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楚照便睁眼了。

  满室中都残留着昨夜的暧昧旖旎,身上红痕清晰昭示着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今天是卫云舟先起来。

  撞入她眼帘的,是已经穿戴齐整的卫云舟,如今正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终于等到楚照醒来了。

  黛眉上扬,她问她:“终于醒了?”

  楚照颇觉诧异地起身,她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现在才多早?

  往日卫云舟可不会这么早就起床。

  卫云舟看出楚照疑惑,竟然径直落座在床边,好声好语道:“快起来。”

  这人的头脑昏昏沉沉,哪里受得了美人大清早温声软语的撒娇?

  “嗯,马上。”楚照晃了晃头,她低头,便见自己脖颈上那些所谓“免检印记”。

  她微微动了动唇角,抬头迎上卫云舟目光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就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发呆干嘛?”她皱眉,直接上手,“今日我帮你。”

  楚照一边护住自己胸前,一边道:“殿下今日手脚麻利,这么利索,以后是不是就用不上我了?”

  卫云舟睨她一眼,她适才一句将楚照的衣服取了过来,搭在被褥上面,道:“昨天我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只此一次。”

  楚照哑然失笑。

  行,原来她这离别只此一次,这公主殿下为了她也只此一次。

  楚照故意借题发挥道:“看来公主殿下真是万金之躯,这种事情放寻常人家,都是家常便饭。偏偏到我身上,就只有一次。”

  本来该是弥漫伤心气氛的,结果楚照又开始插科打诨起来。

  卫云舟努了努嘴,“谁说的就这一次?等你回来,有你享受。”

  她还特地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让人颇觉心旌摇曳。

  楚照吸了吸鼻子,这才配合着穿衣。

  公主殿下的确万金之躯,她说是帮着楚照穿衣服,却没有实际效用。

  甚至速度还不如楚照一个人穿。毕竟这女扮男装的质子,为了应对多种场面,只能自己给自己穿衣服。

  这袖子犀带都让人颇觉好笑。

  终于楚照受不了了,好心提醒:“好了好了,殿下实在有心,累着你了,你去旁边歇着——”

  这女装男装虽说有差,但不至于差这么多。唯一原因,也不过是公主殿下不擅此道。

  楚照觉得,自己已经是斟酌好了词句,是卫云舟累着了,她让她去旁边休息。

  她绝对没有,堂而皇之地说她不好。但是卫云舟偏偏生气,下颌重重地磕在她的肩窝上面,道:“我懂了,这是还没有小别,就已经见异思迁了。”

  “我见着谁了?怎么迁了?”楚照哭笑不得,开始自己穿衣。

  卫云舟赌气,索性松开手,坐在一旁红木凳上,气鼓鼓道:“我怎么你见着谁了?”

  简直无理取闹,

  “从昨天夜里,我就和殿下一直待在一起,殿下倒是给我说说,我去哪里见别人?”她终于追问起来。

  卫云舟上下扫过楚照的脸,话语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面往外面挤:“谁知道我睡着的时候你有没有出去,嗯,或者是在梦里面见到别人也不一定。”

  这赌气已经赌到了怪力乱神的地步了吗?楚照终于整理好衣服,不过为了让媳妇有参与感,她还是好声好气地求她过来,帮她最后整理一下发冠。

  卫云舟脸上绽出笑来,她这才站起来,给楚照整理发冠。

  宪制绕过青丝,撩过耳后,还刻意停顿了下来。

  紧接着便沿着耳垂往下,摸到她的脖颈,上面仍然有好几处暧昧的红痕。

  仍旧是昨夜的余韵,她笑道:“免检?”

  免检是免检,但楚照还真需要通关文牒:“这是一回事,殿下不打算给点其他的?毕竟这东西嘛,还是会消散的。”

  想了想,楚照还是没有告诉卫云舟,这么亲真的会死人的。

  “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卫云舟的声音相当轻柔,“还有侍卫随从,我叫了一队人跟着你。”

  楚照偏过头去,唇畔差点抵上卫云舟的鼻尖,温热的鼻息喷洒着:“殿下好关心我。”

  “嗯,我关心你,我最关心你,”卫云舟说得相当熟稔,“除了我,没人再这么关心你了。”

  这一套衣服终于穿完。

  楚照忍不住笑,回过身来,单手捧起卫云舟的一边脸,任白皙的颊肉从指缝中漫溢出来。

  她盯着她的眼睛。

  离别将至,二人目光中都带着痴缠的念想。

  不过楚照不是来说这个的。

  “说起来,殿下每次都这么说。”她挑眉,指腹摩挲,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卫云舟:“我说什么了?”

  难不成不是事实?这世界上还有臂比她更关心她的?

