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五分,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片区域。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对这个声音非常敏感。司玉衡反射性从床上蹦起来,扭头要想叫戴珊, 那人飞速穿着外套,淡淡瞥了她一眼。
一分钟后。跑步下楼。
她们俩速度很快,是第二三位到广场上的人, 第一个当然是顾家行。
顾家行脸色凝重:“A20沦陷了,还有群众没有撤离, 附近支队要去支援。”
又沉下气补充:“我会和你们一起去。”
此时,星子隐匿了行迹, 偌大的天空一片灰白,高楼大厦的轮廓显得颓败。
调了一半的人前往A20绿圈,很难想象,这个昨天还是安全区的地方,在几个小时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地狱。
天光乍现,黑色越野车穿梭在无人街道,最后在寂静的大桥前停了下来, 不能再往前了,从这里可以看见异兽在对面游荡,发动机的声音很容易刺激到这些东西。
司玉衡把头从车窗伸出来,望着江对面, 江边公寓上住着普通人员,此时万物沉寂, 众人估计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现在城里的异兽可不比红圈少, 动静一大, 闹起来就麻烦了。”
司玉衡缩头,戴上防护罩:“戴珊, 你带人守着江面,还有,不要让异兽上到居民楼。等我们下到二楼,再叫其他人把车开过来。”
戴珊欲言又止:“行吧。”
浅浅一笑,司玉衡带队下车。无论出什么任务,顾家行总会把这两个人分到一块,加入他的队伍那刻,二人便把话说得很明白。死,也要死在一起。
有戴珊守着后方,司玉衡放心走到对面。
对面落单的异兽在闷声中倒下,十几个人悄然无声上楼,组织居民有序离开。
迟迟看不到司玉衡的身影,戴珊守着装备,不安地用牙齿咬手指。细嫩的肉在利齿的研磨下变成绯色,甚至出血了。
直到看见约定好的信号出现,戴珊迅速站起来,进入车内。
一栋五十多个人,全在楼梯口东张西望,一面提防异兽,一面等待车辆到了。
戴珊拉上手刹,不紧不慢走到司玉衡身边,她没有明显的表情或是动作,司玉衡习惯性地揉捏纤瘦的手腕,似乎在告诉她,很快就结束。
铁皮大货车把这些人接走,司玉衡和戴珊还要去别的地方。
回头告别废墟,曾经,这里也被成为安睡的摇篮,现在,摇篮的生物却换成了肆意横行的异兽。
司玉衡开着车,冷不防瞥到戴珊食指上的齿痕,轻声唤她。
戴珊看了过去,眸子冷冷的。
司玉衡转动方向盘,语气随意:“假如我死了,但你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你会怎么选择。”
戴珊回答得也很随意:“和你一起去死。”
司玉衡听笑了:“你还真是死脑筋,没有一点责任心。”
戴珊:“我们为了彼此才活下去,不是吗?”
“当然是,所以应该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才对——”
司玉衡话还没说完,手上快速打着方向盘,低骂一句看着前方冲出来的异兽。
面对巨大的异兽,惊愕只持续了一秒,戴珊手指微动,送上一颗子弹作为见面礼,比车高出两倍的异兽不痛不痒地看过来。
几个人对着它一阵狂扫,也是无济于事。
其中还有来自其他方向的火力,眼看异兽发狂地冲向这边,司玉衡从座位底下一把短武器,半边身体伸出窗外,射中异兽的眼睛。
异兽低吼着,冲上来,然后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再也没起来。
其实,药剂并没有用完。
异兽倒下的震波传到车内,司玉衡把车倒出来,才往旁边的高楼问:“哪一支队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说我谁?”没想到回答的人会是顾家行。
司玉衡对着戴珊耸了下肩膀,这下可好,当场被抓包。
顾家行带着人面色铁青地和她们会合,司玉衡认出他后面还有上边的人,人衰起来,什么也阻挡不了。
从司玉衡身边经过,顾家行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再和你算账。”
司玉衡弯唇,眼里没有笑意:“嘘,被他们听见了怎么办。”
顾家行瞪了她一眼:“你们往东边走,速度要快点,尽快撤离。”
司玉衡:“好的。”
从始至终,都没有给那位目光灼灼的人半点眼色。
