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今天为什么还要练?!明天不就是百官宴了吗?”

  楚照盯着眼前那几支白羽箭,心里面充满愤愤不平。

  红枫在旁边进言:“殿下,您从未参加过百官宴,您有所不知。”

  “我不知什么?”楚照歪歪斜斜地坐在圆凳上面,靠着几案,心情不好。

  是的,没错,如眼前那些弓箭和酒壶所示:她在训练投壶。

  赫赫,她只是和弓箭有仇而已。

  上次射彩带也是这样,只不过有暗箱操作黑幕了她,她可以顺顺利利地取走花灯。

  但是现在不一样。

  百官宴上的投壶,那可是实打实地只能靠自己。

  于是,红枫就肩负起来了训练楚照的重任。

  每天,她们两个人都会重复读书插花射箭……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给茶月一个好印象。

  读书,按原书中设定,也按红枫所言,想要当驸马,自然是要饱读诗书。

  还要给自己加强聪明人设,于是红枫还拉了翠微一道,让楚照事先记背下来书籍内容,然后再同她一起演什么博学强识的把戏。

  楚照&茶月:……

  看来这位质子身在仇家,却还是不改本心追求呢。

  插花,这是楚照自己提出来的,因为书中有写卫云舟喜欢冬梅的事情,也是为了在读书和投壶之间多点缓冲节目。不然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表现,是不是也不太好?

  卫云舟所赠来的,是一只钧窑月白釉瓶。

  楚照当时凝眸瞪视很久,看不出这物件价值。

  直到系统忽然出现,告诉她这花瓶价值,她才彻底死心——呃,只不过是那信封里面半数价格而已。

  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是想让她还不起?楚照咬牙切齿。

  投壶,这是百官宴上的固有节目表演了。

  与会者不仅仅有皇家的天潢贵胄,还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听别人所说,今天还特别增设几桌,专宴那些虽然致仕但仍在京中的老官员。

  那肯定是要玩的,投壶自然也免不了。

  京中多少公子质子都梦寐以求,想在百官宴上大放异彩,以此博得青睐:要是能够被天家、被公主看上,这自己的下半辈子、还有家族的世世代代岂不是都不用发愁了?

  雍质子定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或者说,她身后的人也不会让她放弃这次机会。

  一个能成功攀龙附凤的质子,背后一定有一群处心积虑的人为她出谋划策。

  楚照听红枫口气,似乎楚沧在上次的百官宴上就是靠着射箭大放异彩。就是在那一次,楚沧一箭射中红心,让旁边射了三次都还未中的卫洞南大窘。

  卫洞南身为太子,其他人纵然是比他强大比他厉害,也不敢贸然出头。但是楚沧,毕竟男主光环加成,一下子赢来了青睐也得到了卫洞南的仇恨。

  红枫苦口婆心道:“殿下,您既然不会射箭,那投壶您也该会吧?”

  楚照艰难地点点头,从此便开始了每日一练。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在红枫的悉心指导下,楚照终于还是练出个些名堂。

  “砰”一声,白羽箭落入远处壶中,和壶中的白羽箭撞击,铮然出声。

  努力果然是有回报的,这碗鸡汤她干了!

  红枫依然一脸正气,十分严肃:“这一个月以来,殿下都相当努力,能够取得如今成就,也是必要。”

  楚照:“嗯嗯嗯。”

  “这一个月来我看殿下的变化实在也很多,”红枫背过身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毕竟我刚刚来这里的时候,殿下都不怎么愿意说话。”

  楚照又觉得牙碜了,她甚至不想尬笑。好在她的人设,一贯是深沉的大佬形象。

  红枫似乎有很多人脉,她甚至搞清楚了明天的投壶所用的弓箭规格,还有酒壶样式,她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楚照只能含泪再练习几次。

  因着这次投壶工具和明日的一模一样,红枫还煞有介事地让楚照回避茶月。

  “酒壶和弓箭不能让茶月见到了,”红枫一板一眼,“否则她要是去告知公主殿下,我们的努力很可能付诸流水,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求求你,不要再说成语了。楚照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倒不用回避茶月。”

  还用我们回避她?我看是她回避我们差不多。

  楚照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早上,晨光熹微天光乍破,细雪簌簌而落,拿着刷牙子的茶月和一脸认真谨慎的红枫。

  还有她面前那本书,上面主角的悲惨遭遇,惹了人,然后丢了官......

