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个教,一个学,打球打到了很晚。

  苏世晔在这边还有些工作需要收尾,在英国本部的行程也要提前安排,虽说今天是给他送行,他却没能待太长时间,其他朋友也陆陆续续因为工作原因提前离开。

  在苏叙白休息的间隙,池邺也和其他朋友一块打了几局球,大家平时都忙,今天能有短暂的时间相处,倒也不虚此行,尽兴而归。

  等苏叙白掌握了新手技巧后,池邺的朋友也基本走地差不多了。苏叙白还好,他累了就休息复盘,总结打球的经验,倒是池邺,教完他又去和朋友打球,几乎没歇过,他不累吗?

  场内都没什么人了,空空荡荡的,苏叙白走过去,问他,“还打球吗?”

  今天两人的运动量都不算轻,说话间都拂着热气。不过池邺打了这么多场球,也觉得有些乏了,不会再因为苏叙白的倏然靠近而起反应。

  他说:“不打了,我把今天的行程空了出来,等会我们去吃晚饭,吃完饭如果你想的话,我们还可以去江滩看夜景,听说那边晚上的景色很美。”

  苏叙白眉目一弯,开心道:“好啊。”

  又能和池邺多待一会了,他求之不得,自然不会拒绝。

  池邺出来,打算先和苏叙白去预定的餐厅,甫一出了室内,外面萧瑟料峭的秋风吹来,带来阵阵凉意,池邺回头看苏叙白,见他把外套搭在胳膊上,上身还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柔软的黑发随风晃动。

  池邺过来,温声道:“外面冷,把外套穿上,别着凉了。”

  苏叙白当然知道,可他刚刚打了那么久的球,室内又开着空调,他正热呢,本想等凉快下来再穿,不过既然池邺说了,他还是听话地把衣服穿上了。

  池邺见状,眸光愈发温柔。

  苏叙白刚穿好外套,一抬头不期然和池邺的视线碰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池邺从刚才开始,教他打球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具体是哪里苏叙白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苏叙白坐上车,池邺细心地替他系好安全带,极尽体贴之能事,苏叙白之前的感觉顿时更加强烈了。

  晚饭两人选择了一家西餐厅就餐,苏叙白点了一份柠香土豆烩牛排,池邺点了一份和他一样的,又另加了藜麦芒果鲜虾沙拉,双色鲈鱼卷,黑松露蘑菇汤,还有一份甜品,专门给苏叙白点的。池邺发现他喜欢吃这一类食品,见到苏叙白喜欢的就全点了。

  苏叙白本来还担心点太多吃不完,不过看每样食物胜在精致,分量不算太大,他便放下心。很快他们的牛排上来,池邺率先将自己面前的这份切好,递给了苏叙白。

  苏叙白讷讷地接过,“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外苏叙白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今日的感觉不是错觉,池邺是真的处处都在照顾他。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一不是小孩,二不是行动不便的人,池邺缘何这样照顾他。

  苏叙白很不愿自作多情,实在是池邺的行为让他不得不多想。好像自从他觉得池邺很可能喜欢他之后,就不管池邺做什么,他都觉得对方是因为喜欢他而这样做的,他可真是魔怔地不轻了。

  苏叙白吃了一口浓郁入味的牛排,又忍不住想,万一不是他魔怔,而是池邺确实喜欢他呢,否则池邺对他这样好又是什么意思?苏叙白实在想不出理由了。

  他抬眸看池邺,就见池邺也注视着他。

  这样专注而又温柔的目光,苏叙白心脏为之一悸。他之前就猜测池邺是不是喜欢自己,可惜一直没机会确认,今天,或许就是个机会。

  苏叙白又喝了一口蘑菇汤,定了定神,在想他该怎么判断池邺的心意呢,池邺对他已经足够好了,他说什么池邺都会答应。

  难道,他还要更出格一点吗?可是,他还要再怎么过分来试探池邺的底线呢?

  苏叙白怀着这样的疑问结束了这顿美味静谧的晚餐,饭后时间还早,两人漫步在人流如织的步行街上,今日两人谁都没有说太多话,气氛却有种说不出的分外和谐。

  池邺时不时就会注意苏叙白,他眸中的纠葛不定,犹豫不决全都没有错过,以往的那些困惑也全在今天得出了答案。

  池邺想确定苏叙白对自己的喜爱,可真的愿望成真他却并未如所想的那般开心。开心固然有之,可他更想让苏叙白开心,而非克制小心。

  池邺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微动,他想,表白一事该加快脚步了,近期内就得解决,他不想让苏叙白再这样下去。

  两人又往前走上一阵,步行街上各种有趣的小玩意琳琅满目,苏叙白的思绪很快被转移开,他小跑过去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之前眸中的神情重又变得晶亮。

  池邺失笑,在他身后陪着他逛。

  苏叙白看过小摊上新奇有趣的摆件,翠绿饱满的绿植,可爱搞怪的饰品,还戴上了一顶小恶魔帽子逗池邺,惹得对方一阵低笑。转而又来到一处手做棉花糖的摊子,只见摊老板一手拿着一根竹签,转动竹签捏制造型,很快一只天蓝色的小猪就膨胀起来了,递给了摊前的小男孩,做完这只,老板又做了个粉兔子。

  苏叙白有点好奇这门手艺,顺便买了一只橙色小狐狸造型的棉花糖,这棉花糖做好比他的头还要大,举在身前池邺都看不到他。

  池邺失笑,苏叙白突然歪头朝他看了过去,再配上小狐狸那憨态可掬的表情,池邺心脏一悸,被萌地不行,他情不自禁走上前。

  苏叙白很是大方地把小狐狸往他跟前一举,对池邺笑眯眯道:“你尝一口,看好不好吃。”

  池邺轻笑,没有犹豫就在小狐狸的脸颊上咬了一口,他咬下去,那么大一块棉花糖迅速在嘴里化开,甜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他再一抬眼,就见苏叙白咬在了棉花糖的另一边,和他完全对称的位置,池邺眸光微动,一瞬之间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苏叙白也定定看他,本想收回动作,可他时刻记得自己要出格一些,要试探池邺,在看到池邺动作时他控制不住地也咬了上去。

  如果没有手中这根棉花糖,那么他咬的,就该是池邺的唇,也不知道池邺唇瓣味道如何,会和棉花糖一样甜美吗?

