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诚瀚将手搭到云砾肩上。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

  “我们都希望尽快找到蘑菇人,将蘑菇人送回微笑精神病院。毕竟,以蘑菇人现在的状态,如果让他继续留在外面,恐怕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也会变成新的污染源了。”

  云砾有好多问题想问。

  比如这个过不了多长时间,究竟是多久?两三天天?还是能有十天半个月?

  但他脱口而出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我做出的那些能去污染的菜?”

  会不会影响到闵诚瀚等人实力?

  闵诚瀚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之前的愁绪散了不少。

  “放心吧,没什么事。我刚才和你说的、我们这些表世界的生命,身上都有大量污染,指的是广义上的污染。其实更多时候,我们说的污染是狭义上的污染,也即不可控、有感染他人能力的污染。这部分污染,可以说是广义污染里的杂质。你做出来的菜,能去除的只是狭义污染,只会帮助到我们,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

  “不不不!”连叶急忙摇头,“还是可能有伤害的!”

  云砾一惊。

  花垚、顾昭星等人的视线也齐齐落到他身上。

  连叶嘻地一笑。

  “云老板,就吃了你一份燃面,我足足喝了一整壶酸梅汤哇!还好昭星哥下午在你店里,和木头人们一起,将十包酸梅汤的汤料全煲了,还冷镇好了,要不然没这酸梅汤止辣?”

  他心有余悸地吐吐舌头。

  这下,其他人都深有同感地点头。

  花垚和闵诚瀚身上沾有的污染重一些,吃燃面的时候,还能更多地体会到污染被燃面去除时的愉悦感受,而没有被辣感刺激太过。

  但连叶几人身上的污染并不重,更能清晰感受到被燃面的麻辣冲劲。

  云砾点点头,虚心询问起食客感受。

  “那我下次再做,你们还有兴趣试试么?”

  连叶、顾昭星几人彼此对视一番,最后还是连叶率先点头。

  “要说兴趣,还是有的。而且啊……”连叶刻意拉长了音调,双眼闪闪发光,“我怎么都要和田哥一起来吃一次,总不能只我一个人吃过燃面,田哥却没吃过!”

  云砾哑然失笑。

  连叶这想法,和他之前的想法差不多,让他一听就觉得亲切。

  顾昭星也满是笑意地说:“我也要找个日子,让我那些同事过来尝尝。”

  胡牛壮回答得最正经。

  “我也愿意多吃几口。洒在面上的配料好香,有一点颗粒感,和油一起沾在面的表层,嚼起来好舒服。不过师父,你要是愿意单给我吃配料,我应该就不想吃整份燃面了。师父,你愿意吗?”

  “单吃配料哪有这么香。”云砾一句话拒绝胡牛壮,“壮子,你定制的捶刀什么时候能做好?”

  胡牛壮才因为云砾的拒绝,出现了少许失落。

  但听到云砾问,他立刻奔向厨房一角。

  “已经拿回来了!就在这。”

  他从这角落拿出两把方形捶刀,握着疾走回云砾身边。

  “师父你看看,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他问得很忐忑。

  终究是他单独前去找铁匠,将云砾画的图纸给铁匠,将云砾和他说的话复述给铁匠。

  任他怎么觉得自己每一个步骤都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当要将成品拿给云砾检查时,他依旧担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在哪一个步骤上出了错,现在拿给云砾看的捶刀不合格。

  他就是害怕要再去找铁匠,才不敢一次性打造更多捶刀,只先要了两把。

  有云砾的图纸,捶刀的形状并无问题。

  云砾再接过捶刀,掂量了下重量。

  “可以。”

