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从偏殿走出来的时候,蓝韶正在等着她。
江肆看了一眼,未等开口说什么,蓝韶便自顾自的说着:“我让桑枝去带阿越玩了。”
江肆无话可说,只沉默的点了点头,径直的回到正殿。
蓝韶跟在她的后面。
坐在椅子上,两人相顾无言。
其实自从江肆从大漠回来,便经常与蓝韶如此,倒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蓝钰。
回到簇城时,江肆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四处寻找她的蓝韶,刚进城门不久蓝韶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她对蓝钰十分提防,自此闲话也越来越少,头发眼见的变白。
江肆不明白她是为何,问她也从不说。
而且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撮合自己和慕挽辞如何,甚至连名字都没听她提过。
可今天情况不同,静坐了许久后蓝韶还是开口了:“殿下的病情,卫念早年便书信与我,医治的药方是我参与其中的,本来是稳定了的,如今却因为心力交瘁而复发。”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肆忍不住打岔,蓝韶却是表情不变,垂眸笑道:“我只是怕你有一日会后悔。”
“蓝韶,同样的话你为何不对她说?”江肆的火气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站起身大声质问。
作为最了解江肆的人,蓝韶亲眼看着她逐渐易爆易怒,甚至开始排斥她,心里十分难受。
这些话,她和慕挽辞说得着吗?
因为她压根就不怕慕挽辞会后悔,能让她如此担忧的人,是江肆。
她也知道,当年东海的事情伤她很深,如今这般有当初的事情影响。
可无论怎么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江肆这一生,注定都要与慕挽辞纠葛在一起,她们的开始,过程,都会经历许多磨难,有些事情她干预不了。
但有一点。
她突然正色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离蓝钰远一点。”
这句话,是蓝韶这几个月来对江肆说过最多的话。
可她也不是傻子会任由蓝钰利用。
可无论如何,蓝钰都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应该报答。
她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蓝钰如今无名无分的在这宫中,于理不合。
身份自然也不过是个幌子。
蓝钰肯定是不会成为她后宫之人。
蓝韶也不是强迫她的性格,话题便又回到慕挽辞的身上。
可心中的愤然江肆与她无法言说,转了一圈后,只阴沉着脸说道:“慕挽辞,她太知道怎么惹怒我了。”
蓝韶不置可否,笑了笑走到她的身边去,为她准备每日的治疗。
拿出乌黑透亮的玉佩,滴血后放到了江肆的后颈上。
每日都会来上这么一遭,江肆已经习惯,可疼痛不是。
犹如烈火灼烧般的疼痛让江肆表情狰狞…
半个时辰后,蓝韶收回玉佩,轻出了一口气,而江肆犹如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
神色清明了许多,却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腥臭的味道。
“蓝韶,我要沐浴了。”
“好,我去看看小殿下。”
蓝韶轻轻一笑,江肆神色古怪的看着,却也没说什么。
她沐浴后便是选后大典,时间很赶。
沐浴时,她没让任何人过来,泡在浴池里,闭眼假寐。
一连泡了几个时辰,还是桑枝半夜看不到人的时候,去浴房叫醒了江肆。
十分困倦,江肆微眯着眼问她:“何时了?”
“回陛下,已经亥时了。”
“你还是回殿中休息吧。”
从傍晚一直,睡到了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江肆没回去休息,而是换好衣服去了议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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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她把裘寒叫了过来,让她派人送慕挽辞母女出宫。
这事儿本该下午离开偏殿便吩咐下去的,结果碰到蓝韶一来二去到了这个时间才想起来。
“找几个身手好的,务必把人送出宫门。”
“是,陛下。”裘寒应下,转身便要吩咐下去,却被江肆喊住,她转过身等了有一会儿,江肆才又说:“送到宫门外的住所,最好是交到那个…叫廖洋的手里。”
“属下遵旨。”
裘寒拱手退下,吩咐了门外的禁军,才又开始在宫中布防,之后才重新回到议政殿,与江肆一同等待。
这一等便又是几个时辰,江肆近日来就没睡过完整的觉,双眼通红,裘寒看了忍不住的想要开口让江肆闭眼休息,毕竟天色还黑着,不会那么快。
可没等她开口,门口却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是蓝钰。
经历封选之后,蓝钰的身份更加的不明,裘寒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只躬身推到了殿外。
“江肆,你该休息。”
蓝钰都快走到身边了,低下头的江肆才顶着憔悴的面容看她,十分倔强的说着:“不用。”
“这事之后,就可以休息多日了。”
这类似的话,蓝钰听她说过不少,每次也没见她真的休息,而且不日她还要前往上京,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休息。
不过,劝不动。
没有人能够劝得动江肆。
蓝钰只好把提前为她准备的提神汤端过来。
往她面前一推:“喝了。”
江肆倒是听话,也不问是什么端起来就喝了。
喝完不久后,江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目看着蓝钰。
她想到的,是蓝韶说的话。
也突然想知道,蓝钰对蓝韶是怎么看待的。
“蓝钰,你觉得蓝韶怎么样?”
