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房,徐晚又提起苗奎的事,徐七突然想起什么,疑惑道:“前几日大小姐来过,还带了一张画像。”

  “是她带走的那张,苗奎的画像?”

  “不是苗奎的,”徐七摇摇头,“是那位新竹先生。大小姐拿着新竹先生的画像,过来找苗奎的工友,问认不认识画上的人,有几个说是苗奎,有几个说像,还有少数几个说不认识。”

  “虞新竹?”徐晚此次单独行动,一半坐车一半走,没有把画像带在身上,仔细回想着的画像里的面貌,皱皱眉:“七叔你觉得呢?”

  徐七似乎早就预料到徐晚会这么问,不假思索地答道:“从画像上看,是有七八分像的。新竹先生我也见过真人,回想起来……倒是与苗奎有六分相像!”

  大小姐也在查虞新竹?而且查到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徐晚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起身告辞。到了石门外,又转头问程火火:“可有马车借我回城?”

  说完又看了眼程火火的双腿,补充道:“我有急事回府,到了立即把车送回来,不会耽误你放工回家。”

  “场主见外了,山脚凉亭旁有两架马车,你随意差遣,我嘛——”程火火害羞地笑笑,“傍晚阿衡来接我。”

  “哎呦~~”徐晚啧啧两声,“那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这几日我可能没空去售房处,你代我跟刘衡说一声徐家村拆迁的事,你根据存料场的需求,同她商议,这事就拜托你们二位了。”

  “收到,场主放心。”

  徐晚火急火燎地回到苏府,远远看见刚从主院出来的苏玉谨。

  苏玉谨愁眉苦脸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嘴里念念有词:“我负了阿晚,我负心薄幸,怎么办,阿晚会不会生气不理我……”

  “我怎么会不理大小姐?”

  苏玉谨惊恐地抬头,看到徐晚站在阳光里,笑盈盈地看着她。

  “阿阿阿晚,我我我在背影子戏的戏文!”

  不打自招。

  “哦?什么戏的戏文,还是个结巴?”

  徐晚仍旧一副看透一切的笑脸,笑得苏玉谨心里更加发毛。

  跺了跺脚,苏玉谨下定决心,拉起徐晚的手飞奔:“咱们回去说。”

  进了屋,苏玉谨回身扫了一眼院子,确定此刻院里没人,才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

  徐晚一张平和宠溺的笑脸,苏玉谨却从中读出了憧憬和希望。

  阿晚正在认真规划着她们俩的未来,为了能够跟她在一起而努力,她若是说了自己的想法,阿晚这张阳光乐观的笑脸会一瞬间枯萎了吧?她怎么忍心,她怎么可以对阿晚这么残忍?!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紧张,苏玉谨哇的一声哭了,哭声里夹杂了一句徐晚早就预料到的话:“我要同虞新竹订婚了!”

  笑容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消失,苏玉谨哭了几声便停下来:“你怎的不难过?”

  徐晚伸手帮苏玉谨揩了揩脸颊上的泪:“你也是不得已,也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嘛!订了婚,才能不结婚,对不对?”

  “阿晚?”苏玉谨疑惑,意识到徐晚可能知道了什么。

  “此事不妥。”徐晚斩钉截铁。

  “不妥又能怎么样,娘亲逼我。”苏玉谨眼神躲闪,转过身背对着徐晚。

  “不只是夫人逼你,你自己也已经决定了,是不是?”

  苏玉谨憋不住,拱进徐晚怀里,轻轻啜泣,终于全都摊开了:“我同爹爹娘亲说,龙虎山爆炸是虞新竹的亲弟弟做的,娘亲不信,爹爹说他们早已把虞新竹祖宗八代都调查过了,还有表姨娘担保……”

  脸贴在徐晚胸前,感受到徐晚波澜不惊,苏玉谨抬起头:“阿晚,你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徐晚拉着苏玉谨坐下,“你答应订婚,是要趁着订婚揪出苗奎,让虞新竹露出狐狸尾巴?”

  “嗯……”

  “不行,这太危险。”

  “不危险,阿晚,我与娘亲说好了,还是两年后大婚,婚前虞新竹也不会来府里住,订婚就只邀请几个本家亲戚,不会让人知道。”

  徐晚不依:“大小姐的八卦,谁不想打听,之前还没商定日子呢,林江都知道你要同虞新竹订婚了。”

  “那时候是娘亲因着……因着龙虎山的事,一时激愤,说的气话,表姨娘当了真,而林江是表姨娘的侄女婿,就知道了。”苏玉谨笑笑,“当时你把林江吓破了胆,关于你、关于我的事,他再也不敢乱说了。现下府里,还没几个人知道虞新竹想要入赘的事。”

  说到“表姨娘”吕夫人,徐晚想起李丰收的话,不禁皱了皱眉。“不行,查虞新竹的事交给我,你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上午表姨娘过来了一趟,爹爹娘亲已经正式允诺,安泰城苏老爷说出口的话,怎好说改就改?”

