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地站在讲台上，听着新班主任对他的一通无脑吹，脑袋里一万个哔了狗了。
“李书同学非常优秀，而且证明了努力是可以有回报的……我们要向他学习……balabalabala……”
李书偏头看了一眼这个还没有两块豆腐高但嗓门却十足亮的老师，从李书的高度能清晰地看见新班主任“老王”辽阔的地中海。
说地中海都是抬举了，李书在心里暗暗给他赐了个新名字——光明顶。
光明顶可能是从他老妈那里听说了他突击一星期成绩飞速提高的事，从领着他进班一直到现在，得有二十多分钟了，一直在吹。
李书真心觉得他那些个小迷妹都没他能夸。
李书开始有点儿想念老刘了。
老刘现在在干嘛？
在教顾林。
晶了。
他想顾林了。
怎么整？
“来，李书同学，你坐在第三排，和刘铭同学一座。”老王和蔼地对李书笑笑，对这个有上进心的学生真的是非常喜欢了。
李书老实地点点头，一边走向座位一边打量着他的新同桌。
是个男的。
没林哥——
没顾林好看。
鉴定完毕，失去兴趣。
刘铭高冷地看了几眼这个新同桌，心里一阵不屑，他倒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逆袭大佬有多厉害。
李书把书包随手放在桌堂里——里面没几本儿书。
老王，啊不，光明顶刚才的一番话夸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看来就算是装，也得像模像样地学两天了。
李书用他认为最和善的笑容对着他同桌笑了一下：“同学，咱们课程表你有吗？”
李书认为他的语气和他的笑容一样和善，半点儿毛病都没有，但是他有点小帅气的同桌却莫名朝他哼了一声，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李书让刘铭哼懵了，他一向认为自己的笑容亲和力不是满分也得九十九，怎么搁这就行不通了？这玩意还有地域歧视？
李书摇摇头，他也不是什么散狼的人，只不过是不愿意找事儿而已。
初来乍到，李书也不是完全没感觉，他也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想写一张课程表，贴在桌角。
就像顾林桌子上那样。
李书想从这些细微的相似之处里寻找一丝熟悉感，让自己的心安稳一点儿。
不过新同桌好像不太能理解他。
李书想了想，又拿笔点了点前桌一个小姑娘的肩膀。
小姑娘回头看是李书找她的时候脸上的兴奋完全掩盖不住，却还要故作矜持地问：“同学，有事儿吗？”
李书龇牙一笑，面对异性他对自己的自信就更高了，随意地问：“有课程表吗姑凉？有的话借我一下呗。”
前桌被他吊儿郎当的语调逗笑了，也挺开朗地笑笑：“有，我叫顾含雨，下次记得叫我名字啊，大帅哥。”
李书对着顾含雨抱了抱拳，桃花眼里仿佛笑出了星星：“谢了！顾盼生姿，含羞带怯，雨旸时若，好名字啊，大美女。”
顾含雨被李书夸得小脸红扑扑的，把自己的课程表递给李书，想了想，又要了李书的QQ号才转过身去。
李书没管一边刘铭快把他瞪着火了的目光，顾自写着课程表。
李书很会模仿别人写字，李书自己在除了家长签字以外的时候，从未觉得这个能耐有多么了不起。
但现在，李书开始感激起了这个能耐，因为他可以模仿出顾林的字迹，写在课程表上，然后按照顾林极简又极精致的风格用胶带小心翼翼地粘在桌角。
其实如果新同桌不是这么火气大，李书甚至想把课程表粘他桌子上的。
多么卑微。
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他还是离不开顾林，还在试图用各种方式营造出顾林在时的环境。
就好像只有在这种环境里，他才能活着一样。
李书厌恶这样的生活，却又离不开这样的生活。
李书也曾经幻想过，幻想有一天顾林后悔了，过来找他求他原谅。
在他的幻想中，他自己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原谅顾林了，然后两个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甜蜜地生活。
但幻想就是幻想，就是不真实的东西。
他不会原谅顾林的，至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修复好自己这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想到这，李书一阵无力，心瞬间被老北风吹了一宿似的透心凉，没有一丝看书的兴趣。
在新同桌不敢置信的目光下，逆袭小王子当着第一节 课物理老师的面趴下了。
