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霄说:“可是龙王和龙母已经死了一万多年。”

  敖沐:“你才知道吗?”

  鹰霄:“……”

  敖沐用镇石压好符箓, 等待朱砂晾干:“请不来才正常,若是真的招来了什么东西,你我便用师兄的溜得快就是了。”

  鹰霄无奈, 接过敖沐递来的一沓符纸,左右翻看, 嘶了一声:“这么多……你师兄对你可真是……”

  敖沐拍拍自己的胸脯, 不开口时,当真是邪魅狂狷, 放荡不羁,他道:“师兄把他十六岁画的符纸都给了我, 你只管用, 不够再说,我们不和他们硬碰硬, 用符纸把第一洞的水烤干, 然后炸碎宫殿!把他们引出来!”

  鹰霄本来都跟着走出庙门, 听到这话默默回到庙中, 对着那高大肃穆, 看不清面容的神女像上了一柱香。

  犹豫了片刻之后, 他悄悄点燃了一根特殊的线香,插进神像旁的小香炉。

  原本平平无奇的泥塑莲花一朵朵盛开, 露出藏在中间的一个小泥人, 鹰霄念念有词。

  “度厄童子。”

  “你再不回来, 小金龙可要把千云泽炸成千云窟了。”

  他神神秘秘的说完,回头看了看, 敖沐果然没发现, 鹰霄松了口气, 仰头望天, 满是沉默的汗水。

  主人啊主人。

  薛师兄啊薛师兄,何苦为难一只高傲又正直的鹰。

  他叹了口气,出门去找小金龙。

  这一边,青烟袅袅上升,没入冥冥。

  原本呆呆的泥人娃娃忽然动了起来,泥人扎着两个花苞头,胖胖圆圆,祂跳到桌上,围着敖沐留下都符箓转了一圈,抓抓脑袋。

  [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这笨货]

  泥人一看,乐的不行,左右望了望,推来朱砂砚台,用小泥手蘸着朱砂,在符纸上涂涂改改,抹抹画画。

  薛错不认为这符纸能请来龙王,但是还是想帮师弟改一改。

  正巧他得见神灵复苏,参悟出些许天地出生,万物有灵的大道。融会贯通,再融入符箓之中,拿去唬人应该是够了。

  半晌,泥人拍拍手,爬回供桌,拨开泥塑莲花,藏进了莲花深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另一边。

  青州古城外,有馍族人听到了莫名的水声,起先很小,随后却越来越大。不少馍族人掀开帐篷跑出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边的云如同火烧一般,燎遍荒芜的戈漠,一直烧到群山的尽头。

  大地染上血色。

  九座高大的人骨墓如同远古神灵的墓冢,而现在,墓冢苏醒了。

  牛羊在圈中哀哀发颤,奴隶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有年迈的奴隶从狭窄的缝隙中探出头颅,呆呆望着远处火红的群山,嘶声道:“神女,是神女啊。”

  刷——

  寒风掠颈。

  苍老的头颅咕噜噜滚落,血色铺满大地,殷红的血液渗入干涸的沙土。

  馍族人的巫师在族人的搀扶下,登上高台,他披头散发,浑身酒气,哆嗦着打开人皮书。

  万年的安逸,让馍族人几乎忘却,这九座大墓镇压着一位久远的神灵。

  巫师依稀记得,这久远神灵是他们的母亲,可是时间太久太久,一万年了,除了这本一直代代相传的巫书,没有人再去翻阅历史,这个称呼也就没有人再提起。

  他左翻右翻,大地震动的越来越强烈,奔涌的水声如同天上的雷鸣一般使人恐惧。

  “巫师!看出来了吗?”

  馍族人的皇帝威严的注视着九座大墓,他手持黄金权杖,神披华服,高傲的眉宇间凝结着血腥和杀意。

  “祂是谁!是什么?我们怎么杀死祂?”

  巫师用灌满酒精的大脑艰难的解读那些古文字,他一行行地找,可是却总也翻不到。

  “大巫师?”

  “巫师!”

  “那是什么,巫师!”

  馍族人的皇帝快步走下王座,拽住巫师的衣襟,巫师满头大汗,忽然举起书:“是母亲,是母亲!”

  皇帝怒不可遏:“你每日吃酒吃糊涂了?我要知道,怎么让这种异象停止下来?”

  巫师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指向高山:“古墓,点燃古墓,会有天神下凡诛邪。”

  “原来如此。”

  馍族人的皇帝淡淡一笑,注视着血红大地,起身拿起营帐中的大弓,远远地射出一支火箭:“馍族的勇士门,点起火种,烧了那些古墓!”

  “是,陛下!”

  火把如同一条条长龙。

  馍族人骑着骆驼,驱赶着奴隶,背着成堆的火油和木炭奔向古墓。

  殷红色的夕阳下,馍族勇士的眼睛幽深发亮,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被火油包围的奴隶。

  火把从他手中落下。

  在火舌即将舔舐到地面那一瞬间,山间忽然吹来一阵清风,奴隶的枷锁如同树叶一样纷纷飘落。

  馍族勇士瞬间拔出弯刀:“谁!”

