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辞听到这句话,眼泪流的更凶。
起初还未觉得有什么,被江肆看的久了竟然害羞起来,揽住她的脖颈,把脸埋在了她的肩头。
说是劫后余生属实是夸张了些,但经历了些什么之后如此安心的情绪却是少有。
江肆能给予她的心情,是先帝在世时才有的。
泪水不知在何时止住,慕挽辞捏了一下她的肩头,细声说着:“蓝韶不是让你送来汤药吗?不急着喝吗?”
温热的呼吸一直打在耳畔,江肆早就觉得别扭了,因为不想拒绝慕挽辞便一直梗着脖子没动,慕挽辞一开口她倒是松了口气:“急,现在便喝…”
没等慕挽辞松开手,江肆便把她的手放了下去,起身去拿汤药。
她背身时慕挽辞的眼底满是失落,见她端着汤药走来有浅浅的笑着。
泪痕还在脸上,江肆放下汤药第一时间是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慕挽辞怔了一瞬,而后闭上眼睛。
江肆总是如此,每次遇险都会体贴关怀,行为举动让慕挽辞能感受到被偏爱,而等她脱离某种情绪的时候,江肆也会抽身而去。
如此反复江肆平淡自如,却每次都让她的心荡起涟漪来。
“江肆,你为何不会一直如此?”
江肆帮她擦完泪痕,又把汤药端到了她的嘴边等着她张嘴,却没想听到了这句话。
她脱口而出:“什么…?喂你汤药吗?”
说完见慕挽辞微微张开了嘴,江肆顺势把汤药喂了进去,好笑的说着:“这事可不能总有,毕竟喝药可不是什么好事。”
慕挽辞咽下发苦的汤药,微微皱眉不语。
江肆直以为她的嫌苦,却没想是因为她答非所问,笑了笑伸手去拿桌上的糖果:“你快些喝完,有糖吃。”
江肆的性子可能就是这般,说话不解风情,做出来的事情…
倒是总能戳到她的内心。
“好…”慕挽辞笑了笑回答,张嘴配合她把汤药喝完。
江肆如约的把糖递给她:“这些都是南岳城有名的糖铺买的,你若是喜欢,我明日命人带回北境一些。”
慕挽辞没说要不要带回去,而是问她:“你什么时候买的。”
江肆挠了挠头,摆手:“不是我去买的,是刚刚熬药时我听两个婢女说起,便让她们去了一趟。”
“南凉人嗜甜,所以铺子里糖果的种类繁多,我让她们都买了一些。”
“你可以每日喝完汤药都吃一颗。”
“不可以多吃些吗?”
“当然可以,那刚才的味道你喜欢吗?”
南凉气候原因,水果的种类比北境多,就连草莓都有,其实今日婢女买完江肆就尝了一个,而刚刚递给慕挽辞的也是草莓味,她自己喜欢所以也希望慕挽辞能喜欢。
不过慕挽辞却有自己的想法。她从盘子里拿了另一颗,含了一会儿才对江肆说:“柠果,我喜欢柠果的。”
她说完,江肆也好奇的尝了尝,之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酸。”
见到江肆如此,慕挽辞噙着笑说:“嗯,我喜酸。”
江肆见她真不想被酸到的样子,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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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药之后江肆被慕挽辞催促着沐浴,回来时慕挽辞已经把靠床边的位置给她让了出来,背着身。
江肆以为她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躺下,躺好之后身边便出现了一只环着她腰的手。
慕挽辞好像喜欢窝在她的肩膀边上。
江肆转头,看到的是慕挽辞乌黑的长发挡住的半张脸,还操着软糯的声音说着:“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南凉王府。”
“不用,我自己去便好。”
“此事因我而起,不能让你独自面对。”
慕挽辞坐起身来,脸色凝重抓住江肆的手腕,生怕她不让自己去似的。
“那便…一起去。”江肆见状只能如此说,又把她拉下来,搂着她进入梦乡。
慕挽辞尽管下午睡了一觉,可还是累极,而且又有江肆在身边,好闻又安心的琥珀信香让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可江肆却迟迟没有睡意,心里一直思索着明日去南凉王府的事情。
此事一出,确实对她和南凉王的合作有损,几个南凉士兵的命本不值钱,却能成为对方谈判的筹码。
她赌南凉王不可能会撕破脸,可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想着这事,江肆不知是何时睡着的,而且也睡得不踏实,天蒙蒙亮的时候便醒了过来。
昨夜思索的事情在今早又从脑子里过了一遍。
带着慕挽辞去,不妥。
所以她趁着慕挽辞还睡着的时候出了门。
苏洵就住在她的不远处,起得早,她敲了门苏洵就把门打开了。
并未等她见礼,江肆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你与蓝韶同我去,让裘寒守着长公主和她的人,看到响箭,或者未时我们还没回来,就让她带着人回淮城。”
利害关系无需江肆多说苏洵便都清楚,她郑重的点了点头:“侯爷放心,裘寒必能办好此事。”
“你手下的人,我放心。”江肆拍了拍她的肩,有嘱咐她一会儿去南凉王府时卸下兵刃,只带着响箭。
此事无论如何都算是嘉靖侯府理亏,那几位乾元再对慕挽辞不敬也死无对证。
江肆自然信慕挽辞所言,南凉王府的人,就算是信,也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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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南凉王府时天色已经是大亮,江肆的身后除了苏洵和蓝韶之外,带着都是府邸里的下人。
此番算是告罪,赔礼自然是要有的。
可是平日友好的南凉王府却没让人进,身子是苏洵和蓝韶也进不得。
守门的是南凉军士兵,双刀抵在江肆等人的面前大声道:“郡主有令,只需嘉靖侯一人入府。”
无需赔礼,人也带不进去。
江肆对此倒是有所预见,苏洵却是不忿,差点要与两位士兵动手。
江肆拦在前面:“苏洵,你和蓝韶在门外等我。”
“主上…”
“别急,南凉侯府而已,本侯还出不去了?”
