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荷走后,卫云舟反复看那奏疏好几遍。

  毕竟是死了儿子,柳臣之再怎么样,也不会空口白牙说胡话。

  这上面所述,倒也克制——只是用了陈述事实的语气,说了那晴潇楼的实际楼主究竟是谁。

  剩下的话,没有直说,但卫云舟自然知道。

  这大雍过来的两位皇子,都是年轻之辈,换言之,这邻国,早就在很久之前,就在大梁京城有相当多的奸细。

  当然,这些事情,其实卫云舟是知晓一二。否则当初她也不会动最初的心思,不会想“以身饲虎”,与这两个质子有来往。

  但是这晴潇楼之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觉得心不在焉。既然如此,不如早些时候回去的好。

  反正枯坐在这里,心下都被扰乱得差不多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戚怜,”她轻声唤道,“摆驾回宫。”

  戚怜诧异片刻,但还是马上应了:“是。”

  今晚公主殿下回去的时间,要比往日早些呢。

  说来真是奇怪,大婚刚过的那几天,殿下还不怎么回去。如今过了浓情蜜意的时候了,殿下反倒是开始回去了。

  或许这情意,是到之后才浓起来的?

  不过,戚怜也不敢妄加猜测。她赶紧出去,招呼了辇车来。

  今夜空中仍挂一轮悬月,月华如水倾泻,漫漫铺了长年宫中一地银霜,洁白胜雪,宫中竹影疏密横斜,别是一番风趣。

  “参见殿下。”宫人们福身行过礼,眼中不免浮现诧异之色。

  嗯,今日殿下比往常早归至少近两个时辰!

  既然早归,那肯定是要见到些与往常不同的景象了。

  卫云舟轻手轻脚踏入水月殿中,转过屏风和帘幕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寝殿内烛火晃动。

  既然烛火晃动,那便说明里面人是醒着的。

  只不过是略略停了几步,等她再靠近的时候,却发现那盏刚刚还在晃动的烛台,如今几根烛火都熄了。

  红色拔步床上的纱帐竟然也已经垂了下来。站在外面,可以粗略地窥见人影。

  这是在做什么?卫云舟皱眉,不觉有些好笑。

  她是不是当她是傻子?

  先不说适才她还没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微动的烛火。更紧要的是,卫云舟清清楚楚地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如今这“酣睡”的人,明明怕黑。

  哪一天晚上她不是点着灯睡的?

  今日还真是为了装睡,不择手段。

  恰巧,卫云舟心烦,她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她蹑手蹑脚靠近,慢慢掀起那帘幔来,按住锦被,这次她没什么心情逗弄楚照,索性道:“怎么,本宫一回来,驸马就睡着了?”

  楚照:……

  !

  天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睡觉!

  她昨晚实在是被吓得不轻,如今还半边脸蒙在被褥里面。刚刚卫云舟明明掀起的是外面的纱帐,却让她觉得自己身上的被褥同时被掀开了一样。

  楚照凝神,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自然一些——这样她总不会生疑吧?

  然而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接下来的小动作,全部都是掩饰。

  素手顺着按住的锦被,一直向上,最终到了目的地,再轻轻地向下拉了拉,露出楚照整张脸来。

  睡得好,装睡得好。

  还是不醒。

  卫云舟想了想,还是重又起身,点了那烛台上的几根蜡烛。

  昏黄光影下,修长鸦黑的睫羽,如今还同着均匀平稳的呼吸一起颤动着。

  “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卫云舟的声音很平静,“嗯,今日本宫一回来,你就睡着了?”

  楚照大气不敢出一口,终于,那平稳的呼吸如今有了紊乱的迹象。

  姑奶奶,您是真心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装睡吗?

  上朝回来的女人实在是太恐怖了,除了装睡,楚照竟然想不到别的办法。

  嗯,但是她今天的确过于紧张,她吹灭烛火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果然,下一刻,可怕的女人就开始欺身而上,薄唇压在她的耳侧,声音照旧清清泠泠的:“怎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情?”

  !!!