光明正大，毫不忸怩。
操作熟练，丝毫不惧。
刘铭一时间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他还真不信一个励志的逆袭之神会在转校第一天第一节 就睡的如此之香甜……
李书浑浑噩噩地睡了小一天，中午连饭都没什么心情吃，还是前桌大美女给了他一个面包他才不至于把自己给饿趴下。
李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决定明天给她带一箱面包以作感谢。
下午的时候李书不复上午的幸运，被严厉的B中教导主任抓了个现行，上着课呢就给李书拎了出去。
李书睡的迷糊，听见有人叫他又觉得不像是A中的老师，没想理，被新同桌戳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他不在A中了。
李书随便呼噜了两把头发就起身往门外走。
教导主任站在门口指着李书鼻子骂：“不仅课堂公然睡觉打鼾——”
“老师我不会打呼噜。”李书平静地举手回答，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惹得班级女生一阵兴奋的窃窃私语。
教导主任不仅被怼还无故被降级成了“老师”，火气蹭的就窜了起来。
“你还顶嘴！身为学生还染个黄——”
“老师我这个是天生的，你可以理解为，营养不良。”李书再次打断，懒洋洋地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气的几欲升天的教导主任。
李书忍不住在心里嫌弃了一下：这心理素质，完全和A中没法比啊，才两句话就气的浑身哆嗦了，他再多说两句不得直接进医院。
班里因为李书和教导主任的对话而响起了重点高中课堂少见的哄笑声。
最终李书因为上课睡觉违反课堂纪律，被抓现行后又不知悔改，还多次顶嘴，而被罚一千字检讨，扣班级纪律分一分。
听见光明顶告诉自己这个处罚的时候，李书都惊了。
这就完了？
都不停课的吗？
不用请家长的吗？
一千字的也配叫检讨？
OMG！
李书彻底体会到了重点高中对他这种奇葩学生的教育经验的缺失。
放学回家后因为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严重影响了李书消化系统的正常工作，李书主动挑起话头，和自己老妈说了白天的事。
李妈平静地听着。
李书添油加醋将自己形容的无辜无辜再无辜地说完了，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李妈淡定地给李书夹了一筷子菜：“上课不许睡觉？”
李书一口水没喝顺当差点呛死。
这十八年他是错过了什么，他为什么才领略到他妈的奇葩思维。
真的，太可惜了。
李书咳完后开始笑，笑得满脸通红开始敲桌子了李妈才敲了敲筷子示意李书好好吃饭。
李书呼出口气，平静了一会儿才笑着点头，一本正经：“上课当然，允许睡觉！困死了不睡也听不进去，还不如好好睡一会儿，睡醒了好安安稳稳地听剩下的课。”
李妈赞同地点点头。
李书又说了一些关于地中海和光明顶的故事，李妈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一丝笑意，叮嘱李书下次有什么事先给她打电话不要怂云云，给李书逗得又是一阵笑。
李书洗漱完躺到床上，心情比起白天被老北风吹过的时候暖和一点儿了。
他没想到他能和他妈这么日常地聊天，或许李女士真的是心境不同了，肯花心思陪着他了，还告诉他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真是有失必有得。
失了顾林，有了妈妈。
上帝还是公平的啊。
因为天生的笑模样而好人缘的李书，在学校度过了还算愉快的日子，每天的日常就是逗逗炸毛同桌，闹闹大美女前桌，“调戏调戏”暴躁老头教导主任。
好不快活。
如果……
忽略每天固定的想念顾林的时间，就真的是，好不快活了。
顾林就像氧气，就算变得再稀薄，李书都没有办法隔绝开。
就算分手了，顾林也是李书活下去的动力。
从前李书以为，没了顾林他就会坚强地一个人生活。
但当这一天真正来到的时候，所有自以为是的话都变成了笑话。
李书只能拼尽全力地一点一点恢复顾林在身边时的每一道痕迹，然后像个瘾｜君子一样拼命从这些外人眼里微不足道的细节里汲取活下去的动力。
顾家，顾妈满面愁容地坐在客厅，身边是脸色同样糟糕的顾爸。
顾妈首先开口，声音里是浓浓的担忧和心疼：“今早上的饭又没吃两口，急匆匆地就走了，这孩子这一阵瘦了那么多，老顾……”
顾爸眉头紧锁，儿子这样魂不守舍，是他们没想到的局面。
