搂紧慕挽辞,让她贴在自己的胸前,感受着她的心跳,软着声说:“我们还有当下,还有以后。”
“还有无数个陪伴在对方身边的日夜,所以不要想那些。”
“真的,可以吗?”
“只要我们想,都可以的,没什么不可以。”江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小的想呢喃,可慕挽辞每一句话都听清楚了。
她捏紧江肆的衣袖,试图听她的话,不去想了,而是想当下。
一遍又一遍的想着江肆说给她的话。
良久,紧紧抱着的两人,都像是送了口气,不过没多久江肆的心又提起来了。
因为她听到慕挽辞问她:“那你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怎么这样问…”江肆的话停下,眨了眨眼,望向慕挽辞委屈咬唇的模样时,她想起来了。
自己好像…是说了类似的话。
只是不是嫌弃,是担忧。
她自己都快二十七,慕挽辞还比她大了几岁,在这种连剖腹产手术都没办法做的地方,能不担心吗?
乾元和坤泽分化的普遍分化年纪在十三到十六岁之间,就算是少数也会在十八岁分化,或者是无法分化成为中庸,总之是有了定论。
所以一般情况最晚的成婚年纪就是在十八岁,慕挽辞来到北境的时候就她现在这个年纪,若是按照成婚找的算…
“你在想什么?”
“想我年纪大了?”慕挽辞冷冷的声音传来,江肆被迫停止了想象,低下头看她,见到她眼里的怒意,微微有些心虚。
她确实不该这般想慕挽辞,而且她对年龄又不介意。
“我没嫌你年纪大,我也不小。”
“只是担心。”
江肆说的真情意切,慕挽辞不好再闹脾气,搂住她的脖颈,紧贴着她说道:“我知道。”
她粘人的有些过分,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江肆拿她有点没办法,只好也搂紧了她的腰身,细细密密的吻着。
直到慕挽辞呼吸有些不顺畅,挣脱着,江肆才松开。
又望着慕挽辞稍有些迷离的眼神,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
好像每次,未到真正情动的时刻,慕挽辞总是理智,克制,又害羞的,反倒是她没顾及,可一旦真正投入了,她却不敌慕挽辞了。
就比如现在,看着她害羞的样子,江肆忍不住的还想亲。
慕挽辞却不许了。
岔开话题的问她:“阿越和阿梧呢?我感觉,好久没见到她们了。”
“在耳房喝粥,一会儿就会进来了。”
“哦,那好,我们…”慕挽辞眨眼看着江肆,身体却不动神色的挪了半分。
江肆会意。
知道她不想在阿越和阿梧的面前还是这副姿态,笑了笑站起了身,而下一秒却又被拽住了手腕,慕挽辞脸颊有些红晕,低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有些距离就好。”
“我知道,只是我该去叫她们过来了。”江肆含着笑说,慕挽辞却也脸颊越来越红,最后低下头不看她,也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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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到耳房的时候,阿越和阿梧已经喝完了粥,正在玩闹,见她进来两人齐齐停下,皆是转过头看她。
阿梧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往她怀里扑,阿越则是在后面稳稳当当的走过来,不像阿梧那般撒娇似的喊阿母,而是规规矩矩的喊:“阿母。”
江肆轻嗯一声,怀里抱着阿梧,又拉起阿越的手:“阿娘想你们了,让我带着你们过去。”
“好,我也想阿娘了!”阿梧搂着她的脖子笑道,阿越…
也比方才多了一丝笑容,不过在江肆看过去的时候,却又敛了笑。
小小年纪,就会装的一本正经了,江肆心中发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带着两人过去。
见到慕挽辞后,阿梧还是平常那模样,会软软的撒娇,又会小大人似的告诉慕挽辞要多吃一些,阿越则是,站在一旁含着泪水看慕挽辞。
又好像是顾及她,而不敢动。
江肆盯了一会儿,发现果然是这样子,阿越时不时的看她,又抑制不住的想要去找慕挽辞的念头。
她又那么可怕吗?
之前不是还…贴在她的身边也要抱抱了吗?
江肆想不通,但也觉得还是别耽误时间了,再晚些,慕挽辞和孩子们都要睡了,哪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腻歪啊。
“我…想到还有些事情,先去处理一下。”
“嗯?”慕挽辞诧异抬头,却看到阿越眼里多了一丝光彩,明白江肆是何意,便点头:“好。”
等江肆走了,慕挽辞伸手去把阿越扯了过来,笑问她:“怎么了?前几日不是还躲在阿母怀里了吗?、”
“没有…”阿越低声说,想想又觉得害羞,靠近慕挽辞的怀里问她怎么知道的。
虽然慕挽辞混混沌沌的,但那日她也是听到了一些声音的,对待江肆,和自己的孩子她自然会敏感一些。
而这几日江肆嘴里提过阿越的次数不少,阿越也提过几次,语气里面有压抑的眷恋。
“我只是,想在阿母面前,乖一点。”
“懂事一点。”
“为什么?”
自己养大的孩子,慕挽辞最是知道她的性格了,说是顽皮也不为过,乖巧懂事又听话的那个人向来是阿梧。
阿越可不是这样。
但看她现在这副样子,又大概想通了一些。
估摸着是想在江肆面前,表现出来,想让江肆对她另眼看待。
直白点说,就是争宠?
