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槿把昏迷中的宋清风放在床上,给三花大姐拿了几瓶中药,红花药酒消除淤青,黄苓与麻油一起烧至的药油,涂抹在尾巴烧伤处。

  他整个人像是抽了魂似的,一颗心全在宋清风身上,面对患者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出现一丁点马虎。

  “药酒不能口服只能外用,两瓶药都要经常涂抹。”顾朝槿用铁器做的小瓶子装好,再用布条包好,递到三花大姐手中,“什么时候伤好了,再停止用药。”

  三花大姐紧紧地抱着老大,反复不停地说道:“你救救她吧,求你了!”她膝盖弯曲正要给顾朝槿跪下。

  “这可使不得。”顾朝槿扶起三花大姐,叹息地说道:“老大跑来向我求救时,已经死了……”剩下的话他不愿再提及,爱动物的人亲眼看见小动物在自己面前死去。

  “谢谢你救了我们母子。”三花大姐将邹巴巴的我蔬菜放置在木桌上,慢吞吞地说道:“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看起来毫不新鲜甚至让人没有食欲的蔬菜,是她家一个星期的口粮,她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手指捏着衣摆解释地说道:“我以后会把药钱给补上。”

  “不用,为医者本该如此。”顾朝槿看出三花大姐是要离开,悄悄在包袱里塞了一些干粮,“这药你带在身边。”

  “对了你打算去哪?”顾朝槿以为她会在这附近,寻一处土地带着崽子们生活。

  “我表嫂在东部落开了一家早餐店,很早以前她让人传口信给我,让我去早餐店帮忙,如果不是那头死猪阻止,我早该过上幸福的生活。”三花大姐眼神里不再是一片迷茫,憧憬向往的光落在她眼眶中,如同夏日夜晚闪烁的萤火虫。

  “祝你一切顺利。”

  待送走三花兽人,顾朝槿进入木屋中,偌大的木屋中间用木板隔开,一间安置蓬松柔软的大木床,另一间作为安安的房间。

  紫株新鲜的叶子俺在研钵里捣碎,顾朝槿握着干净平滑的细长木板,单手抱起昏迷中的狼,放在膝盖上,动作轻柔涂抹止血药。

  顾朝槿垂眸看见那道伤口,皮肉绽开血液打湿毛发,他伸手小心扒开黏在皮肤上的毛发,忍得狼爪子微微伸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抓痕。

  狼的轻哼与其他动物不同,是一种忍耐到极致才哼出的情绪,顾朝槿握着制作的手术钳,细致的捡走肉里残留的脏物,狼锋利的爪子钳入他肉里,然而只是像人的指尖嵌入肉里一般,没有对顾朝槿造成实质性伤害。

  顾朝槿一丝不苟为宋清风进行医治,涂抹好草药后,找来干净的纱布缠绕在伤口处,绕回宋清风胸口处灵活的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好像是把宋清风当作礼物。

  铜盆里清水被染红,顾朝槿端着铜盆走出房间,撞上在门口东张西望的安安。

  小兔子焦急地说道:“爹爹,爸爸没事吧?他留了好多血。”

  “爸爸他还处在昏迷状态,安安一会在去看他好吗?”顾朝槿不能伸手抚摸安安脑袋,只能用言语安慰小兔子那颗破碎的心。

  顾朝槿在院子空地上种了一些中草药,桑椹树上果实开得正旺盛,洗干净手,摘一些装在盘子里抬上去给崽子吃,兔崽子心里一直想着他爸爸,难免焦躁不安正要转移崽子注意力。

  安安坐在小板凳上,晃悠着双腿,一手揪着狗尾巴草的毛耳朵,揪秃的毛耳朵放在掌心里,嘟着嘴巴用力一吹毛耳朵飘散。

  “爸爸会没事的。”顾朝槿搬来一根凳子坐在安安身边,和安安同款晃腿姿势,有时候他还真有些怀疑,这只崽子是自己的。

  安安捧着小脸望向在树枝上筑巢的小鸟,“我好担心爸爸。”

  “来吃点这个。”顾朝槿手里拿着桑椹,紫红色的果实颗粒爆满,一口下去汁水爆开在口腔蔓延,余味是一股不易品尝到的清甜。

  安安吞咽口水,抬眼单纯地看向顾朝槿,问出来的话却处处带着警惕,“爹爹,你变了。”

  小兔崽子,还学会试探他了。

  顾朝槿作势在兔崽子额头上轻轻一弹,快速地回答小兔子给出的试探,“不管爹爹在怎么变依旧会对你好。”

  小兔子伸手拿了几颗桑椹,汁水停留在手上变成乌黑色,他举着桑椹递到顾朝槿唇边,“爹爹辛苦了,爹爹先吃。”