  徐晚黯然失神:“我还以为,我赶得及……”

  “阿晚,”苏玉谨拥住徐晚,“明日我再跟爹爹调几个家丁值守,我保证,虞新竹不会踏进我的小院半步。”

  徐晚揽在苏玉谨背后的双手暗暗握紧,要加快进程,尽快揪出虞新竹的狐狸尾巴了。

  。。。

  二狗儿最近很是苦恼。本来他一呼百应,带着玩得好的一群小伙伴接下了帮徐晚卖报纸的活儿,每月赚的足够他和妹妹吃饱穿暖了,谁知徐晚秘密给他安排了大任务,要查清楚被虞新竹带去做书馆侍应的几个小乞丐是不是当初推她落水的人,还要威逼利诱他们倒戈,到时候要站出来证明是虞新竹指使他们害徐晚的。

  一边是有把柄在自己手里的虞新竹,另一边是被自己害过的徐晚,那几个家伙怎么敢离开虞新竹,改投徐晚手下?二狗不仅任务艰难,要是被虞新竹知道了,弄不好还要被他迫害。

  二狗愁眉苦脸地吆喝着卖报卖报,按照徐晚教的,大喊着“安顺新街访客破万,半个安泰城都想买!”“有图有真相,苏府大小姐又又又给雇工送冬暖了!”心里却在想着如何打入敌人内部,混进书馆也去做个侍应,再把那几个半大小子策反回来。

  “狗哥!今日报纸卖完了,什么时候交钱?”小五子兴冲冲跑来,手里掂着一袋子沉甸甸的银钱。

  二狗看着手里仅剩的几份报纸,没精打采道:“算了,我这几份不卖了,给你们把钱兑了。”

  徐晚不能每天都去给报童们记账兑钱,这活儿就交给了二狗兄妹,心事重重的二狗此时也不差那几份报纸钱,把报童们卖报的钱收回来,又按照数量给他们发了工钱,拍拍钱袋子,迈开步子往安顺新街售房处去送。

  徐晚把交接地方定在售房处,苏府三进三出,二狗去找人不方便,而且自己办公地点不固定,到售房处还有人帮她接应。二狗儿这钱,有时候交给刘衡,有时候交给王福,由他们再转交给徐晚,拿回报社入账。

  这日徐晚刚好在售房处。

  “你来的正好,跟我办件事。”

  二狗丝毫提不起兴致:“晚姐姐,你的事都好难办。”

  徐晚笑:“这件事不难,把你妹妹找来,多带身衣服给我,越破越好。”

  天刚刚擦黑,三个灰头土脸的乞丐蹲到吕府后门外的街口,破衣烂衫遮不住寒风,冻得哈气搓手。

  “幸亏我做乞丐的时候是夏天。”徐晚小声嘀咕着。

  “晚姐姐,我们是来蹲虞新竹么?”二狗儿问。

  “小乞丐知道的还不少!”徐晚顿了顿,“你怎么知道的?”

  “嘿!我听那几个做侍应的小子说了,虞新竹早年攀苏府攀不上,苏大小姐不搭理他,后来以美貌勾搭了吕夫人,借着吕夫人又想去攀苏府。”

  “呸!他有个屁美貌!话说回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也打听这些花边粉事。”

  “呸呸呸!谁想打听什么粉事!”

  二人压低嗓子小声骂着,一旁的妹妹三花“嘘”了一声。“哥,晚姐姐,他们来了!”

  街尾拐进一辆马车,哒哒哒地停到了吕府后门前。

  门边红灯笼摇曳,映得树影幢幢。徐晚瞪大眼睛,仔细盯着。果然,马车帘子掀开,下来一男一女,男的正是虞新竹,只是那女子年纪轻轻,辫梢轻晃,怎么看怎么像个妙龄姑娘。

  “那女的是吕夫人?”徐晚小声问。

  “不是,”二狗眯起眼,“吕夫人腰身有她三个粗。”

  “没点口德,那这是谁?”

  “吕夫人身边的丫头。这样的丫头好几个,吕夫人借她们的名目,好办事。”

  徐晚一阵恶心,心里嘀咕着:丈母娘啊,看你的好闺蜜都做了些什么勾当!

  眼神一转:“你小子都是怎么知道的?”

  二狗儿得意起来:“街头巷尾都是咱们的人,就没有什么是你狗哥不知道的!”

  说完自知有些得意忘形,赶紧嘿嘿两声掩饰尴尬。

  徐晚也不拿架子,这次早有准备,从露脚趾的靴子里掏出苗奎的画像,抬头看了一眼,确认虞新竹和马车都已拐进吕府大院,才点了火折子映着,问道:“那这人你可认识?”

  “是于二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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