而看穿心思的阿越,脸颊也越来越红,埋在慕挽辞的臂弯里不肯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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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对慕挽辞说的有事,只是个离开的借口。
但等她出来后,却真的变的有事了。
叶婵过来了一趟,说是天牢里慕泽晟在闹,他想见慕挽辞。
嘴上还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江肆本是笑着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她点了点头,拿着银钱便跟叶婵到天牢里去。
慕泽晟所在地方和西门塑,慕舒阳南宫媗的地方完全相反,但去到那里却需要路过。
西门塑,散发着各种污秽味道,恶臭无比,慕舒阳和南宫媗也没好倒哪去,都是溃烂的信香味。
这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索性只有这么几个人在,走过去一些,还能忍受了。
至少慕泽晟的身上没有发出那种味道。
“江肆…你来了…?哈哈哈哈。”
只是,他的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又哭又笑的。
“姐姐呢?姐姐在哪里?晟儿很乖的,江肆。”
“你把我姐姐带过来见我吧,我保证…”
“保证不会伤害她了。”
江肆不语,慕泽晟的动作更是大了一些,可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锁链绑着,动作大不到哪里去,甚至一动还直接摔倒在了江肆的脚边。
江肆十分不解。
从一国之君的位置跌落,慕泽晟能够疯癫起来,她不会意外,但不解的是,怎么满嘴都是慕挽辞?
现在这个时候,念起慕挽辞的好了?
或者是,觉得那时的作为是自私又懦弱的行为了?
江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但她十分想替慕挽辞不原谅。
抬起脚,又落下,江肆踩住慕泽晟微微发颤的手,又用了点起来,如愿看到慕泽晟痛苦的表情时,江肆的脚抬了起来,突然有点明白慕泽晟了。
于是她的嘴上露出残忍的笑:“慕泽晟,天牢的日子太难过了吧,所以你想起了她护你在身后的日子。”
“但如今,你喊她来,只会再次见到她对你的弃之如履。”
“不,不会的。”
“她…”慕泽晟含含糊糊的说着,突然掉下了泪,求着江肆:“绕过我,我不想去东海,我不想离开,我不想…”
“姐姐,姐姐她会心软的…”
“不会,她永远不会。”江肆冷淡的说着,转身离开天牢。
走出很远之后,她轻轻吐了口气。
心里还是不确定。
不确定慕挽辞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不该擅自替慕挽辞做决定。
不久后,她离开了天牢,回到景苑。
阿越和阿梧正在房间里跟慕挽辞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着,江肆在外面,偶尔能听到慕挽辞浅浅的笑容。
又觉得,自己没什么错。
如果,如果这一世,她还是没有占据身体的主动权,慕挽辞是不是又要重蹈覆辙?又要绝望,又要难过。
从前,在不清楚的这些的时候,她疑心,疑心慕挽辞会对从小教养的亲弟弟心软,现在,她也怕。
阿越和阿梧没待多久,被乳娘带着离开了,见到江肆的时候阿梧还一顿亲热,阿越也拘谨又渴望的看着她。
江肆毫不吝啬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时,觉得自己没错。
那像极了慕挽辞的小模样,让她心里软成一片,想法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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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卧房的时候,慕挽辞穿了外杉正要下床,见到江肆却停了下来。
张口问她:“你去哪了?”
“脸色那么难看。”
江肆一怔,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反问她:“难看吗?”
“嗯。”慕挽辞轻声答,然后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她脚步还有些虚软,一晃一晃的到了江肆的面前,像是她怕摔倒,江肆揽住她的腰,正准备抱住,眉间却被微凉的指尖抚平。
“不许皱眉,不好看。”慕挽辞轻声说,江肆嗯了一声,尝试把眉毛展开,可好像失败了。
还是被慕挽辞按着展平。
慕挽辞又含着笑问:“去见了谁,这么不高兴?”
“慕泽晟。”
“他想见你,可我不想让他见,所以我去见了他。”话说的有些绕,但慕挽辞听清楚了,她脸色的笑容停滞了一瞬,而后温柔的说:“他惹你了?”
“别为了他不开心。”
慕挽辞说完,轻吻她的唇角,江肆又浑身僵直了,有些不确定。
不确定,慕挽辞是因为自己的弟弟让他心烦,所以…
不对。
她不能这样想。
不可否认,江肆过度揣测的毛病还是没完全好,遇到事情她还是会这样想,可眼前的人是慕挽辞。
是她,想要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再继续受苦的慕挽辞。
然后她抱紧了慕挽辞,低声说着:“他,很早就惹到我了。”
“从他把你送到,北境的时候,就惹到了。”
“所以,我擅自做主,拒绝了他要见的你请求,拒绝了向你求饶的话,还有…道歉。”
“你会怪我吗?”
她和慕挽辞心意互通,可不能代表能够替慕挽辞做主,但她做了,做了她认为是对的的决定,然后静静的等待,等待慕挽辞的反应。
很久,久到江肆又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慕挽辞突然捧住了她的脸。
眼里带着泪花。
江肆一慌,下意识的想要退一步,可慕挽辞的手很用力,用力的把她给拽了回来。
其实也没有很用力。
但江肆想回来。
因为她听到慕挽辞说:“江肆,我怪你什么,怪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