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绩的语气很认真。
他这次与云砾说话是，也已最专注的态度看着云砾。
两人之间的距离还近。
云砾只觉自己都快看到苏绩脸上的细小绒毛了。
那些绒毛很细，彼此分割的距离还挺远，看起来很稀疏。
可云砾就是觉得自己在看的时候，看到了那些绒毛正在缓慢地往里面缩。
别人家的体毛都是往外生长的，就苏绩的事往里生长。
云砾猜不透苏绩问这话的意思，更不知道自己如果和苏绩坦白说了，苏绩这边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而苏绩也明显铁了心，要从云砾这里得到答案。
云砾不动，苏绩也不动。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直至代号Z也走了过来。
“我说，云老板，你是不是该做正事了？别人要问你问题，你如果觉得自己不合适答，那就算了呗，继续杵在这里干嘛？快点快点！将我的这份也拿进去煮了，我还等着吃呢。你上一次弄出来的东西已经严重伤害到我的心，要是你这一次做出来的还那样，我得考虑一下，等你下次去图书馆的时候，我是不是该给你真正弄点小麻烦。”
云砾沉默一下，拿起东西，往厨房里走。
苏绩微微皱眉，有心要拦着他，却在自己左手尾指轻轻一动后，立刻紧拧眉头，用右手紧紧握住左手尾指。
但没什么用。
还是有长长的毛，从他的左手尾指指腹中冒出。
他右手按住了，那长长的毛就穿透他的右手手指，继续长出来。
还有一些，就从他右手手指的指缝之间钻出。
他的脸色不住变幻，已然难看到极点。
代号Z轻笑一声，顺手弹了弹自己的衣服。
这一刻的代号Z，虽然还带着先前展现出来的颓废宅男模样那种漫不经心态度，但他眼底同样多了些遇到自己觉得格外有趣的事情时，才可能冒出的灼灼光芒。
“你刚才试图弄一些你还弄不起来的东西呢？我劝你冷静。这些毛长出来……啧啧，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长完？”
长长的毛线从苏绩左手尾指的位置垂下，一直垂到地上，还在地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可这些毛还没有停下生长的迹象。
代号Z之前再怎么态度随意，到这会，都不由正经几分。
“没事吧？”
苏绩没有回答，只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小剪刀，咔嚓一下，就将从自己手指上长出来的毛剪断。
剪刀刀刃与毛接触的瞬间，苏绩嘴角狠狠抽搐一下。只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这一刻的他有多痛苦。
被剪断的毛掉落在地上，然后似乎失去了什么力量，快速原地消散。
苏绩紧紧盯着断口的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长出来的毛稍微往内缩了缩，似乎想要缩回苏绩身体里。
但紧接着，是更长的毛疯狂地生长出来，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长得垂到地上，继续长出一圈又一圈。
代号Z这次也皱了眉。
云砾决定自家店铺今天开始对外营业，猫耳朵那边就通过店铺意志之间的渠道收到消息了。
而美食街上游荡着的怪物，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要进入店里。
他们进店后还有些迷茫，毕竟他们并不熟悉麻辣烫的经营方式。
店里的落地玻璃窗也被不少怪物弄得有些脏了，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之前游荡的时候根本无法看清店内情况。
就算有一些看到了的，在走到冰柜旁边后，都比较迷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幸好猫猫俱乐部离得近，猫耳朵来得快。
有猫耳朵引导，进门的一众客人才知道了该怎么做。
猫耳朵看着有客人拿起菜篮和夹子，已经知道怎么自主选菜了，他才来到代号Z和苏绩身边。
“你俩还要继续站在这里？”
苏绩视线再往下移了移。
他抓住从自己左手尾指上长出来的毛，开始往旁边空桌走去。
云砾在里世界这边的店铺准备的桌椅数量和表世界的差不多，双人桌、四人桌、八人桌等桌子的比例也差不多。
苏绩现在选的就是双人桌。
代号Z在他对面坐下，满脸凝重地看着疯狂生长得几乎将整张桌面都铺满了的毛。
“你这样……真的没事？你这次招惹到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苏绩咬咬牙，再度用剪刀剪断了一次。
他这次嘴角抽搐得更厉害。
猫耳朵对这边保持了一定关注，就连在后厨正准备着麻辣烫的云砾也通过餐厅意志注意到了。
云砾略有些分心。
不过咕噜咕噜的沸腾声还是很快将他的注意力拉回面前的两个大砂锅里。
他要做的是砂锅麻辣烫，利用砂锅这种材质，更好地保留食物的味道，同时，能延长保温时间。
云砾挨样地将食材放进去。
像豆腐这样的食材，很讲究放进去的时间。