  楚照无可奈何,终于睁开眼睛,声音小得不得了:“那还是因为怕累着公主殿下,臣还是知趣睡了比较好。”

  卫云舟挑眉:“哦,原来是这样啊,那驸马还真是有心了——”

  她轻笑,眼中愈发深邃起来,“没想到驸马还是没有忘记本宫。”

  今日的对话,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楚照警觉起来,她索性掀被,直起身来,盯着卫云舟的眼睛,四目交汇。

  二人难得有离得这么近,却什么都不发生的时候。

  别是今天又遇到什么讨人嫌的事情了吧?

  思及此,楚照觉得自己要做好后勤工作,便笑嘻嘻靠近,搂住眼前人道:“那我就冒昧猜猜——今天殿下一定是遇到什么讨厌的人或者事了?”

  “嗯,你说的对。”卫云舟靠在她的肩膀上面,二人的体香交叠相缠,在鼻尖涌动,“今天本宫的确遇到些讨厌的事。”

  “那……殿下不妨告诉我?”

  卫云舟倏然侧过头,靠近她的脖颈,温热的吐息喷洒,“一时半会,总感觉说不清楚。”

  “既然说不清楚,那不如明天再说,”看卫云舟没什么反应,楚照索性拉了她躺下,“不如早些休息?”

  她颇为狗腿地一笑。

  殊不知,这笑在卫云舟眼中,更是加重嫌疑。

  嗯,看起来果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又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楚照开始心跳如擂,生怕卫云舟又做些什么事情。

  不过,今夜的公主似乎格外沉静,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

  她索性将她搂在怀中,轻声细语地哄道:“是不是不开心?”

  “不开心。”还醒着,答得也果断,可就是说什么也没说理由。

  楚照义正词严:“你要是不说为什么不开心,我要怎么分忧解难?”

  卫云舟闷声:“不知道。”

  楚照:……

  好吧,想了想,这种时候,楚照还是决定学学卫云舟安慰人的方式。

  她轻轻扣住卫云舟的后脑勺,撩去多余覆在脸上的青丝,深吻直下。

  烛火摇荡,唇舌追逐到音声啧啧,很快,空气中便染上暧昧□□。

  卫云舟锤了楚照胸口一下,“你……够了。”

  餍足的低吟声音漫出喉骨。

  终于脱手。

  “我怎么记得昨晚殿下不是这个样子?”

  “一晚归一晚,”卫云舟答得可快了,“我要睡觉了。”

  楚照总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说起来,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同卫云舟说——只不过,听她的口气,便知道她已经困倦了。

  这几日她都相当劳累,不如让她好生歇着——想到这里,楚照便也不说起那事来,让她好好睡吧。

  相拥一夜,渐至天明。

  楚照天天在长年宫无事可做,自然也起得早,殷勤得很,替卫云舟整发穿衣,相当勤快。

  这么“反常”的举动,只能加剧卫云舟心中的猜测。

  面对铜镜,楚照为她戴上那四屏凤冠时,不意间对上那双眸子,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像是落满了银雪的山涧,朦胧缥缈。

  怪哉。

  可是卫云舟好像什么也没有说?楚照怀着满心的疑虑,终于将一切都为她整理好。

  时候还有些早,二人还有片刻温存时间。

  “说起来,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对殿下说。”楚照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提起。

  卫云舟猛地觉得心口一跳,只不过面容依然平静缓和,“怎么了?”

  她看向楚照的眼睛,似乎是要这一次对视中,检验对方的诚实与否。

  “就是,上次说过的事情。”

  烟眉轻挑,卫云舟脸上倏然浮现笑意:“但说无妨。”

  磨蹭一晚上,终于是等到了早上才说?

  只不过听完楚照所说之后,卫云舟的面色明显有些难看。

  “殿下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要把那钱霖清召进宫来?”楚照还说得煞有介事,“毕竟也只有她能够治好我这喉疾……”

  “嗯,就这样吗?”声音不带任何情感波澜。

  楚照疑惑抬眼:“对啊——”

  “哦。”卫云舟微笑,“既然如此,那本宫下诏便是,毕竟这驸马的隐疾,还是要治治才会好。”

  说着说着,她又伸出手来。腻滑的触感再次擒住下颌,楚照根本不敢动弹,只能对上那双盈盈的眼。

  她昨天和今天,有做错什么事情吗?!怎么卫云舟突然变成这样了!

