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尝尝我新做的汤。”
云砾端着一大陶瓷盆子的热汤出来。
他人还没有走到餐桌旁，闵诚瀚几人就顾不得揉肚子了，一个个像饿虎抢食一样，直起身子直勾勾盯着他端着的盆子看。
好香！
汤色奶白，其上沉浮着或红或白或黄的菜。菜的大小不一，颜色不一，但搭配起来后相当赏心悦目。
汤中没有肉香，但鲜美诱人。
顾昭星很想用自己的专业能力点评一下云砾的汤，但感受到餐桌上凝重的氛围，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点评什么的，喝饱吃足慢慢再来！
当下他最需要做的，只是和其他人一起喝汤！
这盆子看着大，但分一分，一人能分多少碗？
先吃喝！
于是，盆子一上桌，离云砾最近的闵诚瀚和花垚齐齐冲着搁在盆中、露出长柄的汤勺伸出手。
到底花垚实力更胜一筹，抢先将汤勺拿到手里，美滋滋地往自己碗里盛汤。
豆腐块、豆芽、白菜、手蘑。
汤中只有这四种食材。
硬要说还有什么，就只有最上方飘着的几颗枸杞子、还有红枣碎。
然而就这样简单的食材，调出来的鲜香味道格外诱人。
食材的量很足，因此哪怕汤也多，花垚没多刻意避开食材，就还是很轻松地将不少食材带入了碗里。
他一放下汤勺，闵诚瀚就眼疾手快地第二个抢到。
再接下来，已算不得抢了。
从花垚到闵诚瀚，正好是顺时针旋转，那就按照这个顺序盛汤。
云砾也给自己舀了一碗。
白菜在煨汤的时候，只加了白菜杆，一直到汤快要做好了，他才将白菜的嫩叶加进去，因此嫩叶嫩，却没有因长时间的煨煮变烂。白菜杆煮得久，但还保留了一点嚼头，吃起来甜香可口。
豆腐被他切成了小块，全凭他刀工好，软嫩的豆腐都能保持块状。
细嫩的豆腐轻轻一吸溜，就能发生形变。
烫热的软豆腐和着鲜美汤味一起滑入嘴里，口感特别好。
豆芽软中带脆，也很嫩。
红亮的手蘑与白菜嫩叶一起，为整道菜增添了色彩。手蘑熬汤后吃起来比炒要滑，浸满了汤汁后的它多了白菜等食材的鲜美滋味，较清炒香味更复杂。
枸杞子、红枣碎，都是用来调色，还有为汤里增加一点甜香的，它们的量并不多，分散到一大锅汤中，更显得少。倘若吃到了，很容易生出惊喜感。
一大盆汤看起来多，几个人分一分，很快没了。
云砾坐在椅子上，往门外张望。
时间已经挺晚了，餐厅里的客人数量在减少，然而造梦师还没现身。
连叶和顾昭星略坐了会，都准备离开了。
他俩还有工作在身，尤其是连叶，后半夜还要去做直播，没太多时间耗在这里。
但两人好几次挪动了下屁股，就忧心地看着云砾。
并非担忧云砾会出什么事，只单纯害怕，自己一走，云砾是不是又会做什么新鲜玩意出来。
要是他们一直不曾参与新品试吃，他们还不会太遗憾。
但如果只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就能吃到，他们偏偏因为不算紧急的休息，而提前离场，失去了品尝机会，那他们能后悔得抓心挠肝。
幸好云砾看出了他们迟疑的根由，及时告知他们，今晚不会再有新品，连叶和顾昭星才放下心头大石，舍得离开了。
花垚优雅地擦擦嘴巴，看看餐厅空出的不少桌椅，也终于和云砾提出要让兽拳场的拳手们过来吃燃面的事。
这燃面没登上今日菜单，须得云砾同意，他们才能点单成功。
之前餐厅里的客人多，花垚想着拳手们随时都能过来，没占用客流高峰的必要，因此现在才和云砾说这事。
这点小事，云砾一口应下。
又等了一段时间，拳手们陆续到了，扒拉着木头人们做出来的燃面。
秦括和蒋世丰两人，就在这时走近餐厅。
拳手们占据的全是餐厅边缘位置，然而外形彪悍的拳手们数量多了，一个个吃起来的表情还特别放空，他们的引人注意程度就不会因位置偏僻而发生变化。
秦括还好，随意地瞥了眼这些拳手，就找了张空桌坐下，很自然地点起了单。
云砾原以为他又要来通过试吃饺子偷师配方，结果他压根没点饺子，反而蒋世丰要了一份煎饺现吃，再要打包两份。
上一次蒋世丰来餐厅，还坐得和秦括有些距离。
这回被一大群大汉吓着了，蒋世丰就很自然地挨秦括近了一些，惹来秦括一声轻嗤。
“怕什么？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谁也打不过，你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没区别。一般来说，你不主动跑去人家面前，专找人家逆鳞来挑衅，人家连搭理你都懒。”
蒋世丰诺诺点头，但不经意间，又坐得离秦括更近了些。
没必要的话，蒋世丰甚至都不想抬头了，只想装鸵鸟。
云砾在旁看得好笑，又有些好奇。
只是一天没见，蒋世丰看起来对秦括的态度发生了不少变化。
之前的蒋世丰看起来连秦括都害怕得很，只要秦括一有动静，蒋世丰就要瑟瑟发抖，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还有些依赖秦括。
