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淮将东西放好之后就又去忙其他的了。

  承桑景将汤药依次服下,量不少,却没什么苦意,“这次我要在房间里待上几日?”

  “三。”

  承桑景的身子每月都得留出时间静养,一般都是一两天,只是这次他出去找药材回来的迟了些,距离上次给承桑景调养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不知承桑景昨天做什么了,吐血吐的厉害,所以他才将时间添到了三天。

  承桑景也没说什么。

  这两天好像也没有要非忙不可的事。

  外面传来了些敲门声,宁淮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去开门。

  承桑景看都没看,他现在在内殿,就是抬头也看不到是谁来了。

  白清衍没想到开门的不是承桑景,微不可见的愣了一瞬,随即才扬出了一抹笑意,“景哥哥还没醒吗?你是......”

  宁淮没等他说完话就将门关上了。

  留下的白清衍脸色难看了些。

  立在一旁的纪尘垂头看地,“表少爷还是先回去吧,宁大人的性子一直这般,不是冲表少爷您的。”

  白清衍勉强扯出了抹笑意,“我没事,只是想来看看景哥哥罢了,既然有人照顾景哥哥,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宁淮回来时,承桑景才抬了抬眼。

  宁淮也没有立即去忙别的事情,反而看向了承桑景,“客?”

  他回府以后,去了自己的住处洗漱休息了一会儿,就直接来承桑景这里了,当时天才刚亮,府内也和他走之前没什么区别,就不知道府中还来了其他人。

  方才外面说话时,承桑景隐约听见了些声音,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算是客人吧。”

  白清衍就算被吓晕了,也不会长记性。

  他没兴趣去管白清衍和谁打交道,这京城里的人不少,白清衍若是有兴趣,都去拜访一遍也没什么。

  他不会拦,也不会劝。

  若是白清衍因此多了些桃花,也是他的能耐,若是碰到了蓝昀柒这种的,也只能算咎由自取。

  他还没有动手,这人就已经可以自寻死路了,岂不省心?

  不过目前他还是会保白清衍一条命。

  倒不是因为什么情分,只是白清衍若是死了,他身后的人肯定会派来其他人,既然如此,他何不留个知根知底的?

  宁淮敛了敛眉,他不喜欢刚才那个人,却也没多说些什么。

  承桑景看了看宁淮,“你早上没去正厅?”

  宁淮点了点头。

  “这几天府中来了几个人,你若不想见,往后不理就是了。”

  宁淮没回什么,转身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承桑景轻声笑了笑,其实不用他说,宁淮也不会理那些人。

  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承桑景收了笑意,将目光移向了帐内。

  只见慕非鱼不知何时跑到了床上,黑服惹眼,肆意张扬,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反而冲他扬唇笑了笑,眸光嚣张。

  也得亏他床边的纱帘还没有收起来,刚刚能遮住慕非鱼的身影。

  承桑景稍稍眯眼,他倒是知道慕非鱼有这个本事能不声不息的进来,只是慕非鱼那性子,肯安安静静的进来?

  下一瞬就见慕非鱼装作无意的轻咳了两声,“怎么都这个时间还不出去,你身体不舒服?”

  他昨夜见过承桑景以后就回容瀛族了,回来的时候就听府中的人说什么宁大人回来了,要帮承桑景调理身体。

  原本是不打算见的,一个府医而已。

  后来去了正厅没见到承桑景,一问才知道是这个叫什么淮的将人困在了寝殿。

  都困在寝殿了,他来看看怎么了?

  宁淮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

  承桑景没有说话,宁淮的性子是安静了些,不会有人因此就觉得宁淮是好脾气的人吧?

  瞥到帷帐之内的人以后,宁淮只是敛了敛眉,却也没有说些什么,他向来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说话。

  就在承桑景以为他们两人会这样一直看下去的时候,宁淮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又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一。”

  说完就慢条斯理的朝门外走去。

  留下了满室寂静。

  慕非鱼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他说什么?”

  仅此一次,还是其他的什么?

  承桑景眯了眯眼,他师叔想说的,应当是一个时辰。

  微不可见的扯了扯唇,将视线放到了慕非鱼身上,“你来做什么?”