江肆让两人退下等候,迈着步子便进了南凉王府。
前几次来,南凉王,南宫兄妹皆在外迎候,如今却要一人进去。
物是人非,倒也让见识自得。
南凉王府议政厅内,南凉王与南宫兄妹的居上而坐,身侧都是跟在身边信任的副官极南凉军。
昨日死去的南凉军也在厅内。
这一幕自然是给江肆看的,南凉王黑着脸,比之前的和善的模样区别甚大。
南宫骁倒还是一如往常,见江肆过来命人赐座。
“多谢世子好意,今日江肆是来告罪的,坐不得。”
江肆摇头笑道,南宫骁自然是不会再让,闭嘴不言,把目光放到了南宫媗的身上。
从进入之后,江肆一直没有特意给过她眼神,南宫媗起初也不愿意看她,后来却觉得十分不服,盯着她看。
见她不坐更是站起身来。
“我南凉军与嘉靖侯合作起始,便一心为了大业,并未有过伤害双方之事,对吧侯爷?”
“自然。”
“南凉军骁勇,与之多次合作给予靖远军大力支持。”
“我,身为南凉郡主,也绝没有伤害过你手下之人。”
“是,郡主待靖远军亲厚。”
“那么此番,嘉靖侯无端杀害南凉军将士,该如何解释?”
南宫媗之前所说句句属实,江肆自然能够面不改色的句句应下。
而这句,她不认同。
也没办法认同。
昨日事情发生后,她不止询问了慕挽辞的身边的人,还特意让苏洵去了一趟清风茶楼,事情始末她能说得清楚。
可…
因为有她在,所以慕挽辞所在之事,在坐的人都愿意给她一个面子,可说到底,心底里都是对越国慕氏的看轻,与厌恶。
而如今,便只能…
“本侯却是无端杀害南凉军,本侯承认。”
“可却不是南凉军什么都没做吧?”
这些人对我妻子不敬,我杀的没错。”
“若是因为与南凉军合作,便要舍弃自己的妻子,任由其羞辱,那我江肆还做什么嘉靖侯?”
“还怎么统领靖远军?”
江肆说着便慢悠悠坐在了南宫骁的身边,正对南宫媗看着她的反应。
她已经查明,为首的女乾元名叫袁青,是南宫媗手下的人,仰慕南宫媗多年,对她早就有所不满,对慕挽辞自然也是,毕竟南凉军的人就是看不上越国。
南凉军与她合作,确实是惹的众多人不满,其中就包括这个袁青。
江肆不信此事与南宫媗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是想要试探慕挽辞在她心中的重要性,或者…直接痛下杀手也是有可能的。
“你的…妻子?”
南宫媗隐忍怒气的重复了一遍,又在看到江肆笑着点头时,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
“好,既如此,那么我为手下士兵向嘉靖侯与夫人道歉。”
而后又轻蔑的笑了笑:“昨日我见到了,夫人好像并未怎样?侯爷的行为本郡主无法像军中将士解释。”
“侯爷可否帮本郡主想个办法,是平津之外,还是淮城更能解释得通?”
江肆想过南宫媗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是除了淮城之外,整个南境她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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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回到侯府时刚过午时,午膳南凉王府自然未留,回去后便使唤管家去做些饭食送到书房。
她想回来休息片刻吃过饭再去找慕挽辞的,却没想开了门就见人坐在书案边,桌上还放着她喜欢的奶香糕和水煮肉片。
“殿下不是说不会做吗?这水煮肉片倒是做的色泽浓郁十分馋人!”
慕挽辞没接话,而是委屈的开口问她:“你为何故意不带我。”
她起的很早,江肆却起的比她还要早,见她如此问也不言语,还吃了一口水煮肉片。
慕挽辞气恼的把筷子拿下来,盯着她看。
江肆这才擦了擦嘴说:“我一人应付的了。”
“怎么应付的?”
“赔了几座城罢了,而且也都是许诺未打下的,你无需担心。”江肆不以为意的说着,甚至还要抢筷子吃水煮肉片。
慕挽辞不给,她便丧气的说道:“我早膳就未吃,这会儿饿的慌。”
“我说你不需担心便是不需要。”
“南凉军的几个士兵值什么钱,不过是要地方,我给的起。”
“之前几次战役,所占多数城池都归属靖远军,或是土地肥沃,或是…”
“你甘愿吗?”慕挽辞打断她,江肆怔了怔。
仔细的看看慕挽辞,才低头说道:“甘愿。”
“人毕竟死于我们手中,偿命的办法可能只有这些,我知你知这些人不怀好心思,可真要说起来,死无对证。”
“合作继续,这些早晚我都能要回来就是了。”
“我不能让任何人觉得,我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