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被调查员抓住了，齐先乘也毫无要反抗的意思。
陈鹰很是满意地准备拉齐先乘起来，回调查总局进行进一步的审讯。
夏梨几乎是下意识地朝陈鹰的方向迈了几步，想要拦住她的行动。
陈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站定侧身，斜睨看向了夏梨。
“怎么，不高兴了？”
她勾唇轻轻笑了一声：“我劝你别想拦着我，安分点对你对我都好。”
夏梨极快地镇定了下来，跟着淡然一笑：
“我当然不会妨碍公务。我只是觉得，陈警官可能和我们有些误会，要是抓错了人可就不好了。”
陈鹰嗤笑了一声，夏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也不清楚陈警官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刚才我们聊的那些，是一些我还不怎么确定的信息。”
“没关系。”陈鹰笑吟吟道，“你不确定，就让我到审讯室里帮你确定一下就好了。”
夏梨一脸为难：“可是齐老师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算太好，要是弄错了，他的身体恐怕……”
陈鹰看起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上次你在的那间审讯室，环境应该够好了吧。放心，绝对不会让你老师受委屈的。”
说完了这句之后，陈鹰就姿态强硬地按着齐先乘的肩膀，准备往警车的方向走去。
在整个交涉过程中，齐先乘不知为何一言不发。
他一直低垂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梨有些心焦地看了一眼齐先乘。
倘若齐先乘自己都不配合，那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恐怕都无济于事。
但现在也没有时间想太多了。
夏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拖住陈鹰，想办法把他们刚才的录音证据销毁了。
从刚才聊天开始，夏梨就一直在尝试着能否在他这边扰乱那个微型的录音设备。
理论上来说，夏梨应该对这个录音设备束手无策。
可巧就巧在，他们现在展开对峙的这个位置，离夏梨的房子位置很近。
在之前为了缪，他曾经在自己家中装入了大量的干扰设备，来防止缪逃离。
他本以为那些设备在现在已经没了用处，但没想到，在现在倒成了最关键的东西。
一旦干扰场打开，就连缪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陈鹰这小小的窃听器，恐怕直接就报废了。
如果陈鹰拿不出证据，齐先乘就有更多的回转余地了。
夏梨的左手在背后敲击着光脑，试图尽快打开干扰场。
但由于他所有的操作都只能盲打，速度也跟着慢了不少，只能绞尽脑汁地去拖住陈鹰。
就算是陈鹰已经摆出了明确的拒绝姿态，夏梨依然陪了个笑脸，然后凑了上去。
“陈警官，这大年三十的，就算是要带走齐老师，也让我们先吃顿年夜饭吧。”
只需要再多一分钟就好。
只需要再多一分钟，他就可以销毁刚才和齐先乘的对话证据了。
陈鹰扯了下嘴角，眼神逐渐变得凉了起来：“夏梨，我印象里，你可没蠢到在这个时候还和我求情。”
“陈警官说笑了，也不是求情，只是现在这情况不明不白的，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我老师被带走吧。”
夏梨叹了一声，故作苦恼地回答道。
陈鹰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笑意：“你要知道，你上一次能被放走，就已经是我手下开恩了。你要是还在这废话，不如一起回调查总局走一趟吧。”
陈鹰不知道为什么夏梨一直在拖着她，但是她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夏梨也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如果再这样拖下去，还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陈鹰也不准备继续拖延下去，在说完了这句之后，便押送着齐先乘离开了。
在走之前，她低头看了一眼齐先乘。
这个九所的前首席研究员脸色苍白，却表情平静地接受着钳制。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在。
陈鹰微微眯眼，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按住了齐先乘的肩膀，准备将其带走。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背后传来了青年轻快的声音。
“不管是带走我还是我的老师，其实都没有关系。不过，凡是做事总是要拿出点证据，不是吗？”
“想请问一下陈警官，现在又是以什么样的理由，突然带走我国的珍宝级研究员呢？”
夏梨的语气突然变得强势了起来，这与刚才的态度截然不同。
陈鹰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侧目向夏梨看了过去。
夏梨现在这样直接搬出珍宝级研究员的名头来压她，又是想干什么？
夏梨上前了两步，伸手搭在了齐先乘的肩膀上：“如果你要带人走，恐怕得先给我看了证据。”
陈鹰冷声道：“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夏梨笑容可掬：“是吗？真可惜，我不知道。”
“不见黄河不落泪是吧，没关系。”陈鹰拿出窃听器，准备直接放上一段。
但是在她拿出了窃听器的时候，原本清晰录制的所有内容都变成了一团杂音。
夏梨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微笑道：“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不能接受您带走齐老师。”
陈鹰缓缓收起了窃听器：“我以为，你是一个还算分得清是非的人。”
“你这位老师要干的事情，可是和君家他们没有什么区别的事情。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护着他吗？”
