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窗帘被紧紧拉着,灯光是温暖静谧的橘黄色。
不知过了多久，明杞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拦腰抱了起来，力道也顺势让他将脸抬起。
浓密的长睫缓缓睁开,展露出迷蒙的眼珠,扇动间好似有水光划过，眼尾还格外地红。
不止是眼尾,明杞的脸颊和鼻尖，甚至连嘴唇都是红润的。
本是清丽的好看,此刻看上去却多了几分别样的蛊惑和动人。
可郁戎好似没有被打动,脸色仍有些淡，一只手半搂着明杞不让人掉下去，另一只手捏着明杞的下巴，没怎么用力，只是凑近明杞,声音有些低哑地说。
“吐出来。”
他用食指划过明杞的嘴唇,眉头稍微拢起,“脏。”
话还没说完,明杞喉间缓缓滚动,而后伸出手臂回抱住了郁戎的脖子，还把脸颊也贴了过去,声调又软又沙哑地说：“你不脏。”
贴得近了，郁戎垂着视线,可以很轻易就看清他眼里细碎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映着他的影子，还都挂着丝丝的甜意。
这股发自内心的甜和温软,融化了郁戎脸上刻意维持的淡意，他眼底的颜色渐渐深了,注视着明杞的脸颊好一会儿，低声说：“傻不傻。”
“我才不傻呢。”
明杞退开少许，这样可以完全看清郁戎的脸，他眼里还是带着真挚的，问，“现在有没有消气一点了？”
郁戎起初没说话，只是垂眼看他，可明杞脸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都快有些紧张了。
也坐不住，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郁戎这才有了动作，抬手将人按住的同时，还摁了下对方的眉心，力度很轻，就是碰了一下。
“没那么容易就生气。”
他语气和指腹的力度一样轻，“不过你要是再演下去，那就说不定了。”
明杞眼里那点小心思没藏住，他知道郁戎不是真生气，可就是想亲耳听到对方说出来，故意在人怀里乱动。
不过明杞本来就没想藏，所以这会儿对于郁戎的话，他也不慌，还扯着对方的衣袖，摇了摇，说：“不要吧，我这不是想让你高兴一点么？别不喜欢了。”
他就这么坐在郁戎怀里，带着和郁戎身上一样的沐浴液香气，以及一股独属于自身的淡淡体香，哪怕是冬天的睡衣，可也没多厚，可以很轻易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温软。
郁戎将他拉开了一点，眉眼间故作的最后一丝冷淡在他的暖声软调中也维持不住：“没说不喜欢。”
他本意是想让明杞别闹，可后者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那就是喜欢了！你明明就喜欢我这么跟你说话，就跟你喜欢亲我一样。”
“……”
郁戎不说话了，视线也从他脸上移开，干脆不管他，任由他闹。
可明杞也不用他管，这会儿抱着他的手臂，把脸贴着他的胸口，弯着眼睫说：“四舍五入，就是你也喜欢着我！”
“那你可真会舍入。”
到底还是没有忽略彻底，郁戎淡淡地说着，“这种结论也能得出来，有谁说过这样的话？”
“那天，你自己亲口说的，虽然没有明说，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明杞还是笑眯了眼，“你就是在意我。”
郁戎垂眼看着他，好一会儿，压着声音说：“明杞，你是不是得寸进尺？”
他也发现了，今晚的明杞胆子格外大，跟他走的那天完全不一样。
“好了好了，不闹了。”
也怕真把人招惹毛了，明杞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抓着郁戎手臂的手略一下移，握住了对方的手，他弯着眼睫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只喜欢你。”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明杞还是要说，他也应该要说。
以及，他等了太久的……
“新年快乐，我好高兴！”
在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瞬间，明杞也摩挲着郁戎的手指，在他垂下来的视线中，与他十指紧扣，语气真挚又期盼地，许下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以后的每一年除夕，我都要和你一起过。”
零点一过，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地有了动静，各种各样的祝福纷纷涌进了手机，不过谁也没去理。
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下得更大了，明杞靠在郁戎怀里，时不时就要跟郁戎说话，玻璃窗上映出了两人挨得很近的影子。
明杞原本是想着守岁的，可不知不觉眼睫就半合着了，他一靠着郁戎就忍不住要犯困，没过多久彻底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明杞眼睛还没睁开，先摸了摸旁边，只摸到了个空的枕头。
他这才睁开眼，打着哈欠坐起来，厨房里果然传来了“咕噜咕噜”煮粥的声音，还有郁戎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似乎是在接电话。