  真是个一有权就善变的女人。呸呸呸,什么隐疾,怎么说话的。

  “那,既然无事的话,殿下可以明早宣她来么?”楚照艰难地开口,不知为何,她想要躲避开卫云舟的眼睛,“这样的话,也方便治疗。”

  “好啊,要早点宣,当然可以,今天下午,就让她进宫来。”卫云舟点点头,似是相当认可楚照所言?

  楚照目瞪口呆:“今天下午?”

  “是啊,正好今日我只上早朝,”卫云舟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上午就能回来,下午不正好同驸马一起,见见那钱医师吗?”

  ?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呃,只不过是看看喉咙,一件小事,倒不用殿下亲自……”后半句话楚照说不出口,那刚刚还柔情的目光,倏尔变得凌厉起来,生生把楚照的话堵在了喉咙里面。

  好的,她立马闭嘴。

  卫云舟勾唇,微微一笑:“驸马的事情,可不是小事。”

  这话听起来怎么还是怪怪的?但是楚照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卫云舟今日如此反常又不可思议。

  呃,就当她是在关心她好了。

  “那,就谢谢殿下关心了?”楚照斟酌开口,错开视线。

  捏住下颌的力度,如今稍稍松缓开来,转而沿着侧面线条,一路抚上耳垂。

  酥麻感觉,遍袭全身。

  “本宫的驸马,本宫自然要关心。再说了,本宫知道,那钱医师是个异邦女人,本宫自然是要见见的。”语调和缓,但总像要喷薄欲出的火山。

  楚照立刻点头如捣蒜,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是提醒公主该上朝了。

  如今正晨光熹微,黑夜刚刚交由白昼接管。

  卫云舟的头微仰,似笑非笑:“那本宫就去上朝了……”

  “我送您……?”

  “不必。”拒绝得倒是果断干脆。

  于是,楚照只能目瞪口呆又极度惶恐地看着她离去。

  吃醋?看样子也不像啊。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躺下,琢磨着等会儿同钱霖清相见的事情。

  那女人肯定是想来宫中找人的。

  昨天钱霖清才想办法与红枫通上信,今日便接了诏令,说要找她进宫去——当她出来的时候,看见门口停着的一辆黄花梨木马车,心中对楚照的敬意又多了三分。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欣赏。也是,若非她慧眼识人,怎么会当初就和楚照有所联系呢?

  她乘着马车,进了宫中,刚下马车,便看见楚照站在门口等候。

  楚照今日着一身天青色直襟长袍,头戴玉冠。看来这人在宫中的生活果然不一样。

  好在她素来爱干净,虽然穿着朴素,人又生得高鼻深目,还是讨人喜欢的。

  “哎呀,驸马怎么今日亲自来迎接我?”

  刚从脚凳上面踩下,钱霖清便笑嘻嘻地说开了。旁边引路的太监,一时半会都不知说什么好。

  的确,他是奉了公主殿下的命,去东楼街把这异邦女人接进宫里面来的,只不过殿下也没说驸马还要亲自来迎接啊。

  看起来,这异邦女人和驸马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太监皱着眉头,却不发一言。

  “怕你走错地方,怕你进不来,我自然是要来亲眼看着的了。”楚照答道,意有所指。

  钱霖清一时语塞,楚照这句话可把她的激情浇灭大半。上次她就是这么被拦在晴潇楼的外面,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她瘪瘪嘴,这才道:“还得是我们楚二殿下出马才行。”

  “行了行了,别客套了,跟我走吧。”楚照无心在此多言,她转向旁边的太监,浅浅行礼,“有劳公公了,这人我就带走了。”

  太监喉头滚动了下,正在犹豫:“可是,可是公主殿下说……”

  “殿下一定是让我把人带到长年宫吧?”楚照脸上逐渐显出不耐神色,“公公大可放心。”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太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便招呼了马车离去,让钱霖清同楚照走了。

  眼见得太监终于被赶走了,这一对狐朋狗友才松懈下来。

  第一次到皇宫中来,钱霖清眼望四周雕甍绣槛,红瓦白墙,所有的一切都叫她眼花缭乱。

  楚照必须放慢脚步,才能让钱霖清跟上她。

  只不过她还是耐心等候,如今才刚过正午,卫云舟又没回来,随便钱霖清四处看也无妨。

  终于,钱霖清看够了,迈步跟上楚照:“二殿下还真是心地善良,没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可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楚照没空搭理钱霖清的油嘴滑舌,直入主题,“说起来,等会儿公主就要回来了,你可小心注意点说话。”

  闻言,钱霖清颇为吃惊:“她要回来?难道不是我和你见面吗?”