  奴隶们没有了束缚,纷纷反应过来,背起家人和朋友,像风一样奔逃。他们跑着跑着,也觉得自己脚下有风一样,轻松的好像在树林间散步。

  有人壮着胆子回头。

  殷红色的夕阳下,有个修长的蓝色身影落在树梢,他扬起衣袖,漂亮的小纸片围绕着他飞舞。

  馍族勇士张开弓箭,射出一阵阵的箭雨,但那个身影无动于衷,收了火油木柴便消失了。

  他鬼魅似的穿行在九座大墓间,没有让一处的古墓被点燃,奴隶们涌向古墓山,冥冥中总觉得有什么在保护着他们。

  馍族人的皇帝在高台上走来走去,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权杖:“为何还没有点燃,再加派人手。”

  “来人,来人……你,你是谁?”

  皇帝吓了一跳,夜色中,一个鬼魅般的蓝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护卫,侍女,大臣,还有那些保护皇室的高阶修士,全部躺倒一片。

  皇帝心中骇然。

  那人坐在帐篷上,撑着下巴,手里拎着几坛火油,他随手扔在地上,扫过人骨搭成的王座,目光中流露出几乎凝成实质的厌恶。

  “祂醒了。”

  “馍族人欠祂的债,恐怕也该去还了”

  薛错微微一笑,身影一点点变作透明:“背刺母亲的人,会被母亲抛弃,弑母的孩子,永远无法得到原谅。”

  皇帝静心准备的暗器射空,他暗道该死,却忽然听到了隆隆的水声。

  倒塌的胡杨木下,忽然涌出了甘甜的泉水。

  那泉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颜色从清冷的蓝色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汇聚成一条浩浩荡荡奔涌的大河,它突然出现,铺天盖地而来,汹涌澎湃的河水瞬间吞没了古河床,将大地蝉食殆尽。

  馍族人无处可逃,那九座大墓仿佛有了结界一番,不让他们攀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洪水吞没。

  馍族皇帝骑着骆驼,卷着金银财宝,发了疯似的逃窜,他跑到最近的一座古墓,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明明就有奴隶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凶狠地命令:“快拉我进去,该死!快拉我进去!”

  奴隶拼命摇头,跑进了树林。

  皇帝睚眦欲裂,忽然,他眼睛一花,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

  古墓周围多了许多白色的影子。

  一层一层,一圈一圈,覆盖着整座人骨墓地,他们结成人塔,挡住洪水,保护墓中瑟瑟发抖的奴隶们。

  “这怎么可能?”

  皇帝喃喃,忽然,脸颊一凉,他抬起头,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金色莲花。

  不,不是飞舞。

  金莲跟着河水而来,它没有在飞,而是河水在他的头顶,皇帝没有来得及感叹,便被汹涌的河水吞没,什么也没有留下。

  金莲开遍大墓,阴灵们似乎受到了什么指引,想要离开,又徘徊着,不肯离去。

  薛错抱着胳膊,落在风中,衣袂飞舞如云:“师伯,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哈哈,好小子,”隆隆的水声震耳欲聋,恨不得昭告天下,带浓烈的怒火和恨意。

  祂吞没了所有的馍族人,连灵魂都碾碎成齑粉,落入河床,永远不得离开。

  瑟瑟发抖的奴隶们忽然看到了一个缥缈的淡黄色身影,祂煌煌若烛,冷冷似玉,和蔼似亲人,又威严如神祇,祂播撒甘霖和露水,退去洪水和雷霆,静静地矗立在远方,伸手庇佑他们。

  有奴隶忽然想起来,是祂吗?

  总是在奴隶们疼痛难忍,坚持不下去,偷偷祈祷,就能获得一瞬安宁的名字。

  是沙漠里的泉水,是树林里蜂蜜,是口口相传的一个古老传说。

  “神啊。”

  有人这样说,他身上冉冉升起一个小小的光点,是纯粹的愿力,落入黄河神女的掌心。

  祂目光复杂,充满怒火和怨恨的面容逐渐平歇,回望祂干涸分裂的身躯,九座堆满人骨的大墓,忍不住落下眼泪,一颗一颗。

  河水流淌的声音变得沉闷,哀婉,无数苍白的灵魂也感受到了巨大的,无法承受的哀伤。

  忽然有一朵金莲落入水中,溅起一朵小水花。

  神女回眸望去,万里长河间,立着一个渺小的影子,他并起食指,燃尽符箓,斩钉截铁地落下一个字:“开!”

  轰隆一声。

  一架古朴的石桥破水而出,无数哀哭的白色阴受到了强烈的吸引,想要踏上那一座石桥。

  神女微微诧异:“你居然能在这里打开它。”

  薛错拱了拱手,似乎不大好意思,黄河神女忽然道:“万年难出一个宝贝疙瘩,大泽当真是下手快。”

  这时,桥上忽然走来一队阴兵,为首的阴兵身材高大,手持哭丧棒,挎着斩魂刀,威风凛凛,修为高深。他望着数不尽的白色阴灵,微微一愣,然后极其尊敬的对着薛错道:“大师兄!审灵府一等鬼捕陈宗平,见过师兄。”

  说完,他才诚惶诚恐地想起来,对着神灵行礼:“九曲黄河神女大神,弟子陈宗平,奉大泽娘娘之令,度化此地阴灵。”

  九曲神女背着手,半晌,消失在了原地,祂的声音通过回音传到薛错耳边:“原本没有想大泽真能找到在这里开鬼门的人,才答应祂,不过既然允诺了祂,我自然无不许。”

  薛错对着陈宗平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引领阴魂,却被陈宗平和众鬼差发亮的眼睛盯得发毛。

  “闻名不如见面。”

  “活的大师兄,好想和师兄近距离接触一下。”

  “不要把头举起来看,你挡到我了!”

  “让我看大师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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