过了会儿，他关了火，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明杞已经醒了，都洗漱好了正从浴室里走出来。
见对方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机，郁戎摸了摸他略湿的发尾，说：“是家里的长辈。”
“哦……”
“嗯，自己擦干。”郁戎给他找了条干毛巾。
虽然房间里有暖气不冷，但盯着湿发还是会不舒服，尤其明杞的体质还不是很好。
然而等到他把早餐端上了桌，明杞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抓着干毛巾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发什么呆，不怕感冒？”
郁戎说着，去拿毛巾，可明杞抓着不放，还是用刚刚那样扑闪的眼睫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郁戎动作顿住，垂眼看向他。
那瞬间可能有一会儿，也可能只有几秒钟，明杞澄澈好看的眼睛看着郁戎把毛巾随手扔开，而后将他搂腰抱到了腿上。
一大早，明杞的脸色快和昨晚一样滚烫了，眼睫也止不住地颤动，手指在对方衣服上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当感觉到郁戎的手掌心变得滑腻腻的时候，明杞还是没能忍住，眼睫一拢，把整张绯红的脸都埋进对方的肩窝。
他听到了郁戎抽开纸巾的声音。
好一会儿，耳边落下郁戎格外低的声音，对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珠说的：“昨晚胆子不是很大？”
明杞埋着脸，声音像含了沙子似的哑：“那……不一样。”
昨晚是为了哄郁戎，今早是他自己没坚持住主动要的，所以不太能见人。
等没那么难见人了，郁戎准备好的早餐也凉了，只得再去热一遍。
刚吃完早餐，明杞就接到了熊哥的电话。
“新年好啊，熊哥！”
他语气都是欢快的，熊吉听了后也笑着说了句：“新年快乐，不过小杞，你昨晚是不是忘了要给粉丝们送祝福了？”
除夕夜发微博祝福这几乎是所有艺人都要刷一波存在感的大事，到了明杞这里，他竟然就这么给忘了。
明杞一听，忙开了免提，同时打开自己的个人账号。
如今熊哥已经不会再限制他上网了，他的社交账号也还是交给他自己打理。
这会儿上线了一看，他的上一条微博还是官宣出演《问鸦》的那条，但评论数量已经快翻了一番，粉丝们从昨天白天一直期待到晚上，再从昨晚等了个空后难以置信并催促到了今天。
【怎么会如此呜呜明宝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了】
【除夕夜哇，不晒年夜饭也要晒个自拍叭，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哇】
【宝贝，你只有告诉我昨晚是跟郁老板一起过的，这件事才能了了（严肃脸）】
【那我可能还是不行，起码得是激烈到起不了床的那种，我才能勉强原谅】
【同意+N】
前面的还算正常，后面不知怎么就歪了，明杞脸颊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他看一眼正在厨房清洗碗筷的郁戎，清了清嗓子才对电话那头说：“熊哥，那我现在发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你看着发吧。”
挂断电话后，明杞就琢磨着该怎么配文，最终，选择了中规中矩地诚挚祝福。
#在剧组过年，昨晚守岁太困睡着了（羞愧小人），新的一年，祝大家幸福美满，团团圆圆！
然后挑了两张昨晚剧组聚餐时拍的照片。
【的确是剧组聚餐，我看到季霖昨晚发的图了，就在想明宝会不会也发一个这样的，没想到还真是！】
【呜呜想要个自拍照，虽然这些菜也很饱眼福，可更想康康宝贝，要不然他拍也行哇】
【这不对劲，怎么可能没有郁老板？】
粉丝们显然更关心这方面。
【郁老板不是剧组的人呐，也不是投资人，这种聚餐不好去吧，不过除夕这种大日子不跟明杞一起过的确不太正常】
有粉丝不信邪，硬是想从明杞发的那段文字里扣字眼，但没等他们找出端倪，已经有另外的粉丝转战去扒图了。
【那个反光的瓷杯是不是有道模糊的剪影？咦轮廓好熟悉的感觉】
【郁老板，这绝对是郁老板！我反反复复把古镇那期看了不下于十遍，这个轮廓我看一眼就能认出来，绝对不会有错！】
【而且从这个方位来看，明杞和郁老板坐的不是一张桌，好家伙，该不会是明宝抽不开身只能去剧组聚餐，郁老板就在隔壁桌不动声色地陪着，然后以这种方式挨着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吧？】
【救命，怎么感觉又酸又甜？我不管，这就是新年“戎杞”的第一颗糖！！】
立刻有粉丝欢快地做出了总结，并且还给出了理由，咋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所以，结合明杞自己说的“守夜”（一整晚），我刚刚说的（起不来床）还有谁不信≧≦】
明杞刚刚发完新年祝福就去厨房帮忙了，回来后一翻评论都惊了，这些粉丝是摩尔摩斯的化身吗？
他昨晚的确偷偷拍了郁戎好几张照片，但发的这两张图可是连郁戎的半点影子都没拍到，这都能被她们推断出来？
再一看这些粉丝发的那些大段文字，脸颊又是一烫。
眼见着郁戎正往这边走来，明杞连忙退出去，点开其他的软件，装作查看收到的新年祝福，随手点开了一个。
