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的侍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气端庄地走了进去,另一个在后面怔愣半天后再开始追。

  只不过这两个人就像是在赌气一般。

  毕竟顾虑这是在外面,楚照还是走得慢些缓些。

  哪里知道,等她抬头时候,卫云舟已经离她好远。

  她凝望她背影半晌,这才意识到卫云舟刻意加快了速度。

  好吧,堂堂公主都不顾形象了,更何况她?

  思及此,楚照也跟进,不料刚刚转过街角,就被赫然挡在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

  原来是红枫。

  “哎,你在这里做什么?”楚照皱眉,只当红枫只是闲逛至此,目光越过眼前人,直落向那月白背影。

  然而红枫又不依不饶地转了方向,一脸严肃:“殿下。”

  楚照:……

  好吧,楚照终于意识到,红枫大概是有话要给她说了。

  想了想,楚照开口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好容易才控制住脸上一闪而过的焦急表情。的确失落,她怎么能有追不上她的道理?

  “请殿下随我来。”

  楚照敛眸,看红枫面上严肃表情,她心中也不禁咯噔一下。尽管红枫老是板着一张脸,但这些严肃也是分了层次。红枫眉心禁皱成“川”字的时候,次数还是不多。

  二人往里面一处院落走去。

  口头上说的都只是玩笑,这公主殿下自然不舍得让驸马潦草过活。

  好几间厢房,安置了楚照和楚照的随从,只不过那属于楚照的房舍,倒是长久地空着。

  二人落座下来。

  红枫眉心依然紧皱,没有半点舒缓的意思,她取出一张短书——那种绑在信鸽腿上的飞书。

  她递给楚照,径自开口:“殿下,最近我们遇到了怪事——”

  “你且说。”楚照打开那飞书,上面只是密密麻麻地列了不少名字。

  打眼看去,就知道是些酒楼店铺的名字。

  想来是眼线,楚照收好那飞书,对上红枫的视线。

  “适才您所见的那些酒楼,便是我们大雍在梁地的暗哨点,不仅提供情报,有时候也要周转调度钱财……”红枫说到这里便是一顿,眼底更加深邃,“但问题恰在这里,他们最近完全不听使唤。”

  楚照挑眉:“如何不听使唤?”

  红枫这才道来。

  原来这些不在京城的眼线暗哨点的主人,都是从大雍人氏——这一点便不同于京中的有些人。譬如晴潇楼,不论是秦姒,还是吴义仁,两个人都不是雍人,而是土生土长的梁人。

  他们之所以加入,也都是图了利益来的。

  听到此处,楚照点头。倘若这两个人没有自己的意图,不在乎利益,恐怕她还更难动手拆解。

  “之后呢?他们如何不听了?”楚照轻轻地叩击着檀木桌案,声音清脆。

  红枫答道:“这些人是对皇室忠心耿耿,按说,他们自然应该听命于您……”

  但是他们偏偏出了乱子。林玉按着名录,去依次找这些店家主人的时候,先开始受到了不少的冷遇,林玉本身就是一个暴躁性子,接着问了下去,便愈发耐不住性子了。

  到了最后,林玉终于动用武力,逼迫一茶楼老板道出缘由。

  原来是受了别人的命令。

  听到此处,楚照幽幽开口道:“所以说,这大梁境内,还有什么大雍皇室?”

  她的兄长已经死了,有正当名头过来的质子已经没了。

  “没有别人。”红枫答道。

  空气静默一息。

  楚照已经猜到,那所谓背后的大雍皇室是何人。

  “是不是我的那好皇叔?”她笑了起来。

  在原书剧情中,端王能够提供大量钱财,如今还杀了新帝篡位,没有点本事是不行的。

  红枫盯着楚照幽邃双眼,点了点头:“不错,经过调查,林大人给出了这样的答复……她还告诉说,她已经做掉了几个特别不听话,并且已经开始通信的人,但是剩下还有些人不曾解决。”

  “要怎么才能解决?”

  红枫一字一顿道:“他们称,只受大雍皇室调度,这皇室身份的证明……”

  楚照了然,她摸出那半块令牌,放置桌上:“便是此物?”

  半块令牌的缺口,因着岁月搓磨,已经开始变得光滑起来。那深刻的海棠纹路,泛着隐隐的幽光。

  “这么说来,他们便是受了另外半块的指令吧?”

