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工房就好!”徐晚慌忙表态,好像等刘衡走了没有第三人在场,就说不清了一样。

  苏玉谨也不恼,“哦”了一声继续吃菜。

  刘衡本就着急回家,这时见苏玉谨似乎还有话要对徐晚说,便迅速扫干净碗里的饭,起身道:“我吃好了,先走了啊!”

  刘衡一走,苏玉谨也放下筷子不吃了,徐晚便收拾起碗筷,去院子里洗了。

  再回屋时,大小姐正在里屋鬼鬼祟祟地忙活。

  程火火养伤的床还在,被褥早已洗干净收进了柜子里。此时苏玉谨已经铺好了褥子和床单,正踮着脚从最高层橱格里往外扯被子。

  “我来吧,谢了。”

  徐晚伸手接过被子,眼睛瞥见苏玉谨另一侧的手撑在腰间,胳膊下夹着两只枕头。

  感受到徐晚的目光,苏玉谨又往背后躲了躲。

  “拿两个枕头做什么?”徐晚弯腰铺被,背对着苏玉谨语气平静地问道。

  “天太黑了,我也不想回去了……”

  “大小姐,”徐晚突然转回身,“你忘了那日在采石场的事了?后来怎样?夫人逼你和虞新竹订婚,又踢我出局不让我管理报社。你不怕再惹恼了她,让她等不了两年,逼你明日就嫁?再把我赶出苏府,赶出安泰城?”

  苏玉谨小嘴一瘪一瘪,眼泪吧嗒吧嗒掉出来。她试探着往前挪了两步,一头拱进徐晚的怀里,紧紧拥住她。

  “阿晚,我想你……”

  徐晚迟疑了一下,慢慢抚上她后背,轻轻拍着,帮怀里的人顺气儿。

  “大小姐,我不是人。”

  “阿晚是人,阿晚善良、勤恳、有才华,还有用不完的好点子,阿晚是最好的人!”

  苏玉谨抬起脸,在徐晚下巴上轻轻嘬了一口。

  徐晚泪珠滚落:“我不是你们世界的人。”

  “不管你是小乞丐,还是采石场的大小姐,你都是同我一样的人!”

  徐晚知道大小姐会错了意,也并没打算解释,她在苏玉谨额头印下一吻,带着哭腔恳求:“回去吧,好吗?”

  送走苏玉谨,徐晚回到工房继续加班,她要尽快把办报纸的流程梳理好交给苏玉礼,就不用每日都来苏府上工了。

  而虞新竹也懂得识时务,见自己夺势不成,便勤勤恳恳地供苏玉礼差遣,几人密切配合,才过了几日,第一期报纸就已经定稿。

  徐晚交代了几句关于第二期的事情,就拿着底稿去找印刷厂,和小乞丐二狗儿。以后苏玉礼他们负责组稿,她就只管联系印刷和发放。

  为报纸忙活了几天,一出了苏府徐晚便去工地、售房处和采石场都逛了一圈。

  “小徐晚!”徐七灰头土脸地从运石头的车上跳下来,“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七叔,伤好透了?”

  “都好了,你婶娘还惦念你,今日来家里吃顿便饭吧!”

  徐晚看看天色,对徐七道:“这次先不过去了,我来石场就是看看产出情况,顺便问问苗奎的事有什么进展,中午我们叫上火火和王虎,咱们边吃边聊。”

  徐七赶紧跑到另一侧叫上王虎,一起打了饭带徐晚进了工房。

  “场主,你来了。”正在写着什么的程火火起身相迎。

  徐晚瞥见她身后立在墙边的一副拐,忙上前搀住。“坐下说。”

  四个人摆好碗筷,王虎熟练地汇报了近日石场产量、工地用量和剩余库存,又提了一嘴城外老主顾想要恢复合作的事。

  “暂不考虑。”徐晚还是这句。

  开春后还有新项目要开,石头用量会激增,而那时春耕开始,兔子岭的佃农们要回去种地,到时石场的产量却会下降,趁着冬天多存些料是很有必要的。

  “安全措施可不能放松。”徐晚嘱咐道。

  王虎眉飞色舞:“那是自然,七哥回来之后亲自负责,只会越来越严,绝不会松懈的。”

  “嗯……苗奎有下落吗?”

  徐七接茬道:“前些日子找画工画了三张画像,一张已经送去官府,我拿给你看看。”

  徐晚拿在手里,拇指和食指轻轻捻搓了一下纸角。“诶?怎么只有一张?”

  “另一张大小姐拿走了。”

  徐晚抬眸:“她怎会见到画像,又为什么要拿走?”

  程火火补充道:“大小姐认识画工,是我托大小姐帮忙请来的。至于她为什么要拿走一张画像……”

  程火火看向徐七。

  徐七又拿起一个馒头,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问题:“兴许是拿给苏老爷,方便派人查找吧。”

  大小姐同老爷夫人关系不比从前,拿走的画像是不会去送给老爷的。

  兴许她自己留下,私下也在追查。徐晚默默嚼着饭菜,暗暗想着。

  “那这张我拿走了,你们都认识他,山上没必要留着一张画像。”

  从山上下来,徐晚又赶去安顺新街工地。

  售房处已经竣工,刘衡带领着她的伙计们已经搬到新售房处上工,就连负责卫生的李丰收也一起转移了阵地。

  现场情况已经满足开放条件,只等苏玉礼的婚礼一忙完,售房处就正式开门纳客。

  “晚姐,新项目地界大,给你留了单独的房间!”

