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吹散落叶,转眼已是深秋。


顾庭简和邵谦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个多月,心满意足地认为,自己已将夏日的躁动抛之于后。


他不再拒绝邵谦煮的夜宵了,也不会觉得邵谦穿着睡衣出现在他面前有什么不妥当,甚至在邵谦洗澡忘拿浴巾的时候,也能十分坦然地从阳台收了递给他。


顾庭简感到前所未有的神志清明,他觉得自己已经战胜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低俗欲望,凭着自己毫不动摇的钢铁意志,一定能在明年那场名为“高考”的战役中大获全胜。


除此之外,他还坚信并且颇为满意的一点在于,邵谦对于他这整整一个多月的思想斗争,一无所知。


“君子论迹不论心”,如此看来,他实在是太光明磊落了。


周一晚上,顾庭简赶去参加一个远房表哥的订婚宴,就留邵谦一个人待在家里自习。


晚上八点半,邵谦听见一阵敲门声,想着准是是顾庭简又忘了拿钥匙了,连拖鞋都没穿就匆匆跑去开门。


门外乌泱泱站着三五个年轻人,邵谦发觉不对想赶紧把门关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的那名红发男用力推开门闯了进来,一把拽出邵谦的衣服,将他拎起来抵在墙壁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哟!我说呢,怎么周末都见不着你人影。果然找地方躲起来了?”


邵谦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哑声喊道:“你这是私闯民宅!”


跟上来的人哄笑道:“哟!这小子还懂法律啊!”


“你来我家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是私闯民宅啊!”红发男拍了拍他的脸颊,轻蔑地笑了笑,拽紧他衣服的力度越来越大。怒气还无法平息,他忽然间松开手,重拳挥向邵谦的右脸。


邵谦吃痛,下意识地抬手抵挡,男子又趁着这个时机,狠狠地击向他的腹部。


红发男活动完筋骨,似乎心情舒坦了不少,揉了揉手腕,然后笑着蹲下身去强迫邵谦抬起头来看他,“这次过来就是给你个提醒,和你那个婊子娘有多远滚多远,别再犯贱出现在我面前,让人看了觉得恶心。还想要钱?一分都没有!她这种人,早死也算是积点德了。”


邵谦咬着牙,冷冷地看向他,有气无力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出去!”


红发男置若罔闻,他站起身来,示意跟着的小弟继续把邵谦压在地下,然后悠哉游哉地走进屋内,仔细打量着房间的陈设,“我让人在你学校门口蹲了好半天,好不容易见着你了,你是不是该主动请我喝杯茶?别说啊,这地方不错啊,你以前住的那些狗窝,过去我都嫌脏。诶?该不会是包养你的金主给你整的鸟笼吧?用这地方来圈着你,挺好。”


邵谦满脸愤怒,声嘶力竭的朝他吼道:“滚出去!”


红发男环视完四周,缓步走到邵谦面前,蹲下身来直勾勾地看着他,“这么小年纪就学会勾引人了,真是天生下贱!今天见到你败坏了我的心情,该怎么赔偿好呢?”


顿了顿,他朝邵谦笑了笑,冷冷地继续说道:“来吧,动手,把这地方给我砸了!”


“好咧!”


其他人刚分散开来打算动手,就在这时,门口的视频电话响起来了,屏幕上浮现出顾庭简的面孔:“邵谦,我忘带钥匙了,帮我门禁开一下!”


“老大,怎么办啊?”一名小弟唯唯诺诺地小声问道。


视频是单向的,楼上的人能看到门外人的身形,但外边却看不到楼上的情况。


“慌什么?”红发男凑过去看了眼屏幕,然后朝后喊道,“别动手了,找几根绳子来,把他手脚捆起来,再把他嘴封上。”


“没有绳子啊!”


红发男不耐烦道:“动点脑子啊!没绳子那就去找别的,围巾、领带、胶带什么都行。”


“真扫兴,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快就被打扰了。”红发男说着就找来张纸,在上面写上一行字,用胶带啪地一下拍在邵谦身上,“好自为之,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邵谦看着那群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地板上来回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


顾庭简在单元门口半天没得到邵谦的回应,还以为他在房间没听见声音,刚想打电话给他,就看见一群油里油气的人晃荡着从里面走出来。


打开门见到顾庭简,红发男停下了脚步,故意将他堵在门外,笑着问道:“兄弟,忘带门禁卡了?”


