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唢呐声响彻云霄,寒风卷过青烟散尽,红轿子若隐若现,近了些能晃眼瞧见里面新郎君,头戴金色皇冠,羊脂玉发簪雕刻精美,眉间点缀一枚红宝石,艳而不俗。

  落轿,顾朝槿头顶红盖头晃了一下,他扶住车窗稳住身形,一手持金丝团扇,另一手轻轻搭在宋清风掌心。

  宋清风挑起红色帷幔,抚顾朝槿走出轿子。

  高昂地唢呐声响起,一对璧人携手走进正殿,镶有银饰的靴子叮当作响,他们脚下踩着红毯,一直延伸到内室门槛。

  顾朝槿行动不便,抓紧宋清风掌心,有宋清风在他会安心许多。

  携带花篮送祝福的人们站在红毯两旁,红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下了一场花瓣雨。

  内室烛火通明,蜡烛整齐摆放,前世今生父母亡故,两人只拜天地。

  傧相卯足劲喊道:“一拜天地!”

  顾朝槿与宋清风双双跪下,拜了天地。

  夫夫对拜,礼成。

  寝宫窗户贴有喜字大红兼职,案桌点燃一对红蜡烛,顾朝槿刚坐在床沿边,透过红盖头瞧见宋清风要走,忙不迭地拽住宋清风衣袖,“我和你一块去。”他一把掀开盖头,团扇扔在红面床单上。

  兽世没有那么多规矩,宋清风找来狐裘披在顾朝槿肩头,“现在可以走了。”

  顾朝槿垂眸看向宋清风松松垮垮的系带,寒风冻红皮肤,他站到宋清风面前,唇瓣贴上宋清风脸颊,“以后我监督你。”

  宋清风抽出一条红色布条,遮挡顾朝槿双手,紧贴着顾朝槿耳畔说道:“我带你去赏花可好?”

  顾朝槿略一思索,冬日大多数花儿枯萎,哪里还有什么鲜花,心里对宋清风给出的惊喜越发期待,宋清风一把抱起他,不嫌累似的,好像宋清风总有使不完的劲。

  “快放我下来,叫人看见可不好。”顾朝槿动弹不得,双手握拳挠痒痒似的砸向宋清风胸口,话虽这么说没一点下来自己走的意思,头埋在宋清风领口,闻着那股淡淡清香。

  宋清风放下顾朝槿,一路护着像护古董一样,他慢条斯理解开红色布条。

  顾朝槿先是看到一片淡红,布条随寒风飘落山林间,眼前花园红色月季迎风摇曳,忽然间绽放,他看得愣神走到花园中间,伸手采摘一朵月季,花瓣能看见里面经脉,薄薄的一片没有刚开时的厚度。

  他抓起宋清风掌心,瞧见上面已经结痂的伤口,哽咽地问道:“你准备了多久?”

  宋清风抱住他:“从我们见面的第一眼。”

  “我要是不同意呢?若换个世界我不再爱你呢?你做这些瞎费功夫,说不定还会送给其他人。”最后一句带着点醋意,他故意说出让宋清风察觉他情绪变化。

  “我只会送给你。”宋清风堵上顾朝槿唇瓣。

  月季花瓣飞扬好似回到了前世那场槐花雨,顾朝槿抬眸伸出指尖触碰一朵月季,月季花花蕊滴落露珠,晶莹剔透,洁白无瑕。

  纯洁的爱,永远热恋。

  *

  宴席设置在正院,狐狸管家提起毛笔记录礼品,徒弟小狐狸指挥男仆搬运礼品,“都仔细一些不要弄坏!”

  兽侍们抬着一副画作迈进门槛,安安身高挺拔竟有了几分少年感,青丝高高束起褪去稚嫩,献宝一般说道:“我画的画作,还请爹爹和爸爸过目。”

  他一把掀开红布,黑白景象映入眼帘,倒也勾人回忆过往,相遇那天的慌乱,误会,试探重叠在眼前,画作中安安还是一只兔子幼崽,宋清风前脚刚踏入小院门槛,顾朝槿手里端着一碗山楂汁。

  顾朝槿按住宋清风手背,满是宠溺地说道:“孩子长大了,知道孝敬我们,甚好。”

  “鹏王爷不知上哪去了?现在也没回来。”老管家急得团团转。

  “无妨,他难得走出东部落,随他去吧。”顾朝槿挥了挥手,示意管家不用管鹏去向,按照礼数继续招待宾客便好。

  “槿兄弟,你可真有本事。”牛兄弟拖着一车蔬菜赶来,“差点喝不上你俩喜酒。”牛兄弟现如今当上部落首领,他们部落主要以种植蔬菜为主,不用冒险去部落外找吃的,降低雄性兽人死亡率。

  “来个人搭把手。”三花大妈双手抱着一筐冒尖鸡蛋,个个圆润光滑。

  两个长胖的小崽子跟在老母亲身后,眼睛亮晶晶的,瞧着气派建筑,探出脑袋去看顾找槿:那个就是救她们猫命的哥哥,好帅啊!旁边那个哥哥也不错,总而言之是一对璧人。

  “我来。”牛兄弟自告奋勇接过一筐鸡蛋,稳稳当当放在地上。

  三花大妈抓住他,“你帮我去抬一下,外头还有十来筐,算是我一点心意。”

  顾朝槿扶额叹息:“……”再次被亿点心意震撼道。

  一只小黑猫艰难地拖动竹筐,竹筐里装满颜色靓丽的苹果,她站在竹筐旁边有点担心顾朝槿看不上果物,低着头解释道:“这些是我刚摘的,外面还有桂圆,红枣,花生。”

  “祝早生贵子。”

  顾朝槿忽然觉得盐水花生不香了,默默放下手中花生。

  他还没过够二人世界,不想多出一个崽子打扰他们!

