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顾庭简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后一个文件,语速飞快地跟于绚讲完修改意见,然后关了电脑起身道:“就按我说的你整理一下,明天他们丢回去让他们整改。”

于绚劈里啪啦打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发现顾庭简要走,赶忙抱着笔记本拦到了门口,“顾总,这好歹也是个投资两个亿的项目,不值得您多交代几句吗?”

跟邵谦待久了,于绚养成了工作效率至上,等级观念毫无的性格,就算现在上司换了顾庭简,也依然保持着这一优良作风。


“不都给你框架定出来了吗?还不够?”顾庭简皱眉看表,“我急着去给你邵哥煲汤,他下班回来要喝。”

于绚着急地摇头:“您这么三言两语,我把握不住啊!我怕我领会错了,到时候出岔子。”

顾庭简呵斥道:“邵谦怎么教你的?我之前这么跟他讲,他都能办好,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

于绚欲哭无泪:“顾总,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助理,哪能跟邵总相提并论。再说邵总,也没教我怎么接他班啊!真不是我不求上进能力差,您现在把我这岗位放出去,让人事招一年,招到的人也就我这水平。”

“行吧行吧!你开个共享文档,我把要调整的地方给你标出来!然后你按照这个思虑重写一份需求出来。”顾庭简无奈道,“今天又只能带他外面随便吃点了。”


于绚可太知道如何在这个时候安抚早退未遂的领导的情绪了,在工作的间隙,假装不经意地抬头瞥了眼顾庭简桌上的钥匙:“顾总,您这木雕千纸鹤的钥匙扣真有设计感啊!”

顾庭简顿时心花怒放,拿起钥匙,顺着话茬接道:“是挺好看的对吧!你邵哥亲手刻的,他自己的是玫瑰,和我这个是一对。”

于绚虽然也听不懂,为什么千纸鹤跟玫瑰花能凑一对,但仍旧从善如流地点头,“邵总还会做这个,真是心灵手巧啊!”

“那是,他做什么都好。”顾庭简在炫耀的情绪中陶醉了片刻,立马缓过神来,“你再看看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一点工作都做不好!赶紧的!”

于绚万分委屈,这不是妥妥的职场PUA嘛!这工作她是做不下去了,但她是绝对不会主动离职的,她心里默念,等发了年终奖,就赶紧开了她吧!


邵谦从外边见完客户回来,刚打算把情况汇报给白律,在会客室外,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喊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来人是傅文钧。

“傅总?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邵谦解释道,“我现在暂时不管华亭的事了,你有事儿的话,得去找顾庭简。”

傅文钧一脸惋惜地说:“实不相瞒,我上午刚去过华亭。这不正巧有个案子交给这边办,我是来问进度的。听说您在这儿,就留在这儿等了等,想着能见您一面。邵总,来日方长,多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您可千万别灰心啊。”

邵谦心想,他大概是误会了,华亭向来是滋养八卦的温床,消息传成什么样儿都不算离谱。更何况,他和顾庭简的情况,本来也没多正常。


“不用叫我邵总了,你本来就比我年长,照理该是我前辈,你叫我名字就行。”

傅文钧痛心疾首道:“行!那我就托个大,作为前辈跟你讲两句。邵谦,我很理解你心情。”

“谢谢……”

傅文钧掏心掏肺地说:“你知道我第一次去找顾庭简融资的时候,怎样想的吗?我在想家底殷实就是不一样啊,就随随便便往哪儿一坐,等着别人点头哈腰地来求你。”

邵谦心想,果然,不是他一个人觉得顾庭简嚣张,连忙附和道:“嗯嗯,你继续……”


“早几年,我也被那些杂志媒体称为叱咤风云的商界新秀啊,结果,输得一败涂地。我抓住了风口、把握了机会,也足够拼,最后我败在哪儿了?看看么,好像是策略出了问题。其实本质上就是我没底气!我要是有本事硬抗,怎么着也不至于最后被破产吞并。”

傅文钧看出这个话题似乎并没有安慰到邵谦,转而说道,“你现在跟着白律是吧?他倒是清高,看着好像是一直自食其力。但你可别觉得他跟他姓氏一样是白手起家的,怎么可能呢!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您跟他也打过交道?”邵谦问道。白律的主攻方向可是刑辩,傅文钧要是跟他有接触,就不该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了。

果不其然,傅文钧忙挥手道:“邵谦,咱不说这么晦气的话啊!我可不想跟他打交道。我跟他姐夫有过接触,他姐夫是我当年的竞争对手。”


邵谦心想,难怪了,傅文钧对白律能有这么大怨气。

“我输了,卷土重来。他赢了,结果人家把公司一抛,转身回去继承家产去了。我破釜沉舟,人家就是玩票儿,心态能一样吗?”傅文钧苦笑地看向窗外阳光,觉得刺眼异常,机械地拉下了窗帘。

“是他……”邵谦沉吟道,“都在华东这一块儿,怎么这几年从来没听过他的动向?”

