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仲生洗完出来的时候,见夏景逸正一件件往身上穿已经脱掉的衣服,有点错愕:“哥,你这是......”

  夏景逸看了他一眼,“哦,差点忘了。”

  说罢,掏出钱包拿出一沓现金,递到岑仲生手里,“你早点休息吧,今晚不干了,哥有点事儿,下次再说吧。”

  岑仲生张了张嘴,他虽然是干这行的,也有职业操守,哪有没睡就给钱的道理?

  夏景逸忙着要去找林桉,见他还在犹犹豫豫,干脆直接拉开他的浴巾,把钱塞进去,大手一挥拍屁股走人。

  外面的宴会好像进行到了高|潮,林桉忍着胃里的剧痛,悄悄开了点门缝,便看见走廊尽头的大厅里人声鼎沸,沈清安拿着话筒,在舞台上笑着感谢今晚来参加他父亲生日会的京城权贵们,底下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贺喜。

  林桉怔了一下,贴着墙根缓缓走了过去,透过大门偷偷往里看,他轻而易举便瞥见坐在最前面的江绪和秦素,他俩果真如营销号写的那样郎才女貌,亲密地挽着手,有说有笑跟朝身边人碰杯。

  林桉喉头滚动两下,眼眶忽的酸涩起来,他感觉自己像只流浪的小动物,只敢悄悄偷窥属于别人的幸福。

  “绪哥,我们去给沈叔叔和沈夫人敬一杯酒吧。”秦素热络地挽着江绪,饱满的胸脯紧贴着他的手臂,江绪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消失不见,故作亲昵地捏捏她的脸颊,笑道:“好。”

  身边被喂满狗粮的众人发出一阵羡慕的起哄声。

  秦素很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便更大胆热烈,直接垫脚亲了亲江绪的脸颊,用行动表示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己,为了江家的面子,他装也得装的喜欢。

  江绪明显愣了一下,但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便顺着现场的气氛,也轻轻在秦素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OMG,你俩真的,不要这样子。”

  秦素的小姐妹发出夸张的尖叫,扶额作势晕倒,江绪实在不想继续跟秦素演这种戏码,便绅士地朝她们笑笑,对身边的秦素道:“宝贝,走,我们去给沈叔叔和沈夫人敬酒吧。”

  秦素甜甜地应了一声好,脚底的小碎步都快飞起来,今天可真是她五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不仅让林桉那个贱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还能得到江绪的亲吻,就算心里知道是假的,也能让她欣喜若狂。

  沈清安向宾客们致完词,便下场来自己父亲身边侍奉,沈修云年纪大了,加上年轻时腿脚受过伤,现在几乎是半瘫在轮椅上,什么都需要人照顾。

  “爸,你少喝点酒,不是你痛风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了?”沈清安嗔怪地拿下沈修云手里的酒,老人哈哈大笑,亲昵地摸了摸沈清安的头:“好好好,都听我乖儿子的。”

  沈清安笑了笑,一扭头,便迎面撞上来敬酒的江绪和秦素,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默默地低下了头。

  “清安,今天里里外外操持,你真是辛苦了。”江绪拍拍沈清安的肩膀,眼里满是笑意。

  秦素不满地撇了撇嘴,冷哼一声,不想跟沈清安多话,端着酒杯笑着朝沈修云道:“叔叔,阿姨,绪哥和素素敬你们。”

  “哦哦,好好好。”沈氏夫妇立马端起酒杯回礼,江绪也恭敬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笑道:“沈叔叔,沈夫人,晚辈祝你们身体安康,平安幸福。”

  沈修云赞许地点点头,江绪这孩子,和沈清安一样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便样样优秀,若不是自家是儿子不是闺女,这联姻的好事,哪能轮到秦家?

  江绪把酒一饮而尽,又端起桌上的香槟倒了些,朝沈清安郑重地说道:“清安,我也敬你一杯。”

  沈清安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也端起了杯子:“啊,阿绪,我俩之间,哪里就需要这么客气了呢?”

  江绪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肖想了很多年的人,心里一阵阵揪得疼,当时,如果不是自己懦弱,或许他们早就有结果,又何必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清安,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从此就是成家立业的人,我会......我会更加努力,在演艺路上获得更大的成就。”江绪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眼底的遗憾和爱意一起颤抖起来,揉碎成一片。

  沈清安静静地看着他,不禁笑了笑:“阿绪,恭喜你。”

  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又如何不知道江绪的心思呢?这孩子,是个痴傻的,连自己早就对他安慕颇深都察觉不出来,还在怕自己痴心妄想,怪自己一厢情愿。

  十八岁时,不勇敢不止江绪,就连自己,也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思来想去,只好暂时断了跟他的联系,跑到国外去逃避现实。

  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对江绪的感情不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深了,这才鼓足勇气回国,想谱写当时年少的遗憾,却听到他要订婚的消息。

  沈清安知道,江家看重子嗣,江氏夫妇更是重男轻女到了骨子里,如何能接受一个男人做他们的儿媳妇?