  那一日她的喉咙特别痛,她还牙碜。

  红枫不明就里:“这是缘何?红枫记得,我刚刚来时,就同殿下说过,茶月是公主殿下那边的人……这些事情,要是被公主殿下所知,我们就——”

  “够了。”楚照猛地拍案。

  十分硬气。

  红枫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这就去训练。”

  红枫:……

  大女人能屈能伸,楚照自然是吩咐了红枫,让她拿好弓箭和酒壶,她们再练一次。

  如楚照所料,茶月如今根本就是唯恐避这个质子和红枫不及。

  质子的具体情况她不清楚,但是后者她委实受够。

  楚照和红枫走出房中,到空旷院中来。

  如今树梢枝头,只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冬雪消融,春寒料峭。

  不日便是开春了,楚照心中还憋着另外一件事情——那钱霖清去找她的师父怎么样了?

  虽然她的喉痛可以用药片缓解,但是时间一长,药效也会逐渐减弱。

  治标还得治本,楚照如今还是心心念念记挂着钱霖清呢。

  “殿下,你们二位今天又练习啊?”自从柏堂中人多了起来,翠微所忙碌的事情也跟着变少,她也得空到处转转。

  这一个月,她看到楚照的投壶技艺,从箭与壶风马牛不相及到箭支能够稳稳正中壶心。

  殿下还是用心了。

  “是的。”红枫道,“明日就是百官宴了,殿下一定要展露出最好的一面来。”

  “前几日看殿下的功力就已经不错了,今天怎生还要再练?”翠微自然理解楚照脸上表情所代表的不情不愿。

  红枫摇摇头:“不能因为以前功力不错,就荒废了今日的训练。再说了,殿下一月前还是什么都不懂,如今更是要好好准备,这京中擅投壶的人还不少……”

  翠微“呃”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复。

  楚照便道:“你既然都说京中擅长投壶的人不少,具体有哪些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户部侍郎刘公子,工部尚书秦公子……”像在报菜名。

  “够了。”楚照微笑。

  红枫却还是刹不住车,最后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个镇北侯家的将军,傅季缨。”

  楚照忽然心中一震,傅季缨……

  这位是大梁迄今为止第一位女将军,此人在原书中占有相当的份量。

  但是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她怎么突然回京了?

  “她是谁?”这个月来,和她通信联络的信件中并没有提及此人存在,楚照思考片刻还是装蒜为上。

  红枫便解释开来。

  大部分和楚照的记忆重合,偏差就在她在京中的残疾二哥又染上什么怪病,她得回京探望。

  原来如此。

  “傅家几世镇守边疆,抵御了不少次慎狄南下,当时梁帝念其功,让他家的子弟世袭。”

  “只不过,轮到傅季缨这一代,出了些问题。慎狄异军突起南下,镇北侯当场战死,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纷纷上了战场。”

  多的楚照没仔细听,总的说来便是继承父兄遗志。

  红枫说完,目光便继续垂落到不远处的酒壶上,她伸出手,将箭递给楚照:“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殿下,我们还是先做正事。”

  楚照皮笑肉不笑,接过箭支。

  连发十支,中了九支。

  红枫赞许点头:“殿下此番,明日一定能大放异彩。”

  “可是你不是说,还有那些擅长的公子哥吗?”

  “他们的擅长也只是相对而言,”红枫不疾不徐道,“事实上,真正强劲的还是那些低品级的官员里面……”

  楚照心弦忽然紧绷,那怎么搞?

  许是看出楚照眼中的疑惑,红枫又道:“还请殿下放心,何门领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什么充足的准备?

  “何门领已经让他们病了。”

  实在是充足的准备。楚照脸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来。

  哈哈。

  念在这一次投壶还算顺利,红枫也就不再多为难纠缠楚照了。

  见红枫走了,楚照立刻变了脸。

  她摔下手中箭来,坐到八角亭下的棋盘桌,一边摆弄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嘀嘀咕咕吐槽起来。

  楚照还伸手招呼在旁边的翠微过来。

  “累死了。”楚照吐槽。

  “明天过了就好了。”翠微安慰,忍住笑容,但是笑意还是不断从眼底流泻。

  楚照这个月的努力她也看在眼底,但是她也没办法多加涉及。只能给楚照送来更多的吃食还有解闷玩意儿,让她好好休息。

  “对,明天过了就好了……”楚照咕哝一句,忽觉喉间干涩,“我得去喝口水。话说回来,那钱霖清还没给我个答复呢。”

  让开春去找她,可是楚照心里面犯嘀咕——她得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理由机会出宫去?

  这也得等到百官宴过后再说了。

  明日还能见到何桓生,再找个机会同他商议。

  是夜,楚照寝房中仍似往常灯火通明。

  夜间下了雨,雨水流过层层瓦檐,风铃声动,和着雨水吟唱着春的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