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之后,售房处全员加班,一起整理到访且登记的几千人信息,并且筛选掉看热闹的老人孩子和重复登记者,工作枯燥且繁重。徐晚每日煮茶订菜,做好后勤工作的同时,把一整个冬天的暖场活动全都捋了一遍,还兼顾报社和石场的一些决策,忙得又是三天没回府。

  “咱来看看徐总监。”

  画扇出现在售房处的时候,徐晚正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回复王虎的信件。天气转冷,大多数工地都停工,王虎再一次提出恢复老主顾的生意,把石材销往城外一部分。

  徐晚咬着笔头,已经不想用委婉的方式拒绝。

  “啪——”的一声,徐晚摔了笔。去趟石场,找程火火和七叔问问,这个王虎到底什么底细!

  “谁惹咱们徐总监生这么大气?”

  画扇在张洵的引导下来到徐晚门口,张洵见事不妙,先溜了。

  “画扇?你怎么来了?”

  一般大小姐院里的人到各个项目上,除了找人就是传话。徐晚已经猜到,自己多日没回去,大小姐怕是闹情绪了。

  “我大个胆,给徐总监揽活儿来了。”画扇一屁股坐下,“夏天你代大小姐去兔子岭送暑消,大家都感念你,如今送冬暖的日子到了,你再不回府,这好差事可就便宜别人喽!”

  “冬暖不是说好了,大小姐亲自去么?”徐晚想起当初因为报纸刚刚起步,要为苏府维护好形象,特意商量好,冬暖由大小姐亲自去,虽无法拍照,但请了画工,在报纸上大大宣传一番。

  “大小姐自然是要去的,但谁都没说只能一个人去不是?这要是让什么阿猫阿狗的捷足先登,同大小姐一起画了像上了报纸,那岂不是等同于昭告天下,咱们大小姐有大小姐夫了?”

  想到那个人,画扇都不想提“姑爷”、“夫婿”这类恶心字眼。

  徐晚一惊:“你说谁要去?”

  “还能有谁!”

  虞,新,竹。

  徐晚咬牙切齿,她看一眼手里王虎的信件,又想想虞新竹那恶心嘴脸,很容易做出选择:“咱们回府!”

  和画扇一起进了小院,苏玉谨却不在。徐晚多日没回来,树叶子都落光了,更显得院子里空空的。

  “大小姐或许在夫人那里。”画扇带徐晚来到她的东厢房门前。

  “是夫人提出让虞新竹去送冬暖的?”徐晚推开房门,里面已经打扫干净,换上了新的被褥,并且已经生好炭火,人刚一踏进去,就有一股带着香气的温暖扑面而来。细嗅之下,似乎有点大小姐的味道。

  “夫人不止让虞新竹去送冬暖,还……”画扇气鼓鼓的,涨红了脸不想说。

  徐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还怎么了?”

  “还筹谋着今冬要给大小姐和虞新竹订婚……”

  “所以现在,大小姐独自一人在跟夫人周旋?!”徐晚顾不得屋里的温暖,转身就往外冲。

  “你还是不要冒然过去,”画扇拉住她,“夫人本就对你有戒备,咱们暂且在这里等等,大小姐回来问问清楚再作商议。”

  门吱呀一声,大小姐带着默书,闷闷地进了屋。

  见此情景,徐晚和画扇都没有立即问话。

  “咱们去烧水沏茶。”画扇被默书拉着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徐晚轻轻抱住苏玉谨:“对不起……”

  “嗯?”苏玉谨抬起头,捧起徐晚的脸,仔细又认真地看着,“为什么说对不起?”

  “又没有跟你一起……”

  苏玉谨轻轻推开徐晚,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想起默书和画扇去“沏茶”了,眼睛眯起,眉毛一弯,笑容依旧憨纯:“这是两码事。娘亲要虞新竹与我一同去给佃户送冬暖,还要我年前同他订婚,这些事要是放在从前,我定会哭着跑回来,因为那时我不知该如何做。但是阿晚,如今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你也愿意与我一起‘争取’,娘亲再怎么逼我,我心里都是欢喜的,我都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做。”

  徐晚听得心里暖暖的,她拉起苏玉谨的手,话语在喉咙里百转千回,最后只吐出一句:“不管我能不能做到留下来,或者带你一起走,我都决计不让你嫁给他。”

  “我不会嫁给他,”苏玉谨叹一口气,“但是,如果时间来不及我们远走高飞,我又拗不过娘亲,我们就要先想想计策,如何才能不订婚。”

  徐晚再一次抱住她:“我来想办法。送冬暖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么?”