  终归是他这辈子不是女儿身,他们有缘无分。

  秦素见他俩惺惺相惜又唉声叹气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就因为这个沈清安,江绪像魔怔了一样,连身为校花的她都丝毫不入眼,甚至不惜咋大把时间和金钱去找了林桉这个替身,可谓爱到极致了。

  “好啦,绪哥,朋友们还在等你呢。”秦素白了沈清安一眼,拉着江绪就想走。

  江绪顿了顿,失落地朝他点点头,沈清安亦是如此,眼里满是不甘。

  林桉站在大门口静静地看着,就像一个局外人,观看了一场精彩的爱恨情仇,忽的想起,这原本,也就该是他们三个人的纠缠。

  自己只是一个傻傻的小丑,无意中介入了一场两个少年的爱情,他们是令人唏嘘的爱而不得,而他,他是什么呢?

  他终究是个痴心妄想的笑话。

  林桉消无声息地走了,就像他来时那样。

  他没有听从江绪的话在休息室等他,而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了酒楼外面的大理石楼梯上,看着街上车水马龙,他却十分麻木,甚至没有难过的感觉。

  “小桉。”

  头顶上忽的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林桉慢吞吞地抬头,夏景逸汗流浃背地站在自己面前,气喘吁吁,连平时精致的发型都乱成一团。

  “妈的,沈家这个破酒楼,连个停车位都没有,我还是把车停在商贸大厦那里,我跑过来的。”

  夏景逸一开口便忍不住吐槽,看林桉一个人坐在这里,顿时心疼不已,将他扶了起来:“胃还疼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林桉摇摇头,怔怔地看着他。

  夏景逸吓了一跳,林桉的精神状态感觉有点不对劲儿,顿时严肃道:“小桉,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要憋着,说出来好吗?师兄在这儿呢。”

  林桉本来没感觉有多难受,但夏景逸这样赤诚的关心,就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踽踽独行多时的人忽然看到了温暖的火光,眼眶一酸,蓦地哽咽出声。

  夏景逸沉默地听着他“呜呜”的哭,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

  “小桉,你受苦了。”夏景逸的大掌紧紧握住了林桉冰凉的手,仔细地搓了搓,放在嘴边轻轻呵气,看着他哭花了小脸,笑道:“小桉,别难过了,师兄在这儿。”

  “师兄,师兄。”虽然知道很冒犯,但情绪失控中的林桉就如同一个失足溺水的孩童,急切地渴望安全感,不由得抱紧了夏景逸的腰。

  夏景逸拍拍他的脑袋,放轻了声音:“没事了,都过去了,小桉,都过去了。”

  坐在夏景逸的车上,林桉还在时不时颤抖地啜泣。

  夏景逸心尖好似揪起来的疼,又想骂江绪和秦素是个畜生,又怕戳到林桉的伤心事儿,只好愤愤不平地一根接一根抽烟。

  林桉被熏得打了几个喷嚏,胃里灼烧般的疼。

  夏景逸透过后视镜看了,不动声色地掐灭了烟,打开了车里的空气净化器。

  “小桉,你想去哪里?师兄带你去。”

  夏景逸单手扶着方向盘,朝他笑了笑。

  林桉感激地裹紧了身上夏景逸给他的外套,小声道:“回江绪家,我想......我想回去拿到团子的尸体,好好安葬了。”

  夏景逸点点头,又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林桉愣了愣,失落地低下了头。是啊,然后呢?自己现在可谓是身若浮萍,被江绪折断了羽翼后,除了江绪,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我不知道。”林桉颓然地倒在后椅靠背上,无奈地摇摇头。

  “或许,继续待在江绪身边忍气吞声,直到......直到外婆从国外治疗回来。”

  夏景逸听了,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开车。

  他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攥紧了,心里某个念头强烈地跳动着,好似要突破桎梏,完全地迸发出来。

  都说京城夏少的座右铭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可一晃玩了这么多年,他也快三十了,总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安定下来。

  他从没这样心疼和喜欢这样一个人,或许,林桉,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不能像他自己说的,勇敢一点呢?

  夏景逸咬了咬下唇,忽的轻咳两声。

  “小桉,离开江绪吧,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