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女主惊喜的代价,是在半夜三更时候,偷偷摸摸地点灯潜入园林……

  你会做吗?

  当时,楚照迎上了红枫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下了头:“好。”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们二人费尽心机,绕过了怀禾园的守卫,然后擎着火折子,在黑夜中行进。

  “那个芍药园,究竟在什么地方?”楚照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红枫说是认路,但是楚照总是疑心,她已经见过一根极长的竹子很多次了。

  她当然稳不住了,还是开口一问。

  红枫还是深沉:“就在这里,不远了,我白天来的时候明明见过的。”

  行,暂且听信她。楚照微微蹙眉,还是再给红枫一次机会。

  终于,在楚照的耐心即将消磨殆尽的时候,她们终于隐隐约约看见了芍药园的影子。

  已经耗费了很长的时间。

  红枫解释道:“怀禾园中只有门口有守卫……这芍药园平时没有人,所以没有人守着。”

  楚照只是“嗯”了一声。

  有人的话,她俩估计还得是和来时一样鬼鬼祟祟进来——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那自然是没人比较好。

  站在外面,能够影影绰绰地看见摇曳的花影,只不过外侧堆砌了低矮的石块,看不太真切。

  她们还是得进去。

  “我们如何进去?”楚照问。

  红枫语气低沉:“包在属下身上。”

  楚照欣慰地点点头,她以为红枫会拿出什么撬锁工具,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不过红枫采取了最直接的方法。

  她将火折子递给楚照,然后就从围墙边上翻了过去。

  终于,门开了。

  借着明灭的橙色火光,能够清楚看见红枫身上的尘灰。

  楚照:……

  算了,她沉默地走进园中。

  纵然在外面已经对芍药园中景象有些许的了解,但是走进园中,再看一眼,楚照还是觉得有些心惊。

  青蓝色月光流泻在绿叶上面,粉白花苞待绽。明明不是花季,但光见这宏阔的占地面积,便能轻易想出花开锦绣、堆叠似云如霞的样子。

  怪不得其他人都说花开时,望之一片锦绣。

  而她现在要……催开这片花田?

  “接下来怎么办?”楚照问。

  红枫擎着火折子,仔细看着泛黄的书页:“折一枝当季待绽的芍药,用银碗盛之,并泥土一道……”

  楚照不太相信此事——她当然觉得今晚的行动怎么看怎么诡异,但是她还是来了,还是接过银碗。

  因为红枫坚称说这东西是她要催开的,都是她要去做的。

  于是楚照就这么亲自下地去了。

  红枫在旁边为她打着火折子,终于选了一枝样貌不错的待绽花苞,楚照将其小心翼翼地取下。

  “泥土去哪里取?”

  “就是这枝的底下。”

  行,我挖。

  芍园临水,刚刚躬身而下,便闻得一阵泥土味道。

  刨了土,谨慎地将泥土装进银碗里面。

  她抬起身来,盯着红枫:“这下总可以了吧?”

  红枫点头:“差不多了,今天晚上就到这里为止。”

  楚照尴尬地扯动嘴角,闻到身上一股莫名的味道……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上次劁猪的悲惨遭遇,这大半夜晚上潜入芍园挖土折枝,也不是什么难以言说的事情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灰:“今晚没有什么事情了吧?”

  楚照很快又想起那书上还记录的动物,母鸡。她顺口问了一句。

  红枫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过两天我就去把母鸡抓来,养在院子里面。”

  行吧,在皇宫之中养鸡,怎么不行呢?楚照微微摇头,只想快点结束这荒谬的一切。

  只不过,这催开芍药的方法,是否真的有效?走之前,她再深深地看了一眼月下待绽的芍药花田。

  不在花期,也能望之堆叠而如锦绣么?

  如果是真的呢?

  回去的路顺畅许多,红枫这下颇有经验,二人回去了。

  在路上,二人还有简短的闲聊。

  “这芍园时候开放?若是将芍药催开之后,会有其他人看见吗?”

  “五月才是花期,在这之前,不会开放,也不会有人看见的。”

  “所以说,这芍园平时没有人守着么?”

  “没有。”

  没有人守着,也不开放——五月才是到花期园开的日子,那她这么费尽心机进来催开是在做什么?

  她问了,带点怒意。

  红枫道:“正是没有人看见,才方便这些花开呀。太后的千秋宴,定是在此园中进行,届时您带公主过来看不就行了?”

  “好吧。”她认了。

  实在无言,楚照又一次深味阴差阳错拿错剧本的苦涩——要是换做主角,恐怕是让女主眼睛一闭,直接带到园中,才让她睁眼,然后女主感激得泪流满满,感情线大发展。

  很好,她这是挖掘了感情线大发展背后的故事。

  回去盥洗后楚照也就打算休息了。

  她躺在床上,刚刚准备点灯,抬眸看向窗外时,却惊觉夜色忽而变得相当明朗。

  窗外灿烂美丽的星辰坠窗而来,映得地上一阵星光斑驳之景。

  今晚风景真好。她喃喃自语,放下了手中正欲点燃的蜡烛,安心睡了。

  明日一早,她还得出宫一趟——这次是完成和她的盟友的誓约。

  她醒来很早,红枫甚至还在惊讶:“殿下今日甚是勤快。”

  楚照笑而不答,今日早起,她却挑了一套锦衣华服,好衬气度。

  红枫照例随从,二人同乘一车。

  只不过今日出宫没有往日那么顺利。

  马车行得缓慢,隔着帘子,她们二人还能听见些许吵闹的声音,还有搬动东西的声音。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楚照掀起车帘向外看去:老老少少的宫人,不管女人还是男人,似乎都有得忙。

  适才,她听到搬动东西的声音,就是她们在动屏风桌案。

  这皇宫中是有大事。楚照将帘子放下,向颈枕后仰去,昨夜当贼,今晨起早,还是得休息好。

  只不过她的清净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打破了——

  拉车的马打了个响鼻,然后二人便听得一声“车上何人”的严厉质问。

  车夫按照往常的做法,和那门卫说道已然是不管用,那门卫不依不饶:“你是你,车上的人是谁?”