顾林确实从没反对过他们的每一个要求，从被顾妈逼着和李书分手到现在，顾林几乎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
但他们还是小瞧了顾林对李书的感情，顾林不会违背他们的意愿，但对于他自己，却从不会手下留情。
顾林认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每天自虐般地用着李书的东西，学着李书的习惯，坐在李书的座位上课，按照李书的作息休息，甚至半夜悄悄地跑到李书的房间睡觉。
这些顾妈都看在眼里，第一次发现顾林在李书房间睡觉的时候顾妈没说什么，第二次顾妈只是说了句这屋里凉，睡着容易生病，顾林就再也没进过一次李书的房间。
顾林现在做的就是：爸妈说什么就做什么，对李书的爱和愧疚全从自己身上找回来。
再也不去李书房间的代价就是，顾林陷入了无尽的失眠中，每天只能在四五点钟的时候睡着，然后不到一会儿就会被闹钟叫醒，顶着疲惫的脸去上课。
对于儿子的种种行为，顾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毫无办法。
“老顾，小林……这可怎么办啊？”顾妈捂住脸，她最近也吃不好睡不好，儿子这样，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能不担心。
“我，我和他谈谈。”顾爸叹了口气，“小林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我们只能再——”
顾妈打断顾爸：“不行，我舍不得……好好的儿子，被我们逼成什么样了……老师说小林最近上课都没精神。怎么可能会有精神，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这孩子，这孩子把我们赶走小书的事都背在自己身上了……”
顾妈红了眼眶：“老顾，我们做的，不对啊……”
顾爸紧皱眉头：“怎么会不对，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是败坏名声的！”
顾妈摇摇头，儿子的身体状况已经让这个疲惫的母亲彻底慌了。
“昨天，月秋还给我打电话了，说小书现在过得挺好的，就是……就是晚上月秋给孩子掖被子的时候，老听见他喊‘林哥’……”
顾妈脆弱地倚靠在顾爸肩上：“老顾，我们都想着两个孩子分开后，过段时间就会忘了。可是……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两个孩子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我这心，就跟着揪着疼……”
顾妈哭得肩膀都在颤抖，顾爸搂住顾妈，安慰地拍着顾妈的后背，犹豫地说：“雪梅，你是想，同意他们，在一起？”
顾妈摇着头，哭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林和李书，都是她最宝贝的孩子，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那么的残酷。
是选择继续让两个孩子因为想念和愧疚而虐待自己，还是放手，让两个孩子违背自己心中的伦理道德在一起？
顾妈犹豫了，自己心中的伦理道德，是不是不对的？
李书的妈妈和她说的话，她还记得清楚。
“雪梅，如果说过日子，照顾孩子的事，你比我明白，但对于孩子的感情，我觉得你想的不对。男孩儿喜欢男孩儿，和男孩儿喜欢女孩儿没什么不同，你和老顾在乎的无非就是那点面子。为了孩子你们可以做很多事，为什么单单差这一件？”
“我以前做的很多事都是错的，这两次失败的婚姻让我彻底明白了，孩子才是一个母亲真正的宝，十月怀胎，连着血肉的宝贝。”
“以前是我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这里我要感谢你，替我照顾李书。”
“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孩子过的幸福才是我们最想要的。雪梅，孩子的幸福，不是我们认为的幸福。”
“我希望你可以仔细想想。”
顾妈沉默良久，轻声呢喃：“老顾，孩子的幸福，真的就是我们认为的这种幸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土豆敲锣打鼓：回暖了回暖了，老北风慢慢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