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并没有为难他,毕竟她的目的也不是把对方灌醉,而她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上正带着小型通讯器,通讯器那边则蹲着一只黑漆漆的大蝙蝠。

  “看来德雷克先生还是想要直接一点,正好,我也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言归正传吧。”少女捏着玻璃杯梗的手指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玉质的半透明感,仿佛能够透过皮肤窥见淡紫色的纤细的血管。

  “那些东西称作‘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一般具有沟通能力的咒灵已经获得了智慧,达到了特级的水平。”郁子浅淡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祓除咒灵需要相应的能力,换成普通人的武力大概是用子母弹进行地毯式扫射的水平。”

  提姆眉头微皱,不用猜也知道哥谭的所谓咒灵一定达到了特级的水平,如果需要这么强大的武力才能消灭的话……

  “如果你想请超人过来试试,我也不介意。”郁子挑了挑眉,“毕竟我对干涉你们的个人行为没有任何兴趣,我只希望你们不要阻拦我们回收咒物的行动。”

  “咒物?”

  “咒物诱发了咒灵的诞生,原本它应该是处于被封印状态的,不知是谁偷走了它又走私到了哥谭,现在它的封印已经松动了。”

  她的目光投向门外,提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了空无一物的天空。

  “普通人看不见。”理论上原本她也应该看不见的,但或许是因为她终于明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的视野之中,能够看见黑蓝色的诅咒流动的痕迹。

  “所以,那所谓的咒物此时正在哥谭?”提姆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具体在哪里?”

  “德雷克先生,你觉得哥谭市负面情绪最为严重的地方在哪里呢?”郁子双手交叠抵在自己的下颔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阿卡姆,虽然对于这个结论早有预料,但提姆依旧感到心底发冷,由阿卡姆那群疯子的负面情绪里诞生的咒灵会有多么可怕,是他难以想象的。

  “德雷克先生,你不会以为最严重的咒灵将会诞生于阿卡姆那些疯子的情绪中吧?”

  “不是吗?”听上去仿佛他的想法是错的,提姆问道,“如果要找出哥谭的负面情绪最严重的地方,除了阿卡姆我想不到任何别的地方。”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德雷克先生,你恨阿卡姆的那些疯子吗?”她说,“比如,小丑。”

  “我想没有正常人会喜欢小丑。”提姆谨慎地说,他此时正在观察着面前少女的面部表情,因为他是见证了对方曾经狠狠地甩了小丑一个耳光,“但是,只有法律才有能够决定他人生命的权利。”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德雷克先生。”郁子平静地看着他,表情中没有显露出任何厌恶或者不虞,仿佛她只是一名捧着书坐在墙壁之外的旁观者,“我对改变你们哥谭的法律或者规则没有任何兴趣,哥谭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并不关心。就算小丑杀死再多的人,而后又大摇大摆地被送回阿卡姆度假,引起多少人的不满,也和我毫无关系。”

  “哥谭有多少人是憎恨他们的,害怕他们的,长达几年的如此之多的人的愤怒与畏惧,所诞生出来的咒灵的第一目标一定是阿卡姆的那些疯子。”

  “我只是想告诉德雷克先生,或许你的负面情绪也将会是那咒灵中的一份。”郁子并没有错过黑发男人眼瞳中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有一丝溢出的错愕与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如同从屋檐取下一片花瓣般轻巧,“某种程度上而言,它是你们每一个人的怨恨的化身,它所憎恨的是你们内心憎恨的,它想要杀死的便是你们想要杀死的。。”

  “当然,我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她注视着面色变得严肃的提姆收起了唇边的笑,即使是平视的角度,却依旧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的幻觉,“我只是想要通知一下各位,包括在电波那一端的黑蝙蝠先生,我们不会对咒灵想要伤害的疯子们实施任何的保护。”

  提姆在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所以,你们只是为了回收咒物,但在这个过程中却并不会顾及是否会波及到旁人。”

  “正如警察并不能在连环杀人犯开始作案的第一次就能够顺利抓捕他,这便是我们无法准确地在最开始就判断出咒物存在何处的原因,因此有一些人受到伤害也是难以避免的。”

  她的眼瞳映着杯中酒液金灿灿的琥珀色,如同宇宙的起伏中诞生与泯灭的星河,漠然而冷静的语调比起解释,更像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板叙述。

  “然而,对于阿卡姆那些疯子,用东方的一种哲学观念来解释,只能是因果报应,自作自受。”

  提姆沉默着,这句话和杰森之前的冷笑是如此地相似,而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愿意保护阿卡姆的那些家伙尤其是小丑,甚至如果有一天小丑真的死了,他说不定还会主动找杰森喝一杯。

  “那么,你们会愿意与我们合作吗?”她问道。

  “我还有一点疑问,若真如你所说,我们普通人是无法看见咒灵也无法对其造成伤害。”提姆冷静地问,“你为什么需要与我们合作。”

  “我只是不希望有多余的麻烦。”郁子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翘了翘嘴角,“你们这些无法抑制自己过多的多疑症与好奇心的家伙,一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之匣,造成的后果还是需要我们的来收尾。”

  “多余的工作我是不喜欢做的。”

  “那么,若我们不愿意将那所谓的咒物交给你们。”提姆凝视着她的双眼,试图想要从中看见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你们会怎么做?”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她在提姆的注视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那绝非是惋惜或者别的情绪,而像是为了应和这样的场景而做出的应有反应。

  “我可以理解为,我们将会是敌人吗?”

  郁子只是看着他,目光慢慢地转到了窗外。

  她的眼瞳中映着从天而降的花朵,比羽毛更皎洁,比柳絮更轻盈,美丽的六角形打着旋儿落在屋檐上,街道边,树枝端,目之所至皆为纯白。

  “下雪了。”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