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桉喉头滚动两下,落寞地低下头:“......嗯。”

  江绪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眉眼间是难得的温柔:“桉桉,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

  林桉静静地凝视着他,在心里苦笑着摇摇头。

  是啊,他最懂事了,五年来没名没分,凭着对江绪的感情,在失望中包容了他一次又一次。

  回去的路上,林桉抱着软乎乎的小猫,失魂落魄地欣赏窗外的风景。江绪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先是冷着脸挂断了几个,后来那人实在锲而不舍,江绪这才极不耐烦地拿起手机吼道:“喂?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些事等我回家再谈,你每天打四五个电话来催我有意思么?”

  手机里的人嘟嘟囔囔半天,像是很不满地数落了江绪一顿,这才把电话挂了。

  “绪哥,怎么了?”林桉鲜少见他发那么大火,直起身子偷偷瞟江绪的脸色。

  “没什么,是我姐。老头子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脾气大得很,老是让我回去家,我姐受不了,这才打电话烦我。”江绪捶了一下方向盘,恨恨地说道。

  林桉听了,淡淡地点点头,“江叔叔估计是想你了,不如趁这两天没什么事,回去看看他也好。”

  江绪叹了口气,“再说吧,剧组差不多快杀青了,到时候我回去。”

  一说到这个,林桉脑海里便浮现出沈清安的脸,虽然知道江绪很讨厌自己过问他的私事,可心里还是像有根刺扎着一样,隐隐作痛。

  “绪哥......你今晚,要去陪沈清安吗?”

  江绪明显顿了一下,有些心虚:“嗯,他身体不舒服,我过去看看。”

  林桉失望地低下了头。

  车子一路开回山悦别墅,江绪把林桉送到院子门口,自己没下车,透过车窗朝他微微颔首:“明天周婶会来给你做饭,在家记得锁门。”

  “绪哥......”林桉还欲说些什么,江绪已经调转车头扬长而去,将他一个人扔在原地。

  愣了会儿神,还是怀里的猫儿受不住冻,“喵喵”地撒起娇来。

  林桉将它抱紧了些,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屋。

  几百平的别墅只住了江绪和林桉两个人,江绪一走,原本就没什么生气的房子便更加冷清了。

  林桉扫了眼一层不染的地板,江绪和江夫人用过的茶具还摆在桌上没人收拾。他先把小猫放在地上,又将江绪送他的一大束玫瑰花放进花瓶,还贴心地换了水,最后将茶桌上的杯具收进厨房,认真地清洗消毒干净。

  做完一切,林桉坐在沙发上,将在地上欢快打滚翻肚皮的小猫抱起来,捏捏它粉嫩的小肉垫,浅笑道:“小可爱,叫你什么好呢?”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林桉的指尖。

  “嗯,你这么会撒娇,又浑身雪白白胖乎乎的,跟糯米糍一样,不如就叫你团子好了。”林桉怜爱地亲亲它的小脸,小猫歪着脑袋看他,一个劲儿地朝他胸前拱。

  “哈哈,你喜欢是吗?那就叫这个名字啦。”林桉被这个小家伙弄得心都化了,搂在怀里又亲又抱,爱不释手:“团子,你以后就有爸爸啦!爸爸给你买最好的猫粮和罐罐,还有玩具,好不好?”

  “喵喵。”团子被他撸的发出愉悦地呼噜声,两个粉嫩的小爪子在他胸前踩奶。

  林桉轻轻地把团子放在沙发上,因为还没买猫窝,就拿毛巾和纸箱给它临时搭了一个,还放上了一只小鱼玩偶。

  林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转身就想把团子抱进来试试舒不舒服,谁知道团子挑剔的很,一直不肯乖乖待在纸箱里,抓住机会就往他身上爬。

  “哎,你这样,我可怎么做饭啊。”林桉有些苦恼地抱着这个胖乎乎的小东西,只能腾出一只手来开了冰箱,把前天吃剩的半碗土豆炖牛肉拿出来放进微波炉。

  “叮——”

  忽然一声响,心不在蔫的林桉以为是饭热好了,低头一看手机上密密麻麻多了好几条消息,全是刘辉那熟悉的粉红猪猪头像发来的。

  林桉咬着勺子抱着猫,腾出手来给他拨了个语音电话:“喂,怎么了刘老师?”

  刘辉那边火急火燎,像是气不打一处来:“林教授,你快看这次的年底绩效,发的什么啊?我上那么多课,虽然职称低点吧,但也不至于拿不到那些搞行政的一半吧?他们干什么活了?至于比我们高出那么多啊?”