  幼崽一旦没了安全感,就会像一只小刺猬,露出圆滚滚的肚子时看起来脆弱,当遮挡住肚子露出满身的刺,会发现每一时刻都处于警备状态。

  觑见顾朝槿吃了,安安重新拿起几颗丢进嘴巴里,惊喜地说道:“好吃。”盘子已经空了,他不好意思再说出自己想吃,毕竟他偷藏了几颗在口袋中,等爸爸醒了拿给爸爸吃。

  顾朝槿看见他小心思,愿意保护安安那份童真,“爹爹再去给你摘一些。”

  隔间内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是木杯摔翻在地面的声音,顾朝槿和安安同一时间,跑到宋清风旁边。

  顾朝槿站在木床旁,神色温柔地问道:“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们爷俩就行。”

  小兔子乖乖地贴上宋清风狼爪子,爸爸的爪子比他的小手大出许多,“爸爸尽管吩咐我们哦~”

  “水。”宋清风躺在床章微弱地说道。

  小兔子哒哒哒地跑去接水,踉踉跄跄地跑回来,试图扶起宋清风,最后只好无奈都将水杯递到顾朝槿手中,弱弱地说道:“喂爸爸喝水。”

  顾朝槿坐在床沿边,让宋清风靠在他怀里,一手端着水杯喂宋清风喝水,宋清风好几次呛到,顾朝槿顺着宋清风背脊拍动,帮他顺气。

  往日宋清风都会和崽崽睡在一块,那张小木床实在是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看起来摇摇欲坠,躺上去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不过宋清风不会厚脸皮赖在顾朝槿房间不走。

  顾朝槿本想拦腰抱住宋清风,没想到抓住宋清风狼尾巴,把整只狼禁锢到自己身边,顺手抚摸炸毛的狼尾巴,得到宋清风投来狠戾的眼神。

  把狼抓回床上才想起,自己好像没理由留住他,顾朝槿悻悻地松开手,移开眼神慌乱地说道:“跳下去太危险了,我抱你吧。”

  他没意识到话里的不合适,把狼抱在怀中像是在抱一只小猫咪,喋喋不休地念叨道:“你和崽子睡真的没问题吗?崽子可调皮了,晚上会不会压到你的伤口?万一伤口严重了怎么办?”

  宋清风要是痊愈状态,肯定给顾朝槿一爪子,他瘫在顾朝槿怀中,任由那滚烫的热意席卷他,獠牙在顾朝槿手背上轻轻一碰,以示惩戒。

  要知道狼族首领从没像这版温顺,若有谁敢惹他生气,那人会当场没命的。

  轰隆隆,黑夜劈下一道闪电没入漆黑的森林中,惊起乌鸦飞落,顾朝槿透过木窗看向外面,走向前去关上窗户,身体忍不住颤抖。

  想不到吧,堂堂兽世文里的大猛1居然怕打雷,起初顾朝槿也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不过后来越发觉得打雷的天气最是难熬,通常会在宠物医院熬一个通宵。

  宋清风感受到了顾朝槿颤栗,深呼吸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睛往顾朝槿怀里蹭,用爪子捂住冷眸,做戏做全套开始发抖。

  嗷呜嗷呜地躲在顾朝槿怀里叫唤。

  安安开口提醒道:“爸爸好像很害怕雷声。”

  “是吗?”顾朝槿害怕打雷纯属是因为被吓到过,有次采摘中草药过程中,差点被雷劈中给他留下心里阴影,不是因为某些心里疾病。

  自打那次以后顾朝槿发誓,绝不在下雨天采摘中草药。

  顾朝槿摸了摸狼头,看向小兔子的眼神格外坚定,仿佛是幼儿园门口忽悠小孩子的坏蛋,“安安是不是男子汉?!”

  “当然是!”

  “那安安可不可以自己睡?”顾朝槿继续忽悠崽崽,不是他不想一家三口睡在一起,实在是担心碰到宋清风伤口,小兔崽子睡姿愁人,不是蹬他一脚,就是在他手臂上啃上一嘴。

  “不………”可以,安安话还没说完。

  顾朝槿低垂着眼睫,失落地说道:“爸爸还在受伤中,爹爹没有那么多经历照顾你们两个。”把崽子的睡姿拉出来说事,实在不像一位好爹爹会做的事,他只能避重就轻地提出分开睡。

  “可以哒。”为了爸爸他可以忍耐,安安握紧小拳头,拿起编织的小兔子走回房间,老神在在地一个眼神刀过来,“爹爹不许欺负爸爸哦!”

  顾朝槿扶额挥了挥手说道:“不会的,你快去睡觉。”

  煤油灯灯芯摇晃,宋清风迟疑半响问道:“你为什么要让崽崽一个人睡?”

  顾朝槿侧身对上宋清风眼睛,两人眼中只有彼此,烛火摇曳,暧昧气氛上升,顾朝槿的话却无比正经挑不出错处,“崽子大了,要学会一个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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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兔子: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