  看来这千秋宴将近,为之筹备得也盛大,这宫中还加紧了看守。

  她如今也没做什么事情来——毕竟是大雍来的皇子,哪怕是正大光明出宫,恐也无事。

  思及此,她掀起帘幔,那车夫还在结结巴巴地解释车上何人。

  “雍质子,楚照,”她肃容正声,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嘴角微微上扬以示友好,“今日欲出宫。”

  士兵刚刚还凶神恶煞地欺负车夫,半天都啰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不着急不怀疑才怪。

  他看了一眼楚照——冠袍俱是齐整:黑发束入玉冠,黑袍上绣仙鹤,若是偷偷摸摸想做什么,恐怕也不会这么打扮。

  士兵还是第一次见这楚二公子,只不过有的人,听一句话看一面,也就足够了。

  再说了,近来这皇宫里面,关于这位质子和公主殿下的事情可以说是沸沸扬扬。

  多方考虑,士兵脸上还是出现了笑容,他笑道:“原来是您啊,那在下就放心了。”

  说完这句话,他还盯了一眼车夫,“要是您这车夫说清楚,在下也不会拦下您了,还请您多多包涵。”

  说罢,这人便眼神示意放行,又对着楚照说了几句客套话。

  楚照脸上的微笑,一直到帘幕掩上她的脸为止。

  呼,看来今天这一身衣服没穿错,她打算继续休憩了。

  红枫一直在旁边看着,却没做声——她刚刚本来还打算引出自己和太子的关系,好让楚照出去……

  没想到殿下还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嘛。

  车马声音辘辘,出了宫门,便往城中而去。热闹吵嚷的声音开始充盈。

  只不过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并非热闹之地。

  人群吵嚷的声音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则是铁锤敲击的声音。

  车夫在外面闷哼一声:“殿下,到了!”

  楚照醒来时,却发现红枫正在瞅着她,她不禁心中一怵。

  话说回来,今日红枫好像还没怎么开口?这和她以往的作派可不一样啊。

  双脚刚刚落地,楚照便忽觉喉中一阵翻涌的感觉。

  那种炽热的疼意,又卷土重来,她双脚好似凝固,没动弹。

  红枫终于吐字:“殿下,您怎么了?”

  楚照屈指,指向自己喉咙。她适才下意识想从衣中拿出药来,上次钱霖清又多给了她一个蓝色盒子。

  换了衣服,自然没有。

  “您在找那药吗?放在屋子里面了?”

  “不,没有。”

  这么一说,楚照便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

  ……

  这药可不在她的屋子里面。

  在长年宫,她吸了一口气,在那件被丢掉的衣服里面。

  除此之外,那衣服里面,还有她留作柳长安“罪证”的金锁,如今却是和药一起不见了。

  喉中的炽意逐渐灼热。楚照无言,看来她又只能保持原状了。

  没什么好说的,卫云舟,好狠的心。

  竟然就因为脂粉气,把她的衣服和所有东西一起扔了?!

  “回去再找吧,”红枫不清楚楚照在想些什么,信步领她往街道上走去,“我们先去店上。”

  楚照告知她要去潜维头视察时,红枫自然是开心——殿下如今是越来越能成长,和公主的感情也与日俱增,形势自然是一片大好。

  她们来到了潜维头。

  闹市一隅,伫立着这家古老的店铺。铁质门扉虚虚掩着,长年累月,上面痕迹斑驳。

  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迸发裂泄出来的火花。铿锵的打铁声音、鼓风声音不绝于耳。

  这家店同其他铁匠铺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要不是这家店名出现在原书中,要不是这家店名出现在那张清单上,楚照也不会觉得它有什么不同的。

  “走吧,”红枫开口提醒,“殿下,我们进去了。”

  楚照应声。

  门口走出来两个伙计,他们看见楚照,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看见一个路人。

  伪装得还是很好嘛。

  毕竟是新的客人登门,很快还是出来了个伙计接应,这个人有眼力见的多,见楚照衣着华贵,旁边又跟了个随侍,便猜想她不是普通客人。

  他一脸谄媚地笑着说:“公子,您是第一次来吧?有什么想要做的么?只不过,有事我得先告诉您,我们店近来揽下了一批生意,恐怕是……”

  “找你们的店主,”楚照沉声敛容,目光深邃,打断道,“应该在吧?”

  伙计自然是不肯答应的,毕竟他们还有事情要忙。

  这也在楚照预料之中,她微微抬袖,示意旁边的红枫。

  伙计还在犹豫,那随侍却忽然敛起了袖子,露出臂上疤痕。

  枫叶的脉络。

  小厮瞳孔微缩,收起谄媚笑容,小声道:“小的,小的这就过去。”

  他冷汗涔涔,这几天贵人怎么怎么多?不过,只有眼前这位,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该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