  林桉一愣,明科大学校不好,内部管理更是差,出了问题各单位间都互相踢皮球,工资的事总不清不楚,老师们怨声载道,也亏得是他林桉不缺钱,这才没过多关注。

  “啊,绩效的事不是财务处的李主任在负责吗?你打电话去问问。”

  刘辉一拍大腿,鼻孔里像是要喷火:“就是这个狗东西,我问他他就吞吞吐吐的数不清楚,我刚说要去财务部找他,他又在那喊着自己做了心脏搭桥受不了刺激,叫我不要无理取闹,你看看,这上哪说去?这破学校......”

  林桉无奈地揉揉头,突然想起自己迟迟没有着落的科研经费,“那,当初学校承诺中一个国家项目奖励八万,也不能兑现了?”

  刘辉深深叹了口气,打心眼儿里同情林桉:“唉,林教授,明科大承诺的事情,就没一件做到的。要我说,你这么年轻又有本事,就别在这个破学校耽搁青春了,等任职期满,就赶紧跳槽算了。”

  跳槽?林桉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微微有些心动。他早就觉得现在的平台太低,不仅设备烂,每年能申请到的项目也少得可怜,这样下去能出什么成果?连最该走在学术前沿的教授,都是在混日子、为了一点工资勾心斗角,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恐怕永无出头之日。

  可若是跳槽到好学校,科研量陡增,他便更没多少闲暇时间陪江绪了,可能还得搬出去住,他能同意么?

  那边的刘辉还在絮絮叨叨,林桉已是无心听他说了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

  过了几天,江绪喊林桉抽空去选一个好的装修公司,要开始给城南沈清安新买的大平层做设计了。

  林桉满京城跑了十几家,好不容易选了三家评价好、设计师资历高的,一共做了七八套方案,发过去给沈清安一看,却全都被驳回来了。

  林桉有点火大,对着电话那头的沈清安道:“你又是要新中式,又要简约风,还得什么隐藏式壁龛,我记不住那么多,你为什么不亲自来看?”

  沈清安“哎哟”一声,声音绵软又委屈:“林教授,我就是因为学历不高,审美也不行,这才找你来帮我看的嘛!你就发发善心,再多帮我找一些吧,好不好?”

  林桉听他这些虚伪之词一阵犯恶心,沈清安明明就是想不出力又得到称心的设计方案,这才反反复复折腾他,当即撂挑子不干了:“不好意思沈先生,我已经亲自试验过了,学历跟审美没啥关系。就这几套,如果你还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了。”

  沈清安不情不愿地笑笑,到底也不想跟他闹得太难看,终于松口:“行吧,那就那个新中式的吧。”

  林桉如释重负,指指iPad上的最后一个方案:“设计师,就这个了,麻烦您了。”

  好不容易把合同手续这些都弄完,林桉差点累瘫在地上,刚想喘两口气,江绪的电话又打来了,说是沈清安想感谢林桉帮他奔波这么多天,要请他吃饭。

  打心眼儿里,林桉根本不想去赴这顿鸿门宴,可他不敢忤逆江绪的意思,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洗澡换衣服,又急匆匆地出门。

  现下这个时节,天气闷热蚊虫又多,林桉不会开车,只能坐地铁过来,挤出一身臭汗,狼狈不堪地出现在高级奢华的大酒店门前时,得了江绪好几个白眼。

  “怎么弄成这样?衣服都皱了。”

  江绪不满地埋怨他,林桉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的领带和开了的衬衫扣子,脸颊暴红,手忙脚乱地整理,手却突然被人拉住,正错愕着,只见面前的沈清安扬起笑脸,伸手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林桉有了应激反应,连忙退后两步:“你干嘛?!”

  沈清安也是没想到他能有那么大反应,吓得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往后仰倒。

  “哎!”江绪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但沈清安的手还是砸在了大理石台阶上,登时乌青。

  “林桉!你犯什么病?!”

  林桉刚想上前扶住沈清安,却没曾想江绪急急一句喝骂,伸出去的手顿时缩了回来,嗫嚅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擦擦汗也叫碰你?林桉,你也未免太娇贵了吧?”江绪看着地上揉着手、疼得直吸气的人,抬眸冷冷瞥了林桉一眼。

  林桉一愣,刚想出言辩解,沈清安便苦笑着拍了拍江绪:“阿绪,一点小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林教授不喜欢别人碰他,我先前不知道,以后不就知道了嘛,有什么好生气的?走走走,吃饭。”

  江绪叹了口气,将沈清安扶了起来,“你总是那么与人为善,明明就是他不对。”

  沈清安笑了笑,揽着江绪自顾自向前走去,林桉怔愣在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

  半晌,心里针扎一样疼起来。

  明明三个人来吃饭,还点名指性说是为了感谢他,可现在看来,好像他才是最多余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