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落眼疾手快的关上了窗。

  承桑景轻咳了声,去了其他地方。

  宁淮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关心,等承桑景坐到他对面以后才抬了抬头,随即又自己下自己的棋去了。

  郁落打了声招呼以后就离开去找郁时了。

  承桑景也不打算做其他的,慢悠悠的看着棋盘。

  他有时会和别人对弈,也知道宁淮是下棋的一把好手。

  只是宁淮向来是他自己和自己下棋。

  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有只温热的手覆在了他的眼上,遮住了他的视线,后背也碰到了温暖的胸膛。

  承桑景眨了眨眼,“慕非鱼。”

  身后的人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偏头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沉声笑了笑,“我们是不是许久未见了?”

  悦耳的嗓音带着些显而易见的缱倦柔意。

  承桑景将人的手从眼前拿开,“不是几天前才见过?”

  他已经不在原来的房间了,看着周围的景象,应当还在京城。

  慕非鱼依旧抱着人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是吗,明明已经许久了,大人今晚有什么安排没有?”

  承桑景偏头看了看他,“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

  慕非鱼眨了眨眼,“大人怎么会这样想?”

  “你觉得你将我带出来,又什么都等我来想,合适?”

  “我给那谁留消息了,明天会送大人回去。”

  承桑景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打量了他两眼,“你应该记得宁淮的名字吧。”

  慕非鱼也诚实,“记得。”

  记得是记得,不想提就是不想提。

  承桑景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总觉得慕非鱼对宁淮有莫名的敌意。

  慕非鱼稍稍眯了眯眼,像是知道了承桑景在想什么,轻笑出声,“我平等的不喜欢大人身边的每一个人,和他是谁并没有什么关系,当然,他们也不喜欢我,不过没有大人的允许,我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他似是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颇有几份理不直气也壮的意味。.

  承桑景却接受良好,好似只是一时好奇,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

  慕非鱼有一瞬间的诧异,却没有细想,有更要紧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思绪。

  脑袋顶上的耳朵不自觉的抖了抖,他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印记,灵力消失的瞬间,周围也聚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屏障。

  屏障中的精致也渐渐变了模样,出现了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慕非鱼打了个响指,指尖就窜出一缕火花。

  他用那缕火花点燃了支蜡烛,然后将蜡烛递给了承桑景,“大人对花灯没什么兴趣,来试试这个?”

  承桑景将那支普通的蜡烛接了过来,打量了两眼。

  慕非鱼已经走到他面前不远处,用指尖的火丝点燃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随后又撤到了他身旁。

  承桑景抬眼看了看,“烟火?”

  “有点像,不过这些是天地间自然演化出来的。”

  那被点燃的东西渐渐开始发红发热,却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变化。

  慕非鱼握住了承桑景的手腕,将他手中的蜡烛扔到了那堆奇形怪状的的东西上面,片刻之间火焰就有了燎原之势。

  那些变得赤红的东西终于有了别的动静。

  争先恐后的冲到了天上。

  四周安静了一瞬。

  承桑景不紧不慢地等着,慕非鱼朝天上看了一眼,轻咳了声,似是有几分不自在,“这种东西容瀛族的人一般很少用,我也是头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他原本是打算先试试的,只是试过之后剩下的就不太够了。

  不过这点完以后就这反应,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承桑景也朝天上看了看,没有说话。

  慕非鱼话音落完的同时,方才冲上天的东西也终于有了反应。

  万千火色自天而落,铺天盖地的向他们聚拢而来,颇有几分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又热烈。

  慕非鱼抬手接了丝火光,递给了承桑景。

  承桑景伸手接了过来,说是火光似乎不大妥当,那赤红色的光落在手上也没什么灼热的感觉,卖乖似的蹭了蹭他的指尖,随即又跳到了一旁,成了星色萤火。

  周围的火色也早早就有了变化,银光微闪似是碎星坠落,争先空后的划过天际。

  承桑景收回了手,水澈的眸子也沾染了些许星光亮意。

  正打算看向慕非鱼,却忽而觉得耳边有什么在吵。

  些许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毫不掩饰的宣扬着说话人的喜悦,“承桑景,要记得,现在你和我一起看了坠海流萤,以后你就是我的命。”

  承桑景敛了敛眉,眸前突然成了一片赤色,耳边也成了杂乱的噪音。

  一旁的慕非鱼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承桑景抬眼看他,面上不显半点异色,也不顾耳边的嘈杂,“这个叫什么名字?”