若非蒋世丰觉得自己来餐厅，遭遇了意外，还能像秦括求救，他怎么都不至于在发现拳手们后，就很自然地离秦括近了不少。
闵诚瀚凑到了云砾耳边，低声说着话。
“秦括这人挺有意思的，他的天赋叫妒火，称得上一把双刃剑，如果用得好，他能凭借妒火，让自己爆发出更强的实力，进步速度特别快。
“曾经的他差点凭这天赋，将他那家早餐店做到美食街前十五。然而猫耳朵突然出现，带着他那家店铺，一下子赶上了秦括的早餐店，秦括的妒火就开始往负面方向转化，让秦括做早餐的水准不断下滑，然后一直滑到之前的稳稳倒数第二。
“我们这些人，都想着秦括也许没救了，再有一个你出现，让秦括的妒火燃烧得连表世界某些禁令都能违背，先是想引诱小山对你出手，后竟然还帮那位给你送迷雾邀请函，任秦括再发展下去，等他保不住店铺，他大概就要进精神病院，甚至直接坠入里世界了。
“谁知道现在看起来，他的妒火又准备往正面方向转化了。”
闵诚瀚越说越感慨。
虽然他没去吃明天请早的包点，不知道秦括的出品究竟好转多少，但他已发现某些网络上的、关于明天请早的议论。
再有他闻得着从明天请早飘出来的味道，看得到秦括对云砾态度的转变。
云砾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秦括，而后在闵诚瀚耳边悄声问：“叔，你们都不大知道猫耳朵的来历，还有真实姓名吗？”
今日闵诚瀚和他简单介绍过猫耳朵后，他的天赋依旧没给猫耳朵标注出姓名，只给猫耳朵增加了外号栏。
闵诚瀚摇摇头。
“不知道。我和猫耳朵打过，他打不过我，但我总觉得他和我打到后来，每一次出手都显得很怪，好像他在努力藏着什么。猫耳朵和我们的来往也不多，不过如果有时候有什么事需要他，他基本不会推托，所以我们也会主动联系他。”
“这样啊……”云砾微微垂眸。
猫耳朵的天赋是欺诈。
他第一次见猫耳朵的时候，猫耳朵是以猫飞扑的姿势向着他扑过来。
还有他手上的邀请函一角，还留有一个染血的猫爪印。
一切看起来，都像在证明，猫耳朵能变猫，或者猫耳朵的本体就是猫。
可结合猫耳朵的天赋看呢？
云砾轻吐一口气，决定放弃思考。
线索不足以支撑他得出结论，他只能将疑惑藏在心里。
一点将至。
店铺里的客流量下滑到最低点。
还有两桌客人，差一点就能将桌上的食物吃完。
只等他们离开，餐厅就能打烊。
云砾瞄了眼柜台上的两份怪谈城日报。
这是他委托胡牛壮去打造捶刀时顺便帮他买回来的。
忽然，一声轻笑从门外传来。
“我没有来迟吧？还营业吧？”
穿着暗红色西装、带着小丑面具、手里拿着一个丑陋心形气球的男人缓步从大门走向云砾。
闵诚瀚瞬间坐起。
胡牛壮都已经回下蹊村了，花垚也回兽拳场处理事务了，就他为了看看云砾要用三道特殊小吃等的特殊客人什么时候能到，一直在餐厅等到现在。
现在一看到造梦师现身，他瞬间明白。
这肯定就是云砾在等的人！
云砾也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是何心情。
他本身的情绪已被餐厅意志压下。
他只能感受着餐厅欣喜、惶恐、怀念、期待、紧张……若干种情绪混合后的起伏心潮。
云砾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竟然如此陌生。
“你没有来迟，时间正好。果冻鱼已经做好了，冷藏着等你。时间有限，只准备了三种味道。你先吃着，我马上就给你炸毛球团，还有骨猪刺。”
造梦师优雅地对着云砾一颔首。
“好的，麻烦你了。”
他轻眨了左眼。
“云老板。”
造梦师最后三个字，似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云砾心上。
云砾陡然觉得，餐厅意志如潮水褪去，再不占据他的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也对着造梦师点点头，径自转身进入厨房。
接待贵客，当然一切都得他亲自来，而不用木头人们动手。
果冻鱼装盘，Q弹可爱的果冻鱼一从模型脱落到碟子中，就有弹性地轻颤着，一直等到云砾将它们端出到造梦师面前，它们都没完全恢复静止。
炼奶、蜂蜜、麦芽糖三种佐料，都装在了小碟子里，一起送上来。
“请慢用。”
果冻鱼可以配勺子吃，也能配叉子、筷子。
桌上就有筷子，云砾在碟子边再放上了叉子和汤匙。
造梦师拿起一个叉子，用叉尖戳了戳果冻鱼表面，又收回。
刚被叉尖戳中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凹坑，但随着叉子离开，这小凹坑很快恢复光滑。
造梦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眼里带着笑意，可说话前还是先叹了口气。
“你是第一次做这些东西吧？做得挺不错的，难怪他留下来的餐厅竟然能这么快认可你，还主动让你观看他留下来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