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在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车厢内静得连根发丝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没人敢出声说话。
明杞坐在中间的位置，感受着密闭空间里越显紧迫的空气，好半天都挺直了腰背忘了动，脑子里还在回忆刚刚的那一幕。
盛言鸣被郁戎的那句话震在当场，拽着明杞的力度忽地松了，郁戎用不带情绪的视线扫他一眼，随后伸手扣住明杞的手腕，将他带上了车。
一直到明杞坐好才被松开，他的手腕处还留着郁戎温热的肌肤触感。
这还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身体接触。
明杞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想去摸摸手腕，手指都伸了出去，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好，显得他很……奇怪。
而且，郁戎就坐在离他不到二十厘米的旁边。
明杞欲盖弥彰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再将手腕藏到外套兜里。
这个过程中，郁戎一直没有出声，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
明杞心情放松，正准备微微偏头，想用余光看看他在做什么，刚侧过脸就对上郁戎不知何时就盯着他的隐晦视线。
明杞转头的动作一僵，但又本能地不想收回，就这么跟郁戎的眼睛对视了好几秒。
终于，郁戎声音冷淡地开口了：“你在做什么？”
明杞在兜里搅了搅手指，这是他被抓包时一贯会有的小动作，反正就仗着人看不见。
“没、没做什么。”
按照之前几次他们的相处模式，话题到这里就可以终止了。
尤其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明杞明显感觉到对方心情不太好。
不，应该是非常不好。
之前熊吉哥还会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笑着打两句圆场，但今天，熊吉坐在副驾驶上，不知为何一个字都没说过。
空气逐渐焦灼，郁戎一直盯着他看，视线从他的脸，再缓缓下移，仿佛透过了他的外套，在一寸寸灼烫他的皮肤。
又过了一会儿，明杞才感觉那股□□的视线移开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梨市，停在了明杞所居住的别墅。
郁戎迈开长腿先下了车，明杞故意落后几步，小声问熊吉：“郁……郁总出差很忙吗？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也不是很忙。”熊吉婉转地说。
明杞觉得他没有说实话，纠结了两秒还是说：“下次如果郁总很忙的话，不用顺路来接我的，我可以坐节目组的车回来。”
熊吉看着他，暗自叹了口气。
这哪是出不出差的问题，根本就是专程过来接他的。
“明先生，我们先不说这些，郁总的私人医生已经在里面等候了，我们先进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明杞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团队的人看到昨天的直播了。
他试图解释：“其实那没什么的，我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大费周……”
熊吉这次叹出了声：“这是郁总的意思。”
郁、郁戎也看到了吗？
明杞不自觉地捏了下兜里的东西，原本是凉沁沁的触感被他一路握过来都弄得温热了。
难怪在车上的时候，郁戎会反常地紧盯着他看。
如熊吉所说的那样，别墅里多了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恭敬地在跟郁戎交谈着什么。
等明杞走进去后，郁戎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比往日都沉了几分：“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
明杞本来是打算跟他好好说的，一看这架势，又有点想打退堂鼓：“真的没这么严重。”
他看向熊吉，想让对方帮忙说句话，可熊吉对他摇了摇头。
郁戎没有错过他找上别人的眼神，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冰冷：“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往往郁戎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他其实很生气了，明杞再清楚不过，而他不想看到郁戎这样。
一个小时后，检查报告就出来了。
医生很快给出了诊断：“没有别的问题，就是有比较严重的营养不良，所以有时候会出现低血糖症状，建议补充营养，增强体质。”
郁戎眉头捎带冷意：“那他身上的伤？”
“都是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之类的，比如风湿……”