  张洵兴奋地挎住徐晚胳膊,同事之间越来越熟悉,年轻的销售们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也都不再称呼“徐总监”“刘管事”。

  “是嘛?我就铁定还住售房处,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宅子咯!”

  “嘿嘿嘿……咱也没说让你住呀,就是办公,就凭你徐总监的身份,那也得单独一间不是!”

  “就你会说!”徐晚嬉笑着随张洵来到他们给自己安排的独立房间,推开门一看,一张小竹床上,放着她的铺盖卷,别无他物,甚至被褥都还塞在麻袋里没铺开。

  行吧,各位属实是有心了。

  “刘衡今日没过来?”

  “衡姐回府里忙二公子大婚的事了。”

  徐晚又找到会议室,从橱子里拿出一叠册子交给张洵。

  “这是售房处开放方案,你们先传着看看,提前准备,我去找工头看看工地什么情况。”

  “收到!”张洵学着徐晚的习惯性应答词汇,拿着方案跑出去跟同事一起看。

  安顺新街售房处建成后,工头林江接着负责项目建设,只是项目还没启动,年前也没有节点任务,只将就着建设售房处的十几个工人先挖着基坑。

  上次被徐晚凶了两次,林江对这位不讲理的总监又怒又怕,尽管后来项目以徐晚的名义给林江加了薪,算是对他提前交付售房处的褒奖和对他平日工作的肯定,但再次见到徐晚,林江心里还是异常紧张。

  “徐总监,您来了。”林江战战兢兢地给徐晚倒了杯茶。

  徐晚瞥一眼林江头上戴的安全帽,竹编的帽子内部,也像现代的安全帽一样缝制了减震帽衬,中间还垫了一层棉絮,既能保暖又能防护。

  “茶就不喝了,我们去看看施工情况。”

  “好,好。”林江唯唯诺诺地从文件柜里拿出一顶安全帽递给徐晚。

  徐晚接过,仔细查看了帽子结构才戴上,边走边问林江:“这帽子是哪里做的?”

  “照着您给的草图,找城外篾匠做的。”

  “嗯……我画的那只是个草图,你得空再去找篾匠商量下,看能不能再做上一个可以调整大小的箍圈,让不同头围的人都能戴得舒服,如果能做,订购三百个,给其他工地和采石场的工人都人手配备一个。”

  “好,您放心,如果篾匠不会,我便找木匠,木匠不能做,我再找铁匠……”

  徐晚被林江小心翼翼地胡说八道逗得噗嗤一笑。“行了,尽力就是了,铁匠能做什么,做个铁箍,给工人都上紧箍咒么?”

  林江虽不知道什么是紧箍咒,但这凶悍总监总算是笑了,心里的紧张疏散了些,带着徐晚围着新挖的基坑看了一圈。

  “详细的图纸还没出来,按照规划图上标的,外围的普通宅子有几座同东南新城是一样的,我们便先挖了这几座宅子的基坑,霜冻之前便可完成。”

  “图纸虽还没画好,但是这个项目一半以上的宅子都是两层建筑,基坑也要经过核算适当加深,测算的事刘衡他们就快完成了,年前除了挖基坑之外,你也要尽快列出开春后需要的石料、木料清单,我好让石场和林场准备。还有人手,你找孙富海商议,趁冬天招足工人,开春化冻就立马开工。”

  “是……收到!”

  也不知是谁传播开的,徐晚在现代世界的工作群里,每天都要看到几百遍的那声“收到”竟无意间被普及。

  回到售房处,没业务没客人的销售们早就放工回家了,天色未晚,厅里还没点烛火,徐晚推开门,就看见李丰收在打扫卫生,并把接待桌上的点心水果往自己袋子里装。

  “李大爷,还没放工呢!”

  徐晚打了声招呼,毫不意外,李丰收仍旧像是谁欠他钱似的,回头给了徐晚一个白眼,算是礼貌回应。

  同时,徐晚声音一出口,会议室的门就从里面开了,刘衡露出半张脸:“徐晚,你来!”

  “诶?你也还没收工?”

  几步跨进会议室,徐晚猛然看见坐在里手的苏玉谨。

  “是我让李爷爷等我的,晚点我顺路送他回家。”

  徐晚看着苏玉谨憨憨的笑容,心想李老头应该不会忍心对这样的大小姐也翻白眼吧。

  “那大小姐过来有何贵干?不会是做好事,为了送李丰收回家吧?”

  “瞧你这话说得!”接待惯了客户的刘衡习惯性地倒茶,“咱们家大小姐长大了,快,你自己说!”

  徐晚看向苏玉谨。

  “戏班近日排了一出大影子戏,一来新换的戏院场地不够大,演出条件不足;二来第一次正式演出,我们商量着,想在未来的影院,现在的售房处这里演,我想着售房处开放反正也是要送礼品的,之前送听雨轩的票,这次倒不如咱们直接演给客人看。你意下如何呢,徐总监?”

  徐晚巡查了一整天,倒把戏班给忘了,听苏玉谨这么说,又联想起这几天不断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大小姐参与各项工作的事,心想她这些日子真是没闲着。

  “大小姐莅临指导工作,小的只好连夜改方案咯!”

  徐晚笑着答应,在售房处开放现场演上这么一出影子戏,既为售房处节省了礼品成本,又为以后影院开业进行预热,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她的大小姐果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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