  “是事实,但听起来嘛,总觉得有一种,故意排外的感觉。”楚照说得煞有介事,“在我那边,这通常,通常叫……”

  卫云舟开始蹙眉了。

  以往楚照说起她那边的事情,她都愿意听——如果是分享之用。但是今天不是,显然她又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比如上次的什么枕头公主,迄今为止,她都怀疑,是楚照临时编造出来哄她玩的。

  三个字母出现在楚照脑海中,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便于说。这三个字母的发音未免有些奇怪,她还懒得去解释另一种语言。

  思考片刻,楚照还是答道:“煤气灯。”

  “什么灯?”

  然后楚照又侃侃而谈了一遍,卫云舟的理解能力超强,她顿悟。

  “哦,那好吧,但是我就是喜欢控制你。”她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再度流露无辜憨态。

  楚照:……

  感觉自己白吹了。

  日头渐渐露出头来,时间差不多了。

  卫云舟敛眸,她眼神示意楚照,后者便会意。

  任她在唇角落下细密的啄吻,然后便变得猛烈起来,吞噬呼吸。

  温存不过几息,便是分别。

  松开手时,卫云舟认认真真地看着楚照双眼,把她提过的要求又再说一遍。

  “只此一次。”

  “早去早回。”

  先是正经说完这些话,卫云舟唇角又忽而翘起,“可不要沾染些什么,嗯。”

  她噤声,笑得纯粹。

  “好好,遵旨,一定。”楚照连声说话。

  二人走到院中,门口早就停好了队列,临走时,卫云舟又像是想起什么,道:“倘若你有机会碰见傅小将军……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她斟酌道。

  楚照扬眉,应下此事:“好。”

  二人默契一笑。

  楚照自认为,自己要知道的比卫云舟更多——毕竟在原书里面,傅季缨并不能算正面人物。她手下的一支军队,还算难缠。

  如今死了不少人,卫云舟的兵权又被皇帝收回,假使能够得到傅季缨帮助的话,这前路还是一片坦途光明啊。

  如今在人前了,二人只能目光如胶似漆缠绵。

  檀口微张,卫云舟的声气淡然:“早去早回,在七夕之前。”

  哪有这种刚刚好定做完衣服就跑路的驸马?

  不过算了,对于楚照,卫云舟向来有无穷无尽的耐心。有时候她自己都好奇,这股子耐心,究竟从何而来,幽深得像一汪无穷无尽的深潭。

  她凝望着那六檐马车远去,日头冉冉升起。

  差不多了,她也应该上朝去了。

  回过神来,她吩咐身旁侍女:“本宫的马车,也备好了吧?”

  侍女忙道:“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

  “是。”

  公主殿下坐着六檐华盖马车,和驸马背道而驰。

  但好在前途都是康庄大道,一片灿灿。

  今日朝议颇为紧张。

  皇帝虽然未曾点明,但大家都知他已然开始亲政。这摄政公主嘛,虽然站位依然靠前,但皇帝在的时候,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

  何况她现在手中已经没有兵权。

  前不久才传来音讯,原来西郊大营的刘将军,在去往北境长岑的路上,暴毙而亡——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也许有隐情。但再有隐情,大家都不敢说什么。

  御史大夫上前一步,呈上好几本来。

  柳臣之颤颤巍巍。有心人已经注意到,这户部侍郎,自从进来的时候,就魂不守舍的。

  他绝望地看了一眼御史大夫,甚觉悲凉。自从他儿子死后,那些贱人没有得到应有的处置,他就擅自作主做了些事情,结果便被那御史抓住了小辫子,他现在心中甚恼。

  柳臣之抬头,提心吊胆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过那几本奏折,既然是御史大夫上奏,自然是参有过之人。

  凌厉阴鸷的目光,霎时间锁定柳臣之。

  皇帝沉声问道:“柳大人,这上面说你的事情,可确有其事?”

  柳臣之一时心慌,便口无遮拦道:“陛下,京城那些青楼伎馆啊,早就该管管了,臣这么做,让他们多交钱,也是为了充盈国库呀!”

  皇帝冷笑一声,将参他的那本书扔在地上,一声脆响,“柳臣之,你要不要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你的什么?你可没有充盈国库,而是贪墨!”

  柳臣之吓了一跳,颤栗不敢说话。

  这,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是两年前他借由工部造宫殿之故,多报了银两结算的事情,怎么今日就被拉出来了?

  可是,以前都不是好好的吗?柳臣之吞咽一口唾沫,以为自己能过逃过这一劫——

  哪里知道,接下来一本便是纵然他贪墨、与他狼狈为奸的参工部侍郎的折子。

  “好啊,朕真心实意求上天垂怜,你们倒好,借着朕的真心,竟然趁机贪墨敛财?这样吧,既然都撞一堆了,那就先押入大牢,好好调查。”皇帝决断得颇快。

  他似乎有了换官员的想法打算,不然决计不会这么快。

  只不过,这往事,到底是谁爆出的?鲜注腐

  柳臣之被侍卫带出宫殿的时候,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人来。

  他想到那清丽的身影,只不过他再怎么嘶吼,也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