不巧的是，点进去了明杞才发现那是盛言鸣的消息。
他只发了六个字：新年快乐，明杞。
郁戎就在他旁边坐着。
在立马退出去不经意地表示只是误点，还是向郁戎老老实实地交待，明杞思绪不过转了一秒，就选择了后者。
他抱着郁戎的手臂，说：“好久都没用过这个软件说过话，我都忘了还有他这号联系人了。”
大清早的温情还在，郁戎不可能不听他好好说，可语气也淡：“嗯。”
“刚刚误点了，我也没想到是他。”
“嗯。”
明杞想了想，把盛言鸣彻底拉进了黑名单。
随后凑过去，吻了吻对方的唇角，说：“删了，别气。”
郁戎垂着眼，声音有些低：“知道了，别再提他。”
这天明杞除了收到盛言鸣的消息，还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发的图是一盘圆滚滚的饺子。
——虾仁和青蟹味儿的，我们一起吃过。
涂易早就被明杞拉黑了，又换了个号，明杞顺手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一连拍了个多月的戏，明杞本来还想和郁戎出门看个电影，可待在房子里太暖和了，还能看窗外的雪景，去电影院可看不着，也没有时不时能抱郁戎胳膊的舒坦劲儿。
可再舒坦，下午明杞还是要去剧组接着开工，这次是郁戎送他去的。
以往郁戎来探班，基本上都是去的酒店，还没有到剧组去看过，加上回回早出晚归，跟明杞住在同一层楼的艺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明杞也是有人探班的。
去的时候，昨晚聚餐的剧组人员几乎都到了，听说郁戎到场后，大部分人的神情都有些变化，尤其是季霖，更是神色莫名。
“郁总？那不是明杞背后的大老板吗？喔哦，他俩一起来的？”
说话之人正是剧组里最爱分享八卦的男演员，叫林周，之前也是他把投资《夏日蝉鸣》的盛言鸣好好调笑洗刷了一顿。
他跟季霖关系不错，此时也下意识地找对方八卦。
“看来他们关系不一般啊，不过这位郁戎之前都没来过，怎么今天突然来探班了？”
季霖：“……我怎么知道？”
他话音刚落，投在明杞身上的目光还没收回，就被人群里的某道冷淡视线远远地看了过来。
与昨晚那种漠然但又暗含警告的感觉如出一辙。
季霖心下一惊，随后有点遗憾地把放在明杞身上的心思收敛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这个举动，接下来那种如芒刺在背的冰凉感终于减轻了些。
是的，郁戎昨晚没生气，可不代表他不在意。
没过多久导演也出来了，倒也如明杞所预想的那般给了几分面子，却也不过分热情，跟剧组里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比较要稳重淡泊得多。
毕竟《问鸦》的导演本就是个戏疯子，如果拍戏不用资本投资金，他估计连跟这些眼里只有赚钱而半点不懂戏的铜臭商人打交道都不愿。
但很快，导演就听到了手下的工作人员前来汇报。
“那个……导演，郁总让人为我们全剧组送来了五星级餐厅的下午茶，您看要不要先暂停拍摄一会儿，不然这大雪天东西很快就凉了。”
“另外，郁总还说，晚餐会由他预订的私人厨房送来，让我们不用再订盒饭了。”
“……”
导演罕见地沉默了好几秒，“……全剧组？”
“是的！”
工作人员靠近了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好多点心我入行这么多年来都没见过，好吃还减脂，特别适合演员。”
“还有他们有钱人的高端私人餐厅，听他们说用的蔬菜都是餐厅里专人种出来，海鲜和肉类是从国外空运，全是有机的新鲜食材……郁总真的太大手笔了，真希望他天天都来！”
导演瞪了他一眼，这位工作人员才打住了。
但也止不住大多数人这样想，毕竟有这么多好吃的，谁都高兴。
也只有少数人心里清楚，这位才不是单纯地来给剧组的人发福利，也没那么闲情逸致。
明杞没想到这点，只知道郁戎是为了他，毕竟他是主演，免不了要请剧组吃饭点饮品之类的，身为艺人都这样，只是他们不会有郁戎这样豪横就是了。
可惜郁戎只在剧组里待了一小会儿，没吃晚餐就要走了。
“有点事。”他对明杞这样说。
“什么事？”
本来是不该问的，但明杞就是想问，或者说他想跟郁戎多说两句话，毕竟这一分开，估计又要好多天不能见面了。
这会儿大家都在吃下午茶，也没人注意这边，郁戎就垂着眼，轻轻点了点明杞的脸颊，说：“家里长辈让我回去一趟，推脱不了。”
明杞不舍的神情立刻就变得认真了，还点头。
他是出于工作原因，不能回家过年，可郁戎就是完全撇下家人来找他了，是该回去一趟。
“你去吧。”
明杞说完，不知又想到什么，问，“那我说的，你现在信了没？”
他不太放心，毕竟郁戎现在整个人看着都没那么冷了，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要一个明明白白。
可提到这个，郁戎的脸色瞬间就淡了下来：“还是不太信。”
明杞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可声音却很小：“我都给你……那个了，你还不信啊？”
“不信。”
郁戎说着，可也不想看人真着急，给了点提示，“还差一个步骤。”
明杞立刻问：“什么步骤？”
郁戎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低声说：“你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