顾庭简看他面相不善,懒得搭理他,抓着他的手臂就是狠狠一折,随后一脚将他踢在地上,见他吃痛叫出声,才阴沉沉地说道:“别挡道儿。”


顾庭简早过了喜欢惹是生非的年纪了,可遇到傻逼还是容忍不了,难免脾气暴躁。


周围的小弟慌里慌张地想来帮忙,可见到顾庭简这身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红发男讪笑道,“都是街坊邻居的,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我们不挡道,马上走,马上走。”


“出去。”顾庭简抬着他一只胳膊从背后压着他,朝他身边的人命令道。


见状,旁边的人立马跑了出去,顾庭简见他们转眼就跑到了五十米开外,旋即也将红发男扔了出去,然后转身进了电梯。他心想,这种普通小区果然不行,跟这种人模狗样的人做邻居,真是晦气死了。


“邵谦!出来给我开个门,我忘带钥匙了!”过了半分钟,顾庭简听见了物体坠地的声响,却并没有等来开门的人。


“邵谦?邵谦!”顾庭简又喊了几声,里面却迟迟没有反应。


“做题这么投入的吗?我喊这么大声都没有听见?”顾庭简一边嘀咕着,一边在门外鞋柜里面的密码盒里找到了备用钥匙。


打开门,玄关处凌乱不堪,顾庭简快步走进客厅,看到邵谦弓着身子躺在地上,手脚被围巾死死困住,嘴上被缠着透明胶带,脸上挂着明显的血丝。联想到楼下那伙人不怀好意的神情,顾庭简顿时了然。


“艹,什么人敢招惹到我头上来。”


顾庭简赶紧冲过去给邵谦解开手脚的束缚,撕掉胶带,然后把那张贴在他身上的纸揭了下来。


“别看!”


邵谦伸手想去抢那张纸,顾庭简却立即将纸片揉成一团用力扔了出去。他想要紧紧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又怕太过亲密,便只是扶着他坐到沙发上。


邵谦看着房间杂乱的一切,低声道:“顾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顾庭简暴躁地喊道:“那群王八蛋什么人?敢惹到我头上来,看我不削了他。你赶紧报警,我先去给你找医药箱。”


邵谦忙起身跟了上去,“他是......是我亲戚。”


“你说什么?”顾庭一边翻找着抽屉,一边简难以置信地问道。


邵谦低着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顿了许久,才半太起头说道:“顾哥,这事儿,你就当没发生过,行吗?”


顾庭简提着箱子回到沙发上,目瞪口呆地说道:“啊?一群人闯进我家把你打了还绑成这样,我能当没发生过?”


“他......那个红头发的,是我哥,亲哥。”


“你哥?他就算是你儿子也不行!我顾庭简遇到这事儿要是忍气吞声,以后出去面子往哪放!”他从医药箱里翻出了碘酒和棉签,“来,我给你擦擦。”


顾庭简刚拿棉签蘸了碘酒,就听见邵谦说:“我可以搬出去,保证不再给你惹麻烦,我不在,他不会再找上门的。”


“我自己来吧。”邵谦说着就想去接过顾庭简手里的棉签,顾庭简却没松手。


“你坐着别动,你看得见伤口在哪里吗?”顾庭简板着脸给他消了毒,“你在想什么?被人欺负了,还要替他们说话?他们为什么来找你麻烦?”


邵谦支支吾吾地回道:“家里的事儿。”


“不方便说?”


邵谦默认了。


顾庭简没有再继续追问,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行,这次听你的。你在这儿安心住着,我明天让人来家里装监控和报警器。下次他们要是再来,就等着进局子吧。”


“谢谢顾哥。”邵谦试探着问道,“顾哥,那张纸上的字,你看到了吧?”


顾庭简僵在沙发上,没好意思承认,那张草稿纸上,歪七扭八地写了一行字:他脏得很,不怕得病?


这种混蛋,还能是个哥哥?


“我没有!我从来没做过那种事儿!”邵谦忽然激动地喊道。


“你说什么?”顾庭简装傻充愣道,“你不是让我扔了吗?上面写的我没看,什么事儿?”


邵谦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哦......没什么。”


“行了行了,大晚上别再想这些破事儿了,吃点东西洗个澡,稍微看会书就睡觉吧。”


回到房间,顾庭简立马拨通了一个电话,“你现在赶紧到我住的地方来,去物业查一下监控。八点零五分左右,从5幢一单元走出一群杀马特,有一个红头发的,帮我查查他家庭关系。”


遇到这种不长眼的混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另一边,邵谦在厨房待了会儿,悄悄从沙发底下取出了自己的手机,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迅速截取了开头的十几秒音频,然后编辑了一条彩信发出去:“邵先生,他今天来我同学家找我麻烦,我同学想报警,我不知道能不能劝得住。”


做完这一切,邵谦若无其事地开始写作业,没过几分钟,手机屏幕亮了,没有消息,只有一条转账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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