“蓝韶?医巫双绝,我不可比拟。”
相处许久,江肆对蓝钰也算有些了解,这人对自己的医术是有些自傲的,所以她十分诧异蓝钰能够对蓝韶有如此评价。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藏在纱笠下的蓝钰笑了笑,这笑…却让江肆听起来十分古怪。
不久之后,蓝钰起身离开,江肆送她到门口,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突然问身边的裘寒。
“你觉不觉得,她和蓝韶有点像?”
裘寒对蓝韶倒是熟悉,可一直带着纱笠的蓝钰她哪里清楚?
只能看着走路的身形,摇了摇头:“不像,她比易安伯走起路来扭捏许多。”
“你…”江肆颇为无语,心想果然是苏洵带出来的,跟她一个样,她问的压根就不是这个。
与裘寒无话可说,江肆便又往殿中走。
只是还未等坐下,便听到了响箭的声音。
她回头,裘寒一脸肃穆的持刀靠近她的身前。
经历过数次大战,江肆怎么也不至于缩在裘寒的身后,她转身拿起了殿中的银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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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想象的一样,宫门内外都是南凉军的人,领兵之人正是南宫骁,在他身侧的则是南宫媗。
南宫骁以剑指她,完全不复从前翩翩公子的风姿,怒发冲冠:“江肆,你我同盟多年,本该同仇敌忾,可你竟然把我妻儿掳走,为何要逼本王到如此地步?”
江肆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笑道:“王爷何出此言?郡主不日便要成为这北靖国的皇后,最尊贵的坤泽,而你,也会成为让我敬重的岳父。”
“还有,王妃和世子只是被我请到宫中小住,何来逼迫之说?”
南凉秘闻就让她这般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在场的南凉军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宫骁和南宫媗两人。
明显是相信了江肆的真切。
南宫媗在这一刻慌乱无比,眼睛不住的在江肆和南宫骁身上打转。
若说先南凉王已故,她母妃生下了兄长的血脉,可以借口一句子承父,可她呢?
她已经二十岁了,那便是从母妃嫁到南凉王府时便就…
“兄长…”她喃喃的喊着,十分接受不了。
而南宫骁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
原本,他只有南宫媗一个孩子的时候,对其宠爱有加,可如今他已经有了儿子,要知道,男孩子分化成乾元的可能性要比女孩子大的多,他的儿子,将来才是继承王位的人。
至于南宫媗。
宠爱多年,却一心都扑在江肆身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闭嘴!如今我乃南凉王,你母妃仍旧是南凉王妃,长辈之事岂容你置喙?”
南宫骁满是不耐,明明南宫媗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便先训斥了这么一句。
这让看戏的江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南凉王好威风啊,不过…也怕是只此一次了吧?”
南宫骁脸色阴沉下来,发狠的说道:“江肆,你的话太多了,今日我南凉军便踏平你的新都!”
“那就…拭目以待吧。”
江肆带着笑意,褪去龙袍扬起长枪,直奔南宫骁而去。
宫门四路的靖远军更是的倾巢而出。
带兵的人是叶婵,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几乎是几个回合就把南宫媗逼下了马。
接着又迎头与南宫骁缠斗。
这一场战斗,是江肆蓄谋已久,逼得南凉军不得不打的一战。
更是与多年前南凉王府的羞辱,和南宫媗与慕舒阳密谋下毒的回礼。
在江肆的枪下,南宫媗落败不堪,江肆枪指向她的时候,她发疯了似的问江肆:“为什么?!”
“三日…三日后你不是要封我为后的吗?”
事已至此,南宫媗想着的还是这些。
竟然让江肆觉得她有些可怜。
殊不知,三日只是她给远在南凉靖远军攻下南岳城的期限,逼到南凉军无路可逃,只能选择这个时候破新都而入。
她蹲下身,看着哭泣的南宫媗笑道:“你竟然不知,你父亲要借此机会带兵进入新都吗?所以封后大典本就不存在。”
“我行此举,只是觉得你父亲他,太磨蹭了。”
一句句父亲,逼的南宫媗更是疯狂起来,她不承认!
可江肆的话却句句诛心:“虎父无犬女,你以为…你和慕舒阳的孩子就藏的很好?”
南宫媗不再抓狂,而是脸色惨白的看着江肆,颤颤巍巍的说着:“不…江肆,我只是想要得到你。”
“是…是慕舒阳逼我的!”
“逼你什么?逼你在南凉王府羞辱我?逼你给我下药?”
“难道,那不是你为了控制我吗?”
“可惜你自食恶果,自己却染上的药瘾,一步步走向了慕舒阳的狼窝,生下了…”
“别,别说!我没有!”
南宫媗痛快哀嚎,她以为一切都藏的好好的。
失去了慕挽辞的江肆一定会爱上她,就算爱不上也会属于她!
诚如江肆所说,她的药瘾极重,情绪崩溃时更是会发作的厉害,叫喊着不久就开始浑身抽搐起来。
她这副样子实在令人作呕,江肆站起身不愿再看,却再站起来的一瞬看到了宫门边上一大一小的身影。
恍惚间她没有防备,南宫媗趁机拿起剑背刺而来:“江肆,既然得不到你,那我们就死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