  慕非鱼也就没再执着宁淮是什么意思,朝承桑景靠近了几分,顺手捻了一缕墨发在指尖缠绕,“来看看大人有什么危险。”

  承桑景拍开了慕非鱼扯他头发的手,随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水蓝的眸子似水微寒,“慕非鱼,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所以你该学着,安分一点。”

  慕非鱼也不惧那眸中的寒意,扬了扬唇,他当然清楚,前些日子承桑景是不怎么和他生气,那是因为他还没有让承桑景生气的资格。

  他算是明白了,在没什么关系的人面前,承桑景永远都会是好脾气,又或者说,那些人还没理由让他计较。

  目前他还不清楚承桑景留下他倒底是为了什么,却能肯定承桑景在用完他以后不会多看他半眼,就像昨天那个羽族人,若是无用,承桑景就不会救。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本就非同类。这世上的人看容瀛族和兽宠没什么区别,顺眼买了,厌了丢了,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他也不是头一次知道。

  世人对人都不乏有这种的,更何况是异族,容瀛族向来崇尚的法则就是强者为尊,也没见这些人有什么不一样。

  这些人费尽财力物力才能勉强捕捉到一个容瀛族的人,还自以为是的将容瀛族视为低贱的族群,他也懒得管,毕竟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争论的必要。

  有人见到天生有缺陷的人会心生怜悯,有人见到会出言嘲讽,还会有一些人会随意辱骂,可是归根究底,那生有缺陷的人也并没有什么罪,他只是不同而已。

  这些自视清高的世人,也会有落入容瀛族的手中为奴为仆的,又有什么可高贵的。

  所以他向来不会和世人讨论这个问题,多的是人厌他恶他,可那些人拿他没办法,更杀不了他。

  只是昨天他才意识到,承桑景身上有层疏离筑成的墙,共处一方天地,他却窥不见那人半点真容,或笑或恶,远不如现在真实。

  眸中多了几分悦色,慕非鱼沉声笑了起来,抬手握住了承桑景的手腕,手下用力将人拉进了自己怀中,又顺势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轻眨了下眼,看着那水澈的眸子,“我当然知道,只是外面招猫斗狗的还知道备些奖赏,大人想让我听话,不得有个彩头?”

  他一手按住人的窄腰,眸光自眸子下移到了红唇上,承桑景今早还没换衣服,只是着了晚间休息时穿的两层纱衣,如今这种情形,遮得可不算严实。

  修长的脖颈下,锁骨精致难得,月白色的纱衣远不如肤色惹眼,本就生的冷白,又添了几分病气扰人。

  承桑景眯了眯眼,冷光划过,些许危险和杀意蔓延。

  慕非鱼收了笑意,把人惹恼可不是他的本意,“我见不得大人和别人在一起,治病的解闷的,谁都不行,大人也不要指望和一个疯子讲理。”

  他一时也不想去细究原因,暂且归结于天性使然。

  容瀛族的习性更偏向兽类,圈地为王,占山为主,他看上的猎物就只能是他的。

  承桑景先前见识过容瀛族的强盗逻辑,此时也不觉得稀奇,只是一直这个姿势说话,过份了些吧?

  慕非鱼只按着他的一只手,似是不觉得他能挣脱开。

  承桑景抬手,指尖按在人的胸膛,却没有将人推开,反而将人拉近了些,眸色平静,“你想要什么彩头?”

  招猫逗狗的是会备些东西,可是恶犬应当不需要这些吧?

  慕非鱼稍顿,“我说什么大人都会答应?”

  承桑景没理他。

  慕非鱼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莫名不喜,沉声笑了笑,些许嘲意掺杂,掩饰不住,“既然大人不愿,又何必给这么广泛的选择范围?”

  承桑景轻笑,明明他们两个人都不是讲道理的人,又各有各的歪理,谁又能比谁好到哪去?

  再纠缠下去,宁淮估计可以将慕非鱼的住所拆了。

  他也没精力和慕非鱼争论这些,或许他们适合打一架,谁赢了就听谁的,可惜并不现实。

  他动不了真刀真枪,而慕非鱼这个人,他目前也不是很了解,许是怪人有怪人的性子,承桑景可以确定,他们两个,打不起来。

  两人过去小打小闹的相互压制,并不存在谁胜谁一招,只是因为另一个没再还手,局面才勉强维持和平,他不喜无用的怒气,慕非鱼厌恶徒劳无功,或许会有真打起来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只会有一生一死的结局。

  没什么确切依据,只能源于怪人之间的心灵感应。

  他们归根究底,是同一类人。

  却又不一样。

  慕非鱼敛了敛眉,他其实也不知道他想要些什么,只是不待见这人和别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