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金龙绕柱,熠熠生辉。

  “除此之外,本宫还有一事告诉诸位,”清灵声音击荡着空气,仍带着不怒自威的震慑,“不日陛下还朝,应圣上口谕,接下来罢朝五日。”

  卫云舟话音刚落,那些一直低头的大臣忽然抬起头来。

  其中一手持象笏的大臣略略吃惊,“罢朝五日?”

  要知道,此前太后千秋宴并上长公主大婚,也就不过罢朝六日功夫。

  况且皇帝现在还未回来,朝中一切事情表面上都是由公主决断,怎么突然罢朝?

  卫云舟淡声开口:“此为圣上口谕,洪大人知悉就好。”

  那大臣还想说什么,但对上那凌厉的目光便觉得心惊,乖乖闭嘴。

  不过也是他大惊小怪了。

  自从皇帝开始修仙问道起,他便经常听那些道士所言。除了在宫中修了十处炼丹所,甚至在国家祭祀大礼上也有些许变化。

  恐怕罢朝也是有这其中的原因。

  “如各位无事,今日便退朝。”

  殿堂内寂然无声,沉默几息后,众臣便退朝了。

  卫云舟自然是要走在后面,她也懒得去和那些乌泱泱的人群混在一起。

  不过她还是盼望着出去的。

  那些大臣从殿中依次而出,还不及走下磊磊石阶,便看见一颀长身影立在阶下。

  先出来的那几个老头相视一笑,小声道:“哎呀,看来这驸马还真是用情至深。”

  “人家到底是年轻人,哪是你这个糟老头子评头论足的?”

  先出口的官员摇头,道:“就是再给我这个老东西半条命,我也不敢去当陛下的这个女婿呀。”

  话讲到这里,也就应该打住了。

  不论是皇帝,还是公主,都不是他们胆敢妄自议论的人物;至于这楚照,再怎么样也不是大梁人,说说这驸马的事情,若是被偷听去,不涉及太多也是可以的。

  楚照持续这件事情——等她下朝已经快一个月了。

  她辞别了钱霖清之后,便去了柏堂一趟,将那些信件取来。

  她站得挺直,旁若无人一般,任凭旁边人流如织。

  还有些年轻的,自认为是公主一派的——如今太子抱恙,他们平素又不与太子交往,这一来二去地,他们可不就是公主党了吗?

  有着这种想法,这些人便主动地同楚照打过了招呼:“侯爷呀,您今日又来了!”

  楚照微微一笑,将眼前任的面容同他们的名字对上号来。

  还有些人嘴巴兜不住,庆祝她公主府即将建成的事情。

  他们不敢向公主殿下直接道贺,向这驸马道贺也是可以的。不仅如此,他们还明里暗里地暗示了两句,希望楚照能够多多美言两句。

  陛下如今仍旧一心扑在修道上面,三个小皇子一个比一个年纪小……

  靖宁公主这棵大树,不说多了,稳固个七八年简直绰绰有余——况且这手心手背都是皇帝的孩子,想来不太过分,朝徽帝也不会拿这些大臣怎么样。

  终于应付完了这一大堆人。

  只不过楚照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卫云舟出来。

  她皱眉,日头攀升得愈来愈高,远方重檐金辉次第铺开。

  她没有实质上的官职,真要论起来,她还没什么理由,堂而皇之地踏入宣政殿找人。

  只不过事情总有转机。

  高长的石阶之上,传来一阵呼唤声:“楚二殿下,公主殿下有请。”

  楚照讶然抬头,循声辨认,知是戚怜。

  “别在那里站着了,上来吧。”

  楚照依言跨上台阶。这还是她第一次走上这个地方。

  日光辉映,跃动在足下石阶,壁生辉光。

  时时打扫着,饶是日日都有不计其数的人踩踏,但仍旧光洁。

  只不过楚照不在乎这个。

  长久如此的石阶,也都因为她走过而有了不同。楚照想象着卫云舟踏上石阶的样子。

  戚怜笑盈盈地看着她:“您还真是坚持得久,快进去吧,殿下正在候着。”

  楚照诧异,问道:“今日怎么想着让我进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跨过台阶。

  宣政殿不似后宫之中处处屏风遮挡,这里一览无余。

  卫云舟如今已然走上丹陛,她翻阅着桌上的某些奏折。

  未坐,毕竟这是正儿八经的龙座,饶是四下无人,这事儿还是谨慎点的好。

  四屏凤冠流溢辉光,滚边金色华裳铺落。

  殿顶的“正大光明”,亦是为她而悬。

  等楚照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卫云舟地目光已经落到她的身上。

  她冲着她笑,却不说话。

  楚照哑然,嘴角不自觉地随着卫云舟笑容的弧度翘起。

  仪态万千,终于走到她的面前。

  “今日怎么又来了,在外面做什么?”她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明知故问。

  因为楚照这一个月都是这样做的。

  几乎没有经过犹豫,楚照答声:“等你下朝。”

  空气沉寂几息,楚照眼睁睁地看着卫云舟嘴角的弧度愈发勾起。

  四目交汇,原本平静如幽潭的眼眸,霎时便春山带雨,无数风流。

  “哦?”卫云舟含了笑,没再说别的,便径直向殿前走去。

  她还得去御书房一趟呢。

  戚怜站在后面,知道这托衣裙的差事轮不上自己了,便索性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人也不少,偏偏这二人感情就是如此——这是力破往日不和的谣言吗?