傅文钧笑了笑,“年纪轻轻就隐居幕后了。他那样的人,身份、地位、能力、机遇全都有了,可惜一招不慎,被人给算计咯。他性侵的丑闻你没听过吗?”


邵谦思索了片刻,“不是早就澄清,是被构陷的吗?对方拿不出一点证据,没多久就撤案了。”

“那又怎样?”傅文钧苦笑道,“谣言传起来容易,想要澄清可就是痴心妄想了。其实要换了我可能还能接受,但他那种含着金汤勺出身的人,忍受不了自己有一点污点,名誉受损,心态肯定崩了。但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他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有多点时间享受生活,陪陪老婆孩子。不像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成家。”

“人哪有不经历点挫折的。都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来。”邵谦感叹道。

傅文钧叹了口气,“你我算是幸运的了。有的人一辈子,连好运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上哪儿找老天爷说理去?”


邵谦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傅总,谢谢你特地来说这么多话安慰我,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过。”

“我都懂的!日子还得照常过嘛!”傅文钧拍了拍他的肩膀,“邵谦,你要不偷偷来我这儿吧?不让顾庭简知道,他应该不会对付你的!”

邵谦脸色一僵,合着傅文钧说了这多是打算来挖人的,心想你可千万别让顾庭简知道你挖他墙角的,不然下次能融到资就见了鬼了。

“您客气了,我还是去找白律汇报工作吧,有机会咱们再聊!”

“那行,你要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啊!”


傅文钧离开会客室,边走边想邵谦什么时候能想通了主动联系他,结果走到门口,脸色煞白。

“天呐!怎么把邵谦逼得来律所当苦力了还不放过,总得给人留口饭吃吧!”

傅文钧不住得摇头,感叹世风日下,“赶尽杀绝也太没风度了,还不如我当年那个死对头呢!”

眼见着顾庭简走过来,他赶紧转头找后门溜走了。


下班时间到,温捷今天手上不忙,美滋滋地拎着包准备下班,走到门口,便看到傅文钧脸色煞白地往回走。

他心想着他的案子也没开庭啊,怎么就能这么失魂落魄,疑惑着走到门口,温捷傻眼了。

“顾庭简怎么来了,他不会是来找邵谦麻烦的吧?不行,我可千万得拦住了!不能让邵谦死他手上啊!”


念及此,温捷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顾总!您怎么有空亲自过来啊?您要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我们明天带人登门拜访啊!今天都下班了,您看要不请回吧!”

顾庭简疑惑地看着他说完一大长串话,觉得眼前的人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于是如是说道:“没事儿,我就是下班了专门来等邵谦的。”

温捷心中警铃大作,完了,他是专门来找茬的,“哟!您来得可真不巧,邵谦不在这儿。”

“嗯?他什么时候走的?”

温捷尴尬道:“这……人来人往的,我也没注意,反正他是真不在!”


“顾庭简!”

温捷闻言僵硬地转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邵谦。

顾庭简朝他挥了挥手,朗声道:“你同事说你不在,我还在想,你怎么不等我就回去了。”

下一秒,在温捷震惊的目光中,邵谦走了过来,一下被顾庭简亲昵地搂进了怀里,围上了围巾。

顾庭简道:“等下吃了饭再回去,外面冷,小心着凉。”

“嗯。”


温捷万分尴尬地傻站在原地,心想小丑竟是我自己,他们居然,和好了!

“对不住啊!我可能……认错了!哈哈哈!”温捷解释道。

“哦,明天见!”

邵谦丝毫没有在意他面目的僵硬,挽着顾庭简就往电梯口走,边走还边说,“明天你让于绚去打听打听,他们私底下都是怎么传咱俩的,我就是想听听有多离谱。今天傅文钧来见我,说传闻他都听说了,表现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温捷仍旧愣在原地,心想围观群众的命也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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