  慕非鱼似是没想到他会好奇这个,却还是回了他,“坠海流萤。”

  落下的音似是和耳边的声音重叠,明明是不同的音色,却不显得违和。

  好似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是片刻,那噪音就消失不见了。

  还是先前的那道声音,只是多了几分虚弱和无奈消沉,掩不住爱意刻骨,“活下去,忘了我。”

  周围终于恢复了安静。

  承桑景微微扶额,却见慕非鱼正担忧的看着他,“你身体不舒服?”

  被那些声音扰的纷乱的思绪,在看的慕非鱼的那一瞬突然安静了下来。

  承桑景收回了手,压下了心中泛起的疑虑,轻摇了摇头,“没有。”

  慕非鱼敛了敛眉,不打算就这样算了,他分了抹灵力探了探承桑景的脉络,“我送你回去。”

  承桑景没有反驳,他现在也确实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外出的人都还没有回来,丞相府比往日还要安静几分。

  慕非鱼直接将人送回了寝殿,“我去给你熬些药。”

  他不太了解药理,平日里探脉只是探查的体内气息流动,至于熬药,也只是用承桑景平日里喝过的那些汤药的方子。

  人却被承桑景拉住了,“不用,我困了,你待在这里就行。”

  慕非鱼应了声,就见承桑景把披风接下来扔到了一旁,还准备去沐浴。

  轻啧了声,慕非鱼直接拦腰将人抱住倒在了床上,“大人今天还是先歇歇吧。”

  他边说边分出抹灵力帮人清洗了一遍。

  承桑景眨了眨眼,见此也就没有执着,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就闭上了眼。

  明明是该想一想今天晚上那道声音倒底是怎么回事的,只是脑子中莫名的昏沉,提不起半点力气。

  怀中的人没多久就睡着了,慕非鱼垂头吻了下人的眼尾。

  他对事情都有着兽类的直觉,也看的出来承桑景今天晚上不对劲,因为有心事的概率更大。

  这个人不说,他也就没问。

  原本依着他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决定。

  只是在触及到那双水澈的眸子时,他忽而生不出要问的心思。

  也不想在纠结什么。

  不过他原本打算明天和承桑景说白清衍的事情的,如今这人有了别的事情要处理,他总不能往后再推几天。

  先前因为承桑景的身体原因一直往后推了些日子,可是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件事都是早说清楚的好。

  怀里的人不知梦到了什么,睡的有些不安稳,慕非鱼轻敛了敛眉,将人稍稍抱紧了几分。

  第二日一早,承桑景醒来的时候,慕非鱼还没有要醒的意思。

  承桑景也没有叫他,起身洗漱好以后就出了门。

  歇了一晚上,头不似昨天那么昏沉,却也想不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

  承桑景微微敛了敛眉,当年他从溯宇离开之后,就去了落风谷,中间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在溯宇的时候他也没忘了什么事,刚到落风谷的时候倒是收了点伤,昏迷了些日子。

  在那以后,昏迷最长的时间也不过是几天,应该不会忘了些什么。

  所以他忘了谁,宁淮会不会见过?

  不等承桑景去找宁淮问些什么,纪尘就拦住了他的路。

  承桑景停下了脚步,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人,“做什么?”

  “查到了些事情。”

  “要紧?”

  纪尘面色复杂,他也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说。

  承桑景收回了看着他的视线,“去书房吧。”

  纪尘点头应了声。

  承桑景就不紧不慢地去了书房。

  他书房除了日常忙公务,还有用来打法时间的。

  随意在琴前坐下,他弹指拨动了两下琴弦,“说吧,什么事?”

  “表少爷有封信给你。”

  纪尘边说边将信递到了他面前。

  承桑景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将信接了过来。

  将信接过看了两眼,就扔到了一旁,安安静静地没说些什么。

  纪尘欲言又止,为了防止送来的信有什么问题,在收到信的时候他就做过检查了,自然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他跟在承桑景身边的时间不短,却也不清楚承桑景到底喜欢什么人,如今连承桑景喜好男色都能接受了,却也没见谁真的能在他身边留的长久。

  至于这个慕非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承桑景的青睐,只是万事都以承桑景的心意为主。

  就是不知道那封信里的内容,会不会对以后有什么影响。

  那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承桑景用指尖动了动琴弦,悦耳的琴音从他手下溢出。

  明明不显喜怒,却有几分沉闷,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门口突然传来了些异动,承桑景轻笑出声,只是没几分笑意,似是比叹声更静,石沉落水,涟漪消散以后,再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