  宾客前往宴席饮酒作乐,顾朝槿端着酒杯敬了一桌又一桌,宾客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鹏王爷回来啦!”

  鹏视线扫过宾客飞快找到宋清风身影,凑到宋清风身边咬耳朵,“哥,你出来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宋清风交待顾朝槿少喝一点,跟随鹏走出宴席,鹏带着宋清风躲到墙拐角出,宋清风略有所感先发制人,揪鹏耳朵厉声说道:“我大喜日子,你要是给我惹祸,不用回部落给我滚道外面。”

  “疼疼疼,哥你快松手。”鹏摸出怀里淘到的宝贝,手里如同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塞到宋清风怀里,“新婚之夜打开,我好不容易买到的,可不要浪费。”

  宋清风狐疑地盯着鹏,半响憋出一句话,“我收下了,你去宴席上招到宾客。”

  鹏:“………”果然没爱了。

  *

  红烛闪烁,顾朝槿一袭嫁衣端正坐着勾人心弦,宋清风进门起步调乱了,当真有点微醺,心脏猛烈地跳动,无时不刻不再提醒他新婚之夜,眼前人是他心上人,脸颊发烫泛起红晕,怀中之物差点衰落,他紧了紧手臂抱稳。

  他掀开顾朝槿红盖头。

  顾朝槿眼眸似火,朱唇明艳,他抬手吊着宋清风脖颈,呢喃地说道:“夫君你来了?”喜袍堆叠手臂白皙,手腕上金镯子铃铛轻响,惹人浮想联翩。

  烛火灭了,炭火燃尽,一颗心却比任何时候火热,身体温度比任何时候还要高,窗外路灯透进屋内,枝头鸟儿影子落在地上,它振翅高飞去寻些野果子吃,树枝颤了又颤,抖落初雪无数。

  卯时,顾朝槿掀开层层叠叠床帘,里头一层金线布料盖在宋清风膝盖上,材质不同磨红本就白皙的膝盖,顾朝槿点燃油灯,倒回床上亲昵地说道:“去洗澡。”

  宋清风翻了个身侧躺着,曲线被珠光一照更加凸显,斑驳痕迹布满全身,锁骨处牙印明显,像是摔了一跤,身下垫着的金料子摩擦变得不堪入目,话说金料子最是耐磨不会损坏,眼下却烂了两个大窟窿。

  顾朝槿下了床端来一盆温水,清理干净,窗缝隙未关也不知声音有没有传出去,他正要关窗瞧见外面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跑到床边亲吻宋清风泪水,“清风,外面下雪了。”

  宋清风掀开眼帘,套上干净衣衫,顾朝槿拿起一件狐裘盖在他肩头,举止温柔不似刚才,“我扶着你,你小心些。”

  “不打紧,又不会一次便有了。”宋清风抓着顾朝槿的手。

  “万一呢?”顾朝槿弯腰整理宋清风狐裘,确定小腹不会受寒,抬眸看向宋清风询问道。

  “那你以后就别想了。”宋清风点燃宫灯。

  宋清风伸出掌心去接落下雪花,眸中好似有光亮,“朝槿,上辈子我们没有一起看过雪。”他眼眶湿润滑出一滴眼泪,挂在脸颊上滴进顾朝槿心里。

  顾朝槿擦去他眼泪,拥抱住宋清风,“现在补上迟吗?”

  “不迟。”宋清风摇摇头,补上一句,“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不迟。”

  洁白雪花落在他们青丝上,眼睫上,融进狐裘里化成水。

  唇瓣冰凉内里却似火,顾朝槿捧着宋清风脸颊吻了上去,靖蜓点水宛若雪花般纯洁,初见时的胆战心惊,百般试探,宋清风勾着顾朝槿回吻,木窗上起来一层水雾,两人十指相握滑过木窗,水雾凝聚成水煮缓缓滚落。

  往后他们还有很多个四季渡过,会一起看很多场雪,无需淋雪作白头,青丝到白发都会陪在彼此身边。

  雪花落下堆积到远中,顾朝槿手掌擦过窗台,瞧见外面已是天明误了上朝时间,他俯身低着宋清风额头,说出那句想说无数次的话,“清风,新年快乐。”

  “朝槿,新年快乐。”

  此时若有君在侧,何须淋雪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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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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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若有君在侧,何须淋雪共白头。

  来自《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