  “当然不是。”楚照也语带疑惑,“总之,等下见到她,你小心点说话。”

  钱霖清自然听出楚照这话里的意思,不会这对新人之间出现了什么毛病吧?

  她笑嘻嘻地靠近,小声问她:“哎,你就告诉我,你和她之间怎么了?”

  “如今还在宫中,钱医师,我们还是距离远些的好。”楚照皱着眉头,一边往旁边挪了挪。

  钱霖清又想说些什么,看楚照似乎无心于此,便只能长吁短叹了:“莫不是公主殿下听闻你要求我进宫来,生气了?”

  “我知道,像我这种人,总是会受到这种困扰的……”钱霖清拂过自己头发,像是相当苦恼。

  楚照:……

  差不多得了。

  “行了,你就现在把这些话同我说说就够了,等下要是见到公主,你这么说话,当心把我也害了。”楚照无奈得紧。

  钱霖清依然嬉皮笑脸的:“可别这么说,要知道,你们二人结缘,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嘛。”

  又是那花灯的事情!

  “你此番进宫,是为了找谁?”

  钱霖清迟疑片刻:“啊,当然是为了给殿下您看病……”

  楚照颇不耐烦:“够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就在宫中?”

  “好吧好吧,还是二殿下最聪明,”钱霖清摇摇头,“我来,的确是为了找人。”

  “你打算怎么找?”

  这话到是问住了钱霖清,她迟疑片刻,缓缓道:“我还没想好呢,不过,公主只是叫我进宫来,还没有给我个什么职位,也不方便进出。”

  闻言,楚照揶揄:“我还以为,钱医师什么都想到了。”

  “圣人千虑,终有一失嘛。这不是你们大梁的话嘛?”钱霖清说得煞有介事。

  楚照彻底不想开口,终于二人进到长年宫中,先到一处偏殿中等候。

  这个偏殿,素来是卫云舟拿来接待平常访客的地方,像是妹妹、宫中后妃这些人。

  上了些茶点,二人闲谈了些时候,楚照又再三叮嘱钱霖清不要妄言,终于门口传来一声通报声音:“公主殿下驾到。”

  楚照再度对着钱霖清使了个眼色,“小心说话。”

  钱霖清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

  “本宫听闻,钱医师到了?”轻扬的声音,先人一步出现,“可是驸马的恩人,既然是驸马的恩人,也便是本宫的恩人。”

  呃,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和昨天的事情一起想想,楚照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照眼神示意钱霖清起身。

  这还是钱霖清第一次看见卫云舟着庄重的衣裳,她微微愣神讶然,期期艾艾间竟然忘记行礼。

  “私下见面,不必虚礼,”卫云舟随口道,便吩咐随侍,“再去沏壶六安茶来。”

  终于,三人坐定。

  钱霖清蓦地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卫云舟看出她的紧张,却故意不提此事,等她开口。

  “说起来,草民和公主殿下,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楚照忽而警觉起来。

  然后,她便听到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上次在晴潇楼见到殿下,殿下还着的男装……”

  楚照如今想要咳嗽提醒,已经太难。

  卫云舟果然面带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笑眼盈盈,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回答了这句话才有鬼了,楚照差点两眼一抹黑。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要自己开口:“钱医师此来,是为了给臣治病。”

  她们俩还是别尬聊了。

  “哦,对哦,驸马就是以这个名头,请钱医师进宫的嘛,”卫云舟眉目含笑,语气温和,“说起来,钱医师不妨给本宫说说,这驸马的喉疾,究竟是怎么样的?”