车队再次出发,绕到山路上避开成群的异兽。也只有郊外还有点当初的样子,其他,钢筋丛林里早已面无全非。
戴珊嚼着奶糖,表情完全是事不关己:“你完了,这次不是写检讨那么简单的事。”
司玉衡不悦地说:“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那群人就是脑子不灵光,死板,一点意思都没有。”
后面还坐着其他人,这两位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
“顾家行一天天低声下气的,一点好处没捞着,受气了还往我身上撒,他疯了吧。”
戴珊继续剥糖纸:“你有必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司玉衡看也不看戴珊:“实话而已。”
戴珊:“你每次这样说话其实说的都是反话,你敬重顾家行,我能看出来,死要面子不承认罢了。”
司玉衡提高音量:“你想多了。”
有人举手打岔:“我觉得戴队长说的非常有道理,队长你就是脸皮薄。”
戴珊微笑,表示认同。
“任务途中不允许自由聊天,这点需要我再强调一边?”司玉衡凌声道。
“看路。”戴珊清冷的嗓音只说了两个字。
司玉衡:“好的。”
她们一行人进到城中心,一路寻找昨天出来寻找物资的队伍,出来时是八个人,现在只有两个了。
司玉衡为了救其中一个女孩子,手臂被尖锐物体拉了一道口子。
血哗啦啦地往下流,简单处理一下,回到基地才做仔细包扎。
到了晚上,司玉衡破天荒地发烧了。
戴珊衣服都没换,端水过来给她擦身体,司玉衡双颊烧得通红,双眼迷离地看着戴珊,喃喃地唤了一个名字。
幽冷的双眸微微眯起,戴珊不由自主捏紧手里的毛巾。
结果,司玉衡不知死活地又喊了声。
戴珊直接把毛巾扔她头上,坐到窗边吹风,她和司玉衡从小认识,怎么不知道她会在梦里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深夜,司玉衡渴得不行,摸了摸身边的空位,没摸到熟悉的体温,再迷糊也清醒了。
她慌乱地坐起来,却看见戴珊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愣愣看着床上。
司玉衡修长手指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许虚弱:“给我倒杯水。”
戴珊十指交叉,手背撑着下巴:“你让那谁帮你倒好了。”
“谁?”司玉衡不知所云。
戴珊一字一顿:“你、的、山、水。”
司玉衡霎时如同五雷轰顶,想给自己一巴掌,辩解道:“我和她不是很熟,你别借题发挥。先给我倒水,我有点渴。”
戴珊愤愤地说:“我都没问你什么吧,你就不打自招?她谁啊,我为什么不认识,你觉得你在梦里叫别的女人合不合适?”
司玉衡还在发烧,脑子运行很慢:“你怎么知道这是个女人?”
倒把戴珊问住了。
司玉衡趁机说:“你看,你主观臆断了。宝贝,乖,去倒水。”
“哦,你心里有鬼。”
司玉衡躺了回去,手背放在额头上。今天真是背到家了,戴珊这么小心眼,说什么都圆不过去了。
戴珊还是给司玉衡倒了杯温水:“你居然还有事瞒着我。”
司玉衡一口气喝完,手指擦着嘴唇:“没有。我最爱你了。”
而戴珊说她有病。
司玉衡有苦不能言,现在和戴珊解释不通,干脆少说两句,留住老命。
又睡了一个小时,一道命令把司玉衡强行拉起来,陪顾家行去其他区开会。
下了飞机,司玉衡的脚步虚浮得很明显,然后戴珊两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根本不理会。顾家行就看出,这两人又吵架了。
司玉衡边走边嘀咕:“我何德何能可以和他们一起开会。”
顾家行放慢脚步等她们,埋汰一句:“你知道就好。就是叫你现场做一个报告,等会态度软一点,别把我连累了。”
“行吧,我尽量。”说完,余光寻找戴珊的身影。
戴珊走得更慢,一直保持着两步距离。
司玉衡凑到顾家行身边,压低声音:“不是,你把她叫上干嘛,她脾气比我还差,我今天控制不住她。”
顾家行捂着口鼻躲到一边:“离我远点,别把感冒传染给我。”
“无语。我这不是感冒。”
顾家行有一回感冒,一个星期没康复,瓮声瓮气地说话,被笑了好久,至此一直小心保暖,保温杯里常备姜茶水。
戴珊冷冷抬眼:“就是感冒了,让她吃药还不听。”
司玉衡叹息:“我生的什么病,你不清楚吗,不要编造事实。”
戴珊:“不是感冒吗?”
司玉衡:“戴珊……”
顾家行握紧拳头,打断道:“你们俩别那么幼稚,都到人家家门口了,还吵吵吵,不嫌丢人?”
二人异口同声:“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