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上堆了雪的青松挺拔玉立, 依稀能辨认出当初被移动过的痕迹,裸露在外的树根上长了圆润的白色灵菇,此类灵菇极挑气候, 整个款门上下只有灵气充盈的雪梢峰才有这可怜的几只。
涂越挎着竹篮跃下台阶,身姿轻盈,好似天空絮絮落着的雪花。
她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树下, 三下五除二就将灵菇摘了个干净,巴掌大小的菇把篮子装得满满当当。
一回头, 司玉衡在屋檐下等着她。
光看眼前这一幕,涂越像生活富裕人家最受宠的小女儿, 偷得半日闲,安步当车来到山林里,寻找山珍。
司玉衡见涂越漂亮的身段越靠越近,视线从她脸上挪到她手上的竹篮里:“你全摘了,吃得完?”
涂越随手捏起一只灵菇,纤细的手指抚摸菇伞光滑湿润的表面:“吃不完就晒干,以后再煮汤, 味道会有所区别的吧。”
一听便知她不靠谱,司玉衡拿过竹篮:“别糟蹋好东西了,我来做。”
涂越自然愿意,喜滋滋挽上司玉衡的肩膀:“劳烦师尊了。”
说着并肩朝着百年不用的厨房走去。
涂越过腻了成天舟车劳顿的旅行日子, 兜兜转转回到雪梢峰,欲在一切的开端之地安定下来。雪梢峰终究不是世外桃源, 司玉衡看得透彻, 这样的安定日子, 多过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
她嘴上说着人定胜天,心里面明白, 这些都是说给涂越和别的人听的。
要是人能凌驾于天意之上,司玉衡也不会受制于系统,为了心里面那点记不清楚的执念,把“任务”二字刻在头脑里,在很多时候做一个清醒的人。
有点累了。一种时而过于清醒,时而沉在混沌里的疲累感藏在脑子两端。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司玉衡常有这种感觉,想多歇两天再开工。
同时也是因为涂越救过她,心里觉得亏欠,把任务暂时放在一边,做涂越期待去完成的事。
总有一天涂越会觉察到她的心不在焉,就像那晚涂越说司玉衡变了。
司玉衡盯着砧板上的灵菇,涂越清洗过后放在上面,灵菇堆积成小山,直到一只滚到旁边,司玉衡才动手将这些灵菇切成小块。
“师尊忧心何事,我们不是分好工了,我这里都洗好了,你怎么愣了半晌。”
涂越语气状似不经意。
司玉衡下意识脱口否认:“想一想如何锁住其中灵气罢了。”
涂越用手帕擦手,从后面挂在司玉衡身上,语调懒洋洋的:“无需执着于灵气,做道家常菜也行,再不行,随便切两刀,倒水直接扔进去煮。”
司玉衡手上动作娴熟,片刻将所有灵菇切好装盘。
“回来吃得比之前寒酸,雪梢峰就这点能入口的食材,你等会不要挑肥拣瘦。”
涂越满口答应:“师尊亲手做的,我怎会嫌弃。”
司玉衡调了个清汤,水沸腾的那刻鲜甜的味道从锅盖和锅之间的缝隙里飘出来,涂越吸了吸鼻子,赞美道。
“好香啊。”
司玉衡偏头,躲过涂越凑到脖子的唇,说:“你闻的是锅里的,还是我身上的?”
涂越如实交代:“锅里的不如师尊身上的香味好闻。”
司玉衡冷冷地压低嗓音笑。
“师尊,你心悦我吗?”
笑声忽地顿住,司玉衡本能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只要牵扯到爱情,就会给她所有不负责任的行为拷上枷锁。
幸好,她离去之后,涂越的记忆会被抹去。
司玉衡可以记得,但是涂越觉得不行。
涂越不死心,双臂环过司玉衡的腰,随后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若是我说,师尊回答我满意的答案,我就将清骨珠交予师尊呢,还是不愿意说?”
司玉衡绷直后背想叫她闭嘴,某个东西比嘴还快,迫不及待地开启交易通道,好似举着刀的屠夫。
【对方主动提起交易,请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任务时间为十秒。】
【十、九、八……】
【四、三、二……】
司玉衡想把脑海里的系统撕碎,坚决不开口。
【已监测到您的答案,交易完成66%,预计还有一次交易流程将完成整项任务,请做好撤离准备。】
宣布本次交易结束的那刻,司玉衡心如死灰,谁料,涂越接下来的话让她顿觉了无生趣。
没亲耳听到司玉衡的答案,涂越却把脸埋在她颈窝笑到发抖。
司玉衡提上一口气:“笑什么?”