  苏玉谨点了点头。

  “画工可是你那位恩师胡老师?”

  “府里要作画,都是找胡恩师的。”

  “那就好办了!”徐晚把苏玉谨从怀里扶出来,“反正报纸我说了算,咱们可以P图。”

  苏玉谨忽闪着大眼睛:“什么是屁图?”

  “就是瞒着你胡恩师,让她画你我二人的画像,我偷偷印到报纸里,稿子里我也绝口不提虞新竹,就让他仿佛从未在这件事情里出现过,你看这样如何?”

  “这样啊……”苏玉谨皱着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们不要欺骗胡恩师,如实相告,她会答应的。”

  徐晚挠头:“从哪里如实相告呢?从我们两个要私奔?”

  “不不不,”苏玉谨大惊失色,“就只说娘亲逼我同一个我不中意的人订婚,胡恩师向来宠我,她一定会帮忙的!”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徐晚神色黯淡下来:“订婚的事,时间紧,任务重,近日我多出去跑跑,你乖乖在府里,不要打草惊蛇。”

  。。。

  去城西,石料外销的事情反倒成了次要任务。徐晚把二狗儿约在一处小胡同里,带了两份四海馆的梅花酥。

  “怎样?苏府失火的报纸,赚了不少吧?”

  “嘿嘿,多谢晚姐姐!”

  “那上次说好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

  二狗儿猛咽了一口点心,差点噎住,探出胡同口四下望了望,才缩回去对徐晚道:“还真是他们!还真是虞先生……啊呸!虞狗指使的!”

  “那我让你问的事呢?他们可答应?”

  “这个嘛……”二狗儿眼神躲闪,“慢慢来,慢慢来,呵呵呵!”

  “好你个二狗儿!你是怕他们加入来分你的羹吧?”

  “不是不是!晚姐姐,你听我说……”

  “我可警告你,别赚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说了这事办成你赚的比卖报纸多得多,就一定不会亏待你。再说了,卖报纸这事全城的小乞丐都能做,你不做,有的是人争着要做!”

  “误会了误会了!”二狗儿急了,伸出刚抓过梅花酥的脏手扯徐晚袖子,“我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嘛,谁都不知道他们在书馆做侍应能拿多少钱,要他们冒这么大风险改投你手下,咱们先提总归是容易暴露,还是得慢慢吸引,让他们主动来找你才行,我这不是还在试探嘛!”

  “你最好是!”

  徐晚掏出几枚金钱:“这是说好的一期酬金,如果办不好,再滚回去继续要饭吧!”

  在二狗儿屁股上踢了一脚,徐晚继续向西,去往龙虎山。

  程火火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跛,但已经能扔了拐杖自由行走。徐晚看着穿梭在工房和爆破场地的程火火,心里的内疚才真的平复。

  “场主!你来了!”

  远远看见徐晚,程火火招呼徐七一起往工房处走。

  “这段时间太忙,许久没来看看你们了。”

  徐七多少能猜到徐晚此行是为了什么,到了工房门口也没往里让,便带着徐晚往存料场走。

  “入冬以来,各个施工地都陆续停工,咱们石场却因为工人越来越熟练、管理越来越严格,产量也越来越高,”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存料场,“这不,存料场已经占用到了七成,现下每日产的石料,都按开春后的需求分批次送到工地了,预计下个月,工地的存料就能备足,而到过年之前,这存料场就定要堆满了。”

  “原来是这样,那王虎说要外销的事,也是这个原因?”

  程火火接口道:“有这方面的考虑,也有他和老主顾关系的原因。”

  我就说嘛!

  徐晚在心里嘀咕。

  “以往这些老主顾都是他的客户吧?账目可曾有核对?”

  “老场主御下严谨,账目自然没问题,只是事后主顾有没有私下贿赂,咱们就不得而知了。”

  徐晚心里盘算一番,跟二人商议道:“年后项目众多,石料外销暂不可行,过往贿不贿赂暂且不予追究,我想,存料场的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

  “如何解决?”徐七和程火火异口同声。

  龙虎山虽然不高也不陡,但已经开了一个越来越大的石场,再开辟一个存料场,是绝没有合适的地方了。

  “徐家村。”

  “那村民怎么办?”徐七瞪大了双眼,仿佛徐晚又变回那个总爱异想天开的小女孩。

  “拆迁嘛。相比较山脚下其他几个村子,徐家村地大人少,在城里务工的比例也比较大,把他们往城里迁,首先在意愿上问题最小,其次我们在付出的成本上来看,也是最优。”

  “可是……”

  “我看行!”程火火在心里默默帮石场算了笔账,举双手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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