明杞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医生严谨地给郁戎解释，从医学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有类似的问题。
直到医生完成所有的工作，离开。
没有穿白大褂的人在场，明杞感觉呼吸都舒畅了不少，一抬眼，就跟郁戎倏忽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他想着问题不大，郁戎应该没那么在意了，就想说点什么，但声音还是不敢很扬眉吐气，很小声。
“我说了没事，真的早就好了。”
没得到郁戎的回答，郁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明杞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紧张，终于听到郁戎不知是何种情绪的开口声。
“去洗手吃饭。”
“啊好……”
明杞反应了一下，才跟上他转折的话题，听话地去洗手。
等他出来之后，新请的阿姨已经将各色菜摆到了餐桌上，熊吉和小助理却不见踪影，只有郁戎一个人坐在餐桌前。
大概是明杞的眼神过于惊讶，郁戎不露痕迹地扫了他一眼：“我难道不能留在这里吃饭？”
“能，当然能！”
明杞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略快，显得他心急，所以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慢腾腾地走到餐桌边。
但其实心跳如鼓，坐下后旁敲侧击：“我刚刚听熊吉哥说，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郁戎的语气又淡下来：“忙就不遵医嘱了？”
医嘱？
明杞愣住，他没看出来郁戎有哪里不舒服啊？
他刚想问清楚，对方就扔过来一句：“别看了，好好吃你的饭。”
疑问被迫咽回了肚子里。
明杞起初有些担心，猜想是不是跟吃饭有关的胃病，但郁戎用餐的偏好和口味跟以前差不多，不像是有什么忌口的样子。
可能只是私人医生建议的要按时吃饭，有利于身体健康之类的吧。
明杞一边想，一边验证。所以郁戎夹过什么菜，他也跟着夹一遍。
一顿饭吃下来，不知不觉间，餐桌上的菜色消了大半。
阿姨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笑着提了一句：“今天小杞胃口不错，吃了两碗饭。”
阿姨不说还好，说了明杞才反应过来。
他这段时间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虽然比起正常的饭量还是有点少。
“嗯。”
郁戎语气淡淡，倒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吃过饭，他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顺手拿过茶几上的笔记本，在查看什么。
过了会儿，阿姨又来了：“郁先生，房间今天上午就打扫好了，被单也是新换的，随时可以入住。”
“嗯。”
明杞就坐在沙发上，竖起耳朵听完后，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你今晚要住在这里？”
“嗯……”郁戎忙着手里的活头也不抬，“遵医嘱。”
睡觉也要遵医嘱？
明杞渐渐看不懂他们聘请的私人医生开的医嘱了。
但是……
这种抬眼就能看到对方的距离也是真的很……不错呢。
明杞洗完澡后，窝在郁戎对面的沙发上，掩饰性地从楼上的书房拿了本书。
他其实有点想看手机，但熊吉还是不让他上网，何况是在郁戎的眼皮子底下，要想这么待着就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不知不觉间，明杞合眼睡着了，书被他压在了手臂下。
没过几秒，郁戎敲着键盘的声音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下。
他从笔记本屏幕中抬起眼，将视线移到了对面。
明杞睡得毫无防备，脑袋枕着一只抱枕，怀里抱着书，浓郁的眼睫轻轻地拢着，跟白皙明净的脸颊皮肤形成强烈和黑与白的反差，看上去柔软又惹人。
任谁也想不到，他昨天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抑郁症发作。
郁戎垂下的眼里翻滚着晦色，眉间闪过散不尽的绵绵冷意。
半晌，他闭眼，睁开时已经敛起了那点躁动的狠戾，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明杞的脸后，伸出了手。
明杞洗完澡后穿的是一件长袖睡衣，梨市进入冬天的气温是冷的，但室内暖气很足，只穿一件薄长袖就足够。
长袖的袖口是宽松的，所以郁戎很轻易就掀开了睡衣，看到了被那点布料遮盖住的小臂，上面留下的褐色印子。
那瞬间，郁戎好不容易克制下来的眼里重新浮起了无边的冷戾，几乎强压不住。
“嗯……”
睡梦中的明杞发出了一声闷闷的轻哼，郁戎才意识到他不小心弄疼了明杞，正欲松开手，明杞还裹着睡意的迟疑声音却响了起来。
“你……摸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