一旦放得太早，如果在添加其他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将豆腐弄碎了，就会影响最后的味道。可如果放得太迟，豆腐没办法吸收到足够的味道，吃起来又会过于寡淡。
这里头，全是技巧。
一些比较嫩的叶菜，还有一些菜杆子，放进去的时间也有不同。
云砾忙着时，苏绩连着用剪刀咔嚓咔嚓地剪了好几次。
前几次，苏绩随便一剪，那些毛就继续用更可怕的速度疯狂生长。
到后来，无论苏绩怎么动，那些毛都不再生长了，已长出来的部分就在半空飘来飘去，像是头发稀疏的人，仅有的几根毛，倔强地飘着。
被苏绩剪落的那些毛泽全部都在被剪断后就快速消失。
苏绩连着几次剪空后，他表情终于略有缓和。
他再等了等，看到指腹长出来的毛都开始往里收了，这才将剪刀收起来。
“确实招惹到了不得的东西了。云老板刚才没有回答，我就想着能不能用自己的能力看看。毕竟要让我做出来的东西进入表世界，我想来想去，都只能想到那几种可能。但我这一试，试出来的结果……”
接下来的话不必苏绩说出口，代号Z都能看到了。
代号Z肆无忌惮地勾起嘲讽的笑。
“你难道不知道云老板来自什么地方？他的情报来源，可是我们都没办法轻易接触到的东西。就算是表世界管理司的顶层，都需要拿着借助了时钟塔的力量特制的道具，才能沟通到一部分内容。你就这样，想要做到？你开玩笑呢？只是多长一些毛，疼一疼，算轻松了。”
苏绩也毫不客气地与代号Z针锋相对。
“你说我？那你自己呢？你不也是打着那边的主意？”
猫耳朵则一边帮忙接过客人们挑选好的菜篮，计算价格、收款，一边将号码牌递给客人，还要再将相应的菜篮送到后厨那边，忙得不可开交。
能长期在美食街这边混的怪物们，都在云砾进入里世界赶走郭老二，还让餐厅大变样之后，就已经注意到这事，并且一直等待着云砾正式营业的时间了。
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那些期待已久的怪物们一个个都涌了进来，更让猫耳朵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饶是如此，猫耳朵都时刻留意着苏绩和代号Z的对话。
这两人也明显不怕被人偷听，甚至有可能就等着别人听，说话的时候一点遮掩都没有。
只听得苏绩反问代号Z，猫耳朵耳尖就轻颤了一下，愈发留意起来。
他还趁着将其他客人点的菜送到后厨时，悄悄观察一下云砾的反应。
不过他没能看出什么，云砾很平静地做着麻辣烫。
终于，这两锅麻辣烫都做好了。
菜多，就导致一锅的重量都很多，哪怕用的是大锅，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就算用着托盘，为了更好地保持平衡，都应该将麻辣烫一锅接着一锅地端出去。
锅中的汤还在冒着泡泡，云砾给加了辣，这辣中还带有一些红油，于是锅的最上方就有着一些红色。
不过他加的红油的亮不算特别多，并非红亮的麻辣牛油火锅那种亮眼的红，而只是在汤的最上方，零星地飘着一点红色，而且这点红色还因为被有一点乳化状的淡黄骨汤映衬，而更偏向橘红色。
就这样看起来，汤的味道似乎是偏淡的。
但其实汤底中有加入麻辣的成分，只不过如果只是底汤，麻辣的程度有限。
云砾用的这种做法，是底汤有一定的麻辣料，但如果客人要求加麻加辣，则额外给客人添加。
这不会直接影响到底汤的味道，所以底汤看起来哪怕有着烹煮出来的浓稠，汤也有乳化的模样，可单舀起汤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类似于明显的颗粒之类，让汤看起来浑浊的东西，还是能带给人一定的清爽感。
虽然云砾没有主动问代号Z和苏绩要什么味道的，但这次他在做的时候，还是默认用了不额外加辣的微辣口味。
这样的汤底还能喝。
他先端出去的是苏绩那份。
按照排队的先后顺序，还是该先给苏绩。
云砾在厨房忙碌时，就有浓郁的味道飘出了。
现在云砾将东西端出来，那味道瞬间变得更浓了。
无数的目光黏在了云砾身上。
云砾只是以正常的速度走路，其他人却觉得云砾走得特别慢。
从厨房走出来，再到苏绩坐着的桌子边，这么一点距离，就能让他们觉得云砾已经走到地老天荒。
苏绩点的东西太多，让大砂锅都装得太满了。
锅的最上方隐约出现了食材堆成的小山，锅边缘就是还在冒着小小的沸腾泡泡的热汤，浮在汤面上的一些食材上有橘红色的红油痕迹，但不是特别明显。
在这些痕迹下，是透亮的鱼蛋、还有块状的鱼豆腐……豆腐也飘着，原本白色的豆腐，现在吸收了许多的汤汁，就染上了一点颜色，也显得相当亮泽。
只是这些也罢了，再往上一点，就是平菇、草菇之类的菌菇类，还有绿油油的小油菜。娃娃菜也是要有的，菜杆的部分清甜，菜叶软嫩，味道格外可口。
菜的最上方还有最为青翠的香菜叶，看着蓬松、明亮，与锅里吸收了汤汁、染上了汤汁滤镜、形成了一个相对合一的总体色调的其他菜肴不同，它的青翠是夺目。
不过它看着多，云砾其实再往上放的时候，并没有将它们弄得特别碎，所以要是有谁不喜欢吃，还是很容易就能将它挑出来。
云砾将东西放下时，又一次对上了苏绩的目光。
已经听过了苏绩和代号Z对话的云砾想了想，终究没将自己从其他世界得到的情报说出来了。
留给他的时间有限。
还有那么多堪称嗷嗷待哺的客人呢！
即便不理会那些人，单代号Z，现在盯着他的样子，都快要喷火了。
他得赶紧将代号Z那份也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