  池邺在看到苏叙白眼神的一瞬间便明白了他心思,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风声鹤唳,迫不及待。

  池邺顿时心揪了一下,开始怀疑他之前所想的到底对不对,想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切准备就绪再向苏叙白告白,给他满满的仪式感和尊重,可这是苏叙白最想要的吗?

  抑或是,他其实同自己一样,也只是想要一个心安的确定。

  池邺心跳一下变地迅疾又鼓噪,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做错了,比起所谓的仪式感,给苏叙白认为他觉得最好的,其实都是不对的。

  苏叙白喜欢的,他想要的,才是最正解,池邺恍然明白过来。

  苏叙白见池邺迟迟不曾松口,他也不好意思了,率先松开口,将嘴里化掉的棉花糖吞咽下去,垂下头,红了脸。

  格也出完了,苏叙白觉得池邺是喜欢他的,可他觉得仅仅是他觉得,从池邺对他所有无底线的包容行为来看,他都觉得池邺喜欢他。

  可这有什么用呢?只要池邺没有明说,那就不管用!

  苏叙白又是高兴,又是挫败,又是纠葛百转,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情了。

  就在他为此辗转煎熬时,他的手倏地被一只更加宽大的手掌温暖触碰,苏叙白思绪猝然一停,抬头望去,目光盈盈——

  他以为池邺要说什么,甚至忍不住激动地张开了口,仿佛下一秒就能蹦出来一句“我愿意”,不是他不矜持,实在是憋了太久,不想忍了。

  池邺看着他,险些就脱口表白了,幸而他极力克制住了自己。就算打算提早表白,也不能就这么对着几块钱的棉花糖表白啊,太委屈苏叙白。

  池邺到底只是说:“我来拿吧,你蹭到脸上了。”

  不等苏叙白心情落空,他赶忙抬手擦了一下脸,果不其然,脸上蹭到了一块粘腻的糖,苏叙白神情一赧,也不痴心妄想了,不丢人就算不错了,他拘谨起来,站在池邺身旁。

  可就在下一瞬,他的手被池邺握进了掌心,似是解答他的疑惑,池邺说:“天冷了,握着暖和些。”

  苏叙白含混点头,心乱如麻,视线却栖在了他和池邺交握的手上。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池邺手里拿着一根和他形象气质完全不符、化了一半软塌塌的棉花糖,苏叙白心跳如鼓,也不敢去看池邺,他觉得自己掌心热乎乎的,本来有些冰凉的手被池邺彻底捂暖。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苏叙白脸颊愈发泛红,他回过神,不太好意思地和池邺说:“那个棉花糖都塌了,扔了吧。”

  池邺看了眼被他和苏叙白各咬了一口的棉花糖,“嗯。”

  两人走到垃圾箱处,池邺扔了棉花糖,发现手上还蹭到了一团粘腻,他转头说:“我去洗个手,你等我一会,不要走远。”

  苏叙白乖巧点头,在原地等他。

  池邺去了洗手间,出来时见洗手间外面有个老奶奶在卖玫瑰花,那玫瑰花花瓣都有些蔫巴了,委实不算新鲜。

  可一看到玫瑰,池邺就忍不住想起他之前要送苏叙白的玫瑰,他又从法国订购了一批新培的玫瑰,可因为航运时间,最快也要等上两天,池邺看老人家一把年纪还在叫卖玫瑰,也挺不容易的,他没有忍住,举步上前,将老人手里的玫瑰全部买下。

  苏叙白等了半天,见池邺还没回来,他去旁边的摊位买了一包现炒的红松子,在长凳上坐着边吃边等池邺。

  等了一会儿,他似是看见了池邺,远远瞧着像他,可那人抱了一束玫瑰花走来,又不像他。

  苏叙白定睛细看,等人走近,竟真的是池邺!

  苏叙白站起来,满眼惊讶,“你怎么?”

  他话没说完,但池邺知道,苏叙白是在问玫瑰花,他弯唇笑道:“刚出洗手间碰上个卖花的婆婆,扶贫救济,就全买了下来,你要不要?”

  苏叙白讷讷地,看着那束玫瑰,心情复杂。

  池邺注视着他,继续道:“这束确实没我之前从法国空运回来的玫瑰新鲜好看,但也还算凑合,之前想要送给你,可你和章雅蓉走了,我便让助理处理了。所以,这束玫瑰,你要不要?”

  苏叙白在听到他话的那一刹,陡地抬起头,目光灼热地烫人。

  池邺其实也十分激动,可他面上仍是笑意吟吟的,耐心等待苏叙白反应,见苏叙白不答话,他又道:“如果你还是更喜欢法国玫瑰的话,那要再等两天,先用这个好不好?”

  苏叙白紧紧地盯着池邺,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他在确认清楚池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所听见的那样。

  良久,苏叙白终于将池邺的话消化干净,只见他眉眼一弯,那露出的乌润瞳孔透亮地惊人,他把花接入怀中,说: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