  楚建璋登基才没有多久,按说再怎么快的速度,也不可能将消息传过来,并且让这么多的人听命于他。

  如此细想,便只能推理出一个原因,早在他意图谋反的时候,就已经在大梁这边布下天罗地网。

  “是的,但是,我等所共知,您手上这半块,”她垂眸,目光细细描摹那海棠花纹,“若不能合璧,它才是最为贵重的。”

  理固宜然,这海棠花纹是皇室象征,她偏偏就捡了这多余的半块。该说不说,她还是拿了好的剧本嘛。楚照哂笑。

  “我这皇叔还真是深藏不露,杀了新皇帝,”她眯眸,站起身来,“还不忘远在大梁作为质子的我。”

  红枫会意:“您现在可不是寄人篱下的质子,而是……”

  她的话便停在这里,话语未尽,但二人都明白。

  她是公主驸马,是大雍皇室成员,是大梁皇帝手中长铗,要借由她,破开这近百年来纷争都不曾攻下的防线。

  只受令牌调度,那令牌又极为贵重,她不是傻子,不会将此牌交予别人。想来,那楚建璋一定跋涉过来,见过了大雍的这些人。

  楚照摇摇头,往前厅走去:“怪不得这新帝登基,时局不稳,却还是坚守了这么久,皇叔他做的事情未免有点多了。”

  想了想,她顿足,缓声问:“所以,我是不是要出发了?”

  红枫本来还在斟酌怎么说话呢,却不曾想楚照已经将她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她只能在心中感叹殿下聪慧,便道:“越早越好。”

  大婚虽然过了一两月,但还是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的时候,这放在谁身上,想必都会排斥一下。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是这个答案,楚照还是觉得胸口一抽:“越早越好,那明早如何?”

  “如果明日能出发,那最好。”红枫一板一眼道。

  楚照尴尬地牵了牵唇角。

  她还是她,细微的反讽果然听不出来。

  红枫是真的把楚照的话当真了,她快步走上前来,道:“殿下,既然打定主意明日出发,那您还是去告诉告诉公主殿下。而我,这就吩咐交代下去。”

  楚照:?

  好家伙,你真是会理解我的意思。

  但是红枫这么焦急她也理解,这些并非轻松的事情。林玉都只能动手杀人,可见事态紧急,她的确应该出发。

  只不过嘛,这么快就要走,楚照还是觉得仓促,当然更多的还是留恋。

  楚照本来还想拖延,哪里知道,红枫却已经大踏步迈下石阶,扯着嗓子开始各自吩咐交代起来。

  “殿下,您觉得,除了我之外,还有谁适合和我们一起去?”她兴致甚至高涨起来。

  楚照:……

  自然是她眼熟的那几个。

  红枫走到茶月跟前,却见茶月一脸麻木。听闻红枫来意,她果断摇头拒绝。

  这要去北边,多么劳神!

  她可以在柏堂中当眼线,也可以在这驸马院落里面当眼线,总之就是不能在奔波途中当眼线!

  只有翠微一个人乐意。

  “行吧行吧,那就这么定下了,”楚照扶额,“明日出发,明日出发。”

  可以,这实在是太美妙了——二人今日还在车厢里面你侬我侬,楚照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那胡说八道辩解上两句,二人就短暂分开了。

  现在倒好,短暂分开之后,她带去的不是辩解,而是她明天早上就要离开出发的消息。

  她琢磨着待会儿见到人的时候,应该怎么说话。

  琢磨着琢磨着,楚照便走到了正厅门口。

  她目光凝滞落在足下石阶,在旁人看来便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驸马?”门口侍女看楚照一脸沉思模样,再不反应过来便要磕上梁柱,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楚照这才幡然醒悟,回过神来,目光侧向厅中,“殿下可还在里面?”

  “在呢。”侍女笑了笑,“您进去便是。”仙著府

  要不是她看到楚照要撞到柱子,她才不会出声打扰。

  论起公主殿下对驸马的宠爱程度,那便是任由后者在府中畅通无阻,哪有她们拦人的份。

  楚照颔首,这才迈步而进。

  她揉了揉眉心,这才准备好说辞,却发现厅中气氛更加紧张。

  软履落地无声,只不过她越走越近,还是挡住了天光。

  卫云舟抬头,烟眉青黛,如今也微微拧着。

  楚照靠近,案桌上面摆着一封信。

  她不禁笑了起来,看来这她们两个人,还真是缘分,竟然都在为一封信烦心。

  只不过信的内容迥异。

  卫云舟抬头,注视楚照靠近。

  她本来还是有些严肃的,结果走近之后,居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很好,她本来就有点心烦,现在更加心烦。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你就高兴?”卫云舟生气,佯怒道,“是这样么?”

  楚照好容易才收住脸上笑意,走近她身旁,道:“也不是,只不过我也遇到烦心事,也是因为一封信。”

  二人目光凝实,卫云舟眯眸。

  好吧,依照她对楚照的了解,她还是能够读懂楚照眼神的。

  不像是在说假话。

  “这烦心的事情太多了,”她转头低眸,纤长细指捻起那薄薄的信纸,有些字迹洇到了背面,“这是北境那边传来的信,是上个月的——那傅小将军寄来的。”

  小将军,自然是镇北侯家最小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