夏梨毫不退让，刚准备继续开口。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他们的会是齐先乘。
齐先乘突然极为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夏梨，就算她今天没过来，我本来也准备在见完你之后去自首。”
夏梨哑然。
他有一千种方法可以在这里护下齐先乘。
但是所有的前提，都是齐先乘自己也配合。
陈鹰有些惊讶地轻咦了一声，然后道：
“既然这样，那现在走吧？”
“为什么要自首……”夏梨的声音压过了陈鹰，然后直直盯紧了齐先乘。
“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他是第一次以这种极富攻击性的姿态面对自己的老师。
只有足够亲近夏梨的人才看得出，他此时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齐先乘安静地看着夏梨，就像是在用目光摩挲着他的脸。
自己当初捡到的少年，不知不觉也长得这么大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师生，但很偶尔地，他看着夏梨，也会觉得自己像是多出了一个孩子。
夏梨的未来会变得更加幸福，更加耀眼。
而这一切，必然不能是和他这样满手鲜血的人有任何联系的。
夏梨必须从这肮脏的一切里完全脱身，不带一点污泥，然后走上属于他的光明长路。
齐先乘的目光在这一刻陡然从温暖变成了冷厉。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你搞清楚了，再生计划的主要发起者是我，而不是君裴。算起来，他是我的合作者，而不是主导者。”
“不管是君裴，还是威尔逊，他们的死都是我亲自下的令。”
“就算是你，也不过是我的工具，如果我真的对你有什么感情，这两年我会对你不闻不问？”
他每说一句，夏梨的眼神就黯淡了一分。
齐先乘只觉得喉间似乎已经带上了点腥气，但即便如此，他的话却还是没停。
“别在这碍眼了，给我滚回去。”
齐先乘说到这一句的时候，连心脏都开始有些发痛。
他那个没用的弟子，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但他还是闭了一下眼，吼出了最后一句。
“滚！”
夏梨站在原地，哪怕已经听了这样的重话，却还是固执地怎么都不肯走。
齐先乘冷肃地对陈鹰说道：“还不走？”
陈鹰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愣了下才道：“走吧。”
陈鹰押送着齐先乘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夏梨没有再追上去，只是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齐先乘回过身，极快地看了夏梨一眼。
他依旧站在那里，只是这一次，他的旁边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还好，现在的夏梨总算不是孤身一人了。
齐先乘稍微放下了一些心，转头跟着陈鹰上了警车。
在踏上了警车的那一刻，他竟是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另一边。
夏梨静静地看着警车扬长而去，然后缓缓拽住了缪的衣服。
夏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泄了满身的气一样，缓缓抱住了缪。
缪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很温柔地摸了摸夏梨的头发，然后把他抱回了家中。
此时仍是寒冬，夏梨穿着单一件毛衣，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冷风，其实身体已经隐约有一些不适了。
在一到家，缪就到厨房中帮他煮起了姜茶。
夏梨收起了腿，蜷缩在沙发上，无神地看着前方光屏中的节目。
就算是到了今天，春晚依旧经久不衰的常驻嘉宾，台上的两人正在说着相声，光屏里传来了连连笑声。
在桌子旁边，摆着的是一桌辛苦烧了一天的好菜，这些本来都是留着准备和齐老师一起吃的。
夏梨闭上了眼，有些疲惫地躲在了毯子里。
就在此时，光脑突然响起了铃声。
夏梨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心情去接通讯，有些烦闷地伸手挂断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光脑在被挂断了一次之后，顽固地又响起了一次。
夏梨最终还是被这锲而不舍的精神打败了，抬手接起了通讯。
对面立刻传来了声音。
“喂，您好？先祝您新年快乐，我们这里是九大科技先锋奖委员会的，之前也联系过您。”
夏梨从记忆中挖出了有关这个奖项的事项。
在之前，齐先乘似乎的确对他提起过这个奖项相关的内容，让他在之后去参加颁奖典礼。
只是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最后这个颁奖典礼到底是去还不去，他也没给齐先乘一个回复。
只是没想到在今天，委员会倒是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是这样的，您的导师齐先乘在之前帮您答复是同意参加颁奖典礼，但是具体的情况还需要找您本人确认一下……”
还没有听到后面，夏梨的视野就突然有些模糊了。
如果齐先乘真的是他所说的那样毫不在意，那又何必要费尽心思为夏梨谋划那么多。
就算是伪装，齐先乘也不可能在这六年中都不露半分破绽。
明明他才是那个对齐先乘最了解的人。
齐先乘刚才所说的话语，细究起来，有许多地方都留有着疑点。
如果连他都不相信齐先乘了，又有谁会去为齐先乘正名，挖掘出全部的疑点。
“夏先生？喂？所以您届时是准备和您的导师一同出席是吗？”
听到了通讯那一头的声音，夏梨竭力保持着冷静，然后回复道：
“没错，晚点我会带着齐老师一同出席颁奖典礼。”
齐先乘说过的，想看他走上这个最高的舞台。
那他就绝对不能违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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