  终于结束了尴尬的对话,钱霖清显得自然多了。

  “驸马这喉疾,历时已经颇久了,现在想要根治,就有些困难了。”

  卫云舟点点头,一脸关切:“钱医师既然能够自请进宫,想来一定有应对办法。”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嘛。

  钱霖清说得煞有介事,乱侃了一大堆,总的说来,就是让她能够时不时进宫。

  卫云舟一一答应:“既然是驸马的事,那便是本宫的大事。钱医师,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尽可向本宫提出。”

  钱霖清感动不已:“草民一定为救治驸马,尽心尽力。”

  “嗯,本宫实在是欣慰,”卫云舟如今脸上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笑得楚照发毛,“毕竟有些人担心驸马这病有什么隐疾,若是不治好的话,恐怕坏了长年宫的清誉。”

  楚照:???

  这两个人还真是绝了,一个人满嘴跑火车,另外一个人说话夹枪带棒的,明明没有主动和她说话,却是句句说给她听的。

  恰在这时,茶上来了,楚照闲不住,干脆帮这两个人倒茶。

  约略是聊起了楚照的病情原因,气氛和缓下来了不少,二人之间的谈话也显得亲近了些。

  楚照听得却是愈发皱眉。

  “总之啊,驸马的这个病,有些棘手,公主殿下,还是要多多怜惜一下驸马。”钱霖清呷了一口茶,说得情真意切。

  “怜惜?”卫云舟来了兴头,挑眉问道,“本宫该如何怜惜驸马?”

  艳阳高照的春天,日光温柔,楚照却听她们的对话听得冷汗涔涔。

  她扶额,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卫云舟——可是,这几日来,她一直都留在宫中,从未出去,更不要说做了什么事情了。

  钱霖清咳嗽了两声:“这毒,刚刚草民已经说过,已经历时太久,况且像是殿下十几岁时又加重过,这就让身体气血堵塞凝滞,以后经我治疗,这气血才会慢慢活络起来。”

  楚照怎么越听越不对——她皱眉,看了一眼钱霖清,她这是在说什么?

  卫云舟却是颔首:“原来是这样啊,多谢钱医师告知。以后您也不必自称草民,本宫自会为你择个太医院名头挂着,许你随时进宫。毕竟是异邦才人,大梁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钱霖清大喜过望,又千恩万谢地说了些话。

  只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卫云舟一直都带着些疏离的意思。陷诸夫

  关心,也仅仅限于她说楚照病情的时候。

  钱霖清还是识趣,讨来了便宜,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她还是先走一步的好。

  楚照追了上来,送她:“钱医师这就走了?”

  钱霖清健步如飞,走得飞快,生怕那宫门口的黄花梨木马车会消失一般。

  不过最后她还是停了脚步,苦着一张脸,对着楚照:“二殿下啊,我就不该今日来。”

  楚照沉默顷刻,没吱声。

  的确,今日气氛确实诡异。

  想了想,楚照开口:“那你没有什么建议告诉我么?”

  “还是别听我的,”钱霖清这次颇为自觉,“今日同公主殿下说了话,我才知道那日你为何不听我的了!”

  说着说着,她便踩上了马车旁的红木矮凳,频频挥手感谢:“好了好了,驸马呀,您就自求多福吧,我钱某就先走一步!”

  爹的,果然狐朋狗友不可信。

  楚照俯首,如之前事,里里外外把自己打量了个遍,都不知道哪里得罪卫云舟了。

  等她回去的时候,卫云舟又不在殿中了,听旁边宫女说,殿下又去长年殿中了。

  恐怕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理。

  只不过,楚照心里面还是清楚的。卫云舟今日回来得这么早,就是为了见钱霖清——于是乎,钱霖清走了,她也不多和楚照说话。

  楚照无奈,回到水月殿中等候,耷拉着眼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可是她明明这几日都安分守己得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自己的原因,她只能从其他地方找原因了——可是这事情定然是她的原因。

  卫云舟拎得清,寻仇从来不会找错人。

  夕照日暮,一缕灿金余晖,透过回字花纹泼在地面上,一晃眼,又到了这么晚。

  不行,她一定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