涂越左手捏到司玉衡滚烫的耳垂,憋笑道:“原来师尊害羞起来,两只耳朵都会全红了,我从未想过,你会这般可爱,像小家碧玉见到了心上人,走都走不动了。”
司玉衡听完,手肘击中涂越柔软的小腹,涂越吃痛放开她,抱着腹部蹲在地上。
怒火焚烧至全身,司玉衡握住菜刀,一刀砍在菜板上,像风一样离去。
屋外寒冷的温度没让她冷静下来,反而是气到不能呼吸。
身体果然是意识最大的叛徒。
骨节分明的手捂住双眼,司玉衡另一手撑在窗沿上,心说,早知如此,抢先说出答案。
这让她这张老脸往哪搁。
等司玉衡冷静许多,涂越端着两碗灵菇清汤进屋。
“师尊,趁热喝。”
司玉衡在床上打坐,挑起眼皮看了一眼又闭回去。
涂越握着汤匙,怡然自得地坐在桌前:“弟子帮师尊尝尝味道如何。”
清香的汤入口,涂越赞不绝口:“比吃过的任何美味都好吃,师尊真的不要尝一尝?”
司玉衡从床上下来,尝了一口,皱眉:“太淡。”
涂越:“尚可。”
司玉衡属于不挑剔食物的那类人,大概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横竖都看不顺眼,每一口都不好吃。
很快碗见底,涂越餍足地用手指在碗边画圈:“师尊。”
司玉衡抬眸看过去。
她这个软绵的语气,接跟上来的话就是要憧憬未来。
“我们把雪梢峰搬回魔界吧,就放在魔宫后面,不许任何人进来。”
果然。
司玉衡不留情地拆台:“你觉得这可行?”
涂越摇摇头:“似乎不大行得通,首先掌门第一个不同意把雪梢峰连同峰上灵气搬走。我们只能重新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雪梢峰,把上面的花草庭院全部拓下来,还是要放在魔宫后面。”
司玉衡:“这就合理了?”
涂越也忍不住笑了。
屋外大雪漫天,有不经意从山下路过雪梢峰的弟子抬头往上看,看见峰上灯火通明,不由自主抹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见了鬼了,雪梢峰上面居然有人。”
除了那师徒二人还能是谁。
扯闲话扯多了,昏昏欲睡的感觉就上来了。
司玉衡拿了套换洗衣物去后山池里泡澡,入水,冰冷刺骨的液体立马漫上来。司玉衡靠在池壁上,缓缓闭上眼睛。
适当的寒冷能刺激她思考,然而有人打岔,从池底冒出来,游到司玉衡身前。
司玉衡眼睛睁开一点缝隙:“偷看的毛病半点没改。”
涂越除去身上衣物,湿淋淋地拥着司玉衡身体,嗳气道:“好暖。”
司玉衡:“冷就出去。”
涂越当即摇头:“不要。”
同时,右手无名指从司玉衡的后颈往下滑至尾椎骨上,似一时兴起,小声神秘地说:“师尊是否还未看过我真正的魔身?”
司玉衡向后擒住她的手腕,却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说不出话。
不同于司玉衡的眸色,涂越金色瞳孔与暗红色瞳孔交相辉映,五官立体清冷,皮肤白里透红,肢体稍长几寸,更加修长有韵味。
她嘴里还有两颗略尖的虎牙,尖端透着嗜血的红色。恍若下一刻轻易能刺穿肌肤,浸泡在灼热的血液里。
涂越问司玉衡:“师尊觉得好看吗?”
司玉衡眨了眨眼睛,笑:“嗯。”眼中天然的郁气不由下降几分。
涂越头低下,用尖牙磨着司玉衡的白皙脖颈:“好香,师尊给我尝尝。”
她完全呈现魔身,也是加了道威压在司玉衡身上,司玉衡手脚动作迟缓,被故意拖慢速度。
涂越倒也不着急,等着司玉衡点头。
“魔尊想怎么尝?”
涂越不掩饰自己的欲念:“像师尊对我那样。”
司玉衡:“胆子不小。”
涂越沉进水底,摸到司玉衡的大腿,一点也不心疼地张嘴咬了一口。
司玉衡捞起飘在水面上的柔顺墨发,用力攥紧,仰头看见无数清辉将月亮包围了,而月光映照在激荡的水花上,影子模糊。
良久,喘了口粗气,司玉衡转身更换位置。
涂越背靠池壁,埋怨道:“师尊,硌得我背好疼。”
司玉衡将贴在面颊上的乌发撩到耳后,堵住喋喋不休的唇。
月亮藏进了乌云里,留下一片瓦蓝色的苍穹。其他款门弟子被钟声吵醒,猛地踢开被窝坐起来。
各长老又隔空传音安慰他们睡回去。
一名弟子嘟嘟囔囔地说:“一会儿说有魔族入侵,一会儿又说是一场误会,长老门和掌门到底行不行啊,这么重要的事都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