  胡牛壮心头大石落下,立刻憨笑起来。

  厨房里既然早已没有了蘑菇人的踪迹,大家怎么都不好在厨房里久留。

  很快,厨房里又只剩下云砾和木头人。

  蘑菇人将箩筐里的蔬菜破坏太过,但还剩下一些完好的,云砾怎么都要今晚将它们一一用完。

  这些零星的蔬菜,单份太少,根本不宜餐厅招待顾客用,只能云砾自己设法解决。

  白茄瓜只要上锅,简单蒸熟,再拌上油,就能有嫩滑滋味。但这油必须重,否则容易吃出生涩口感。油一多,它就不生涩了,还特别软滑。

  这是最懒人版的做法。

  云砾厨房里没有豆酱渣,做不来酱香炒白茄,只能将豆酱渣换成肉沫。

  不同于地三鲜中的紫茄瓜是切块后再过油,白茄瓜是去蒂后整根过一下油,再切成小段,这样的操作,更有利于白茄瓜瓜肉吸收味道。

  配菜是肉沫,加上蒜末。

  蒜末要最先下锅,在热腾腾的油里变成金黄色,再加上肉沫。

  肉沫也带一点肥,能渗出猪油香。

  肉的颜色一变,就能将白茄瓜加进去了。

  油很快渗入白茄瓜了,蒜香、肉香也一并渗进去。

  坚硬的茄瓜看起来越来越软,还没有尝,都让舌尖错以为感受到了嫩滑滋味。

  毛节瓜云砾就不打算费事了,稍稍去皮,表面还留一点皮青,然后切成片,就这样放水里煮。

  这样的白灼做法,能最大程度保留节瓜本身的味道。外层爽脆,内部沙软清甜。如果嫌淡,还能蘸酱油。

  酱油本身是经过加水、加糖熬制的酱油,咸味不重,细品之时能品出红糖的回甘,然后再给加上蒜粒、淋一点葱油,佐着生蒜粒的微辣,以及葱油的葱香,滋味就更好了。

  至于箩筐里土豆、黄瓜之类的食材,只要是餐厅菜单能用到的,云砾一概不再碰,全留给木头人们用来做招待客人的菜。

  如此折腾一番,闵诚瀚等人都吃开心了,云砾也只剩蘑菇人离开前砸过来遮挡他视野的那部分蘑菇还没使用。

  这些蘑菇捡起来后,竟然也够装满一箩筐。

  只不过云砾还是将它们分成了有毒和无毒两箩筐。

  手蘑看着怪异惊悚,其实无毒。

  反而有一种外形看着像蒲公英,又有些像绽放菊花、外形很漂亮的蘑菇,带有毒性。云砾知道这种蘑菇叫做白鬼伞菌,极易碎,还夜间开伞,破晓时枯萎。

  蘑菇人砸向云砾的白鬼伞菌都保持了完整的模样。

  云砾将它们和其他带毒的菌菇放到了同一个箩筐中,暂时不好处理。

  他肯定吃不得这些东西,闵诚瀚等人或许能凭强大的实力,抗住毒性,但没必要。

  事实上就旁边那筐无毒的菌菇,已经让云砾处理的时候颇觉棘手了。

  难不成他真要来一个菌菇乱炖?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云砾很快收起这样的念头。

  不用急着做他熟悉的蘑菇,他只要先将手蘑给做出来就行。

  闵诚瀚和胡牛壮对话时提过,这手蘑可以直接烤着吃。

  但云砾现在更想炒一个看看,会是何等滋味。

  蘑菇也有一定的纹理,云砾将手蘑手掌部分切成长方形片,就正好顺着纹理切。除了两边的那片,有比较明显的手蘑表皮,其他地方都以手蘑里面的蘑菇肉为主,只边缘有浅浅的、颜色要深一点的皮包裹着。

  未曾被切开的手蘑看起来很湿润,好像只要弄破它的表皮,它就能立刻渗出大量的水。

  但当云砾真的开始切,就发现它的肉质更贴近鸡腿菇的肉质,虽然软,但能锁住水分,而且纹理与纹理之间的结合还比较密切,总体还带着一定的紧实感。

  云砾再切手蘑的手指部位,就要将它的纹理切断了。

  这些被切成圆片的手蘑,看起来有些像红肠,但比红肠还要红艳一些。

  第一次做手蘑的云砾没经验,不知道手蘑本身的味道如何,又要用什么佐料搭配才能最大限度激发手蘑的鲜香,又能让这鲜香和配料的味道很好地结合起来。

  云砾选择了一个最不会出错的做法。

  他要清炒一碟。

  不需要添加其他东西,只有油,再炒手蘑。

  这一碟,他做的分量特别少,做出来后也没端出去给闵诚瀚等人品尝,自己在厨房里,一手端着碟子,一手拿着筷子,就给吃光了。

  表面裹上油的亮色后的手蘑看起来更像红肠了,但其上的纹理又和红肠形成了明显区别。

  油在手蘑的表面形成了锁水层,让手蘑的鲜美味道都锁在了蘑菇肉里。

  云砾一口咬下去,牙齿才突破油层保护,将蘑菇肉咬出一小个口子,就感觉到有鲜香的蘑菇水从中冒出,冲开表面的油花,与自己的味蕾紧密结合在一起。

  除了细盐与油,没有其他佐料的手蘑鲜美得能将肉香都压下。

  云砾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乱加配料。

  这真稍不着意,用错了一味配料,配料的味道就会牵累手蘑的鲜香。

  手蘑的不同切法,也为手蘑带来了不一样的口感。

  顺着纹理切,基本保证了纹理完整的长方形片状手蘑更有嚼劲,每咬一口,都能感觉到纤维丝还在抵抗牙齿。

  尽管油层能锁水,经过翻炒的手蘑还是有了一定水分流失。

  变干了一些的纤维丝更有韧劲和弹性了,晓得如何用形变来躲避牙齿的攻击,须得牙齿更狠劲一点,刺破它,它才会无可奈何地宣告失败,释放出自己的鲜美滋味。

  圆片的手蘑咬起来更轻松,纤维丝已经先经受了破坏,因此吃起来更有油香。

  油香与手蘑香混合后,同样能带给人强烈的满足感。

  云砾将一小碟手蘑吃完,旋即开始了自己的新制作。

  这般鲜美的滋味,总让他觉得做汤也能做出不错的味道。

  再说了,哪有不适宜做汤的蘑菇?

  唯一可能让人觉得纠结的点,只是单纯用蘑菇,做一锅菌菇杂汤,还是要放上肉、蛋之类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