  戚怜心也不知,便猜如此。

  二人上了辇,纱帐垂落,天光半隐。

  终于,楚照幽幽开口:“殿下今日还真是沉默。”

  卫云舟转过头来,冲着她笑道:“只是适才在想事情。”

  “想什么?”楚照皱眉,作佯怒状。

  语气忿忿,一听便知心情不甚好。

  卫云舟眯眸,索性捏过她下颌,强硬转向自己这边,问她道:“怎么不高兴?”

  “你想事情。”

  她挑眉,“我想事情怎么碍着你了?”

  “想事情又不想我,如何不碍着我了?”

  今日两人辩得颇凶。

  这种时候就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紧接着便是倏然倾来的黑影,还有唇瓣上温热的触感。

  嘤咛从缝隙溢出,唇舌交缠磨出啧啧的水声。

  缠绕在一起,待到终于松开时,唇边还缠连着银丝。

  只不过卫云舟的手还勾在楚照脖颈上面,她挑眉,不怀好意地笑着:“我只是想看看,今日是不是真的嘴甜?”

  楚照:……

  浓重的欲气交缠,辇车行得颇稳。

  楚照声音冷下来:“不甜。”

  “我不觉得。”她眨着眼睛,水润潋滟。

  楚照耐着性子,反正到御书房还有些时候,不若就继续陪着她耗下去:“所以,以往嘴不甜?”

  卫云舟闻言一怔,继而正儿八经地思考了起来。

  末了,她又轻轻地啄吻了一下楚照的唇角,低声给出自己最后的判断:“今日尤甚。”

  所以这就是她连续亲两次占她便宜的理由?

  暧昧旖旎的调情暂且告一段落,卫云舟重又端坐回自己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楚照,亲昵道:“所以……近来为什么这么亲近友好?”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的?

  都结婚这么长的时间了,她非要保持这种近似新鲜的感觉。

  但楚照却逃脱不得——的确如是,他被这种感觉吃得死死的。

  还不等楚照答话,卫云舟便自顾自地说开了,细腻莹白的手还不忘抚过楚照的下颌,像是亵昵一般的动作。

  “不会是因为……皇帝要回来了,害怕了?”他的笑音压着句尾而至。

  诚如所言,就在大婚翌日,皇帝还颇为郑重地告诉了楚照,要好好对待公主。

  但是上个月的那些不和传闻,也是实际存在的。如此推之,皇帝要是知道了,惩罚惩罚他的女婿,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她天天就知道欺负她,还要借着各种人的名头来欺负她。

  楚照捏住那不安分在脸上乱动的手,音声压得极低,缓缓道:“那怎么办,公主最好还是包庇我一下,嗯?”

  那手极白净细腻,只需要稍稍用力,便可留出指痕来。故此,楚照还是适时地松开了手,但痕迹已然落下。

  卫云舟低眉,凝视着皓腕上地红痕,不满嘟囔:“你让我包庇你,就这么对我?”

  浓重的唇息从脖颈处喷洒而来,让她心颤。

  接踵而来的便是细密的吻,但不够温柔,甚至略显暴戾。

  卫云舟只能掐着楚照的腕部,这次她要报刚刚的仇,但是某人实在皮糙肉厚,怎么掐都没有反应——抑或是说,反应到别的地方去了。

  “嗯……”她低吟,伸手欲推,“外面那么多人!”

  于事无补,只是徒劳。

  终于楚照舍得松唇,扬着头冲着她笑:“怎么,我想要殿下包庇我,不多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卫云舟呼吸仍旧紊乱,胸口剧烈起伏,头上步摇频频晃动。

  她瞪她,颇为羞赧地揉过脖颈,上面已有刚刚暧昧余痕。

  “让我包庇你,就这么对我?”

  “其他的我不知道,不过这个我知道——陛下要回来了,得罢朝五日,这时间还不够好吗?”

  楚照轻笑两声,粗粝的指腹暧昧地划过脖颈上的红痕,最终目光垂落在卫云舟浅缀晕红灯双靥。

  真是服了。卫云舟皱眉,“我劝驸马还是少干政的好。”

  “我可没有干政,我只是关心一下家妻……什么时候能够休沐?”

  今日此人又是伶牙俐齿,卫云舟决定打住,闷哼两声,支开话题:“今日你来,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还真有。”

  卫云舟好奇:“是什么?”她的本意不过是另起一个话题。

  “那公主府牌匾还未题下,举荷让我过来找书法家呢。”楚照说得煞有介事,一边揽过她的腰,“对吧,书法家?”

  卫云舟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而后辇车既停,到御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