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禧先是败逃上京,后又在此地被追的跟孙子似的,他心里自然憋了一肚子气,现如今高俅只是激了他一句,他便口不择言,将自己身边唯一倚仗之人喷的体无完肤。

  萧奉先虽为奸狞之臣,可他清楚眼下的处境,为留一条命,他从始至终都闭口不言。

  “辽主,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这都是别人的错吗?”

  耶律延禧自小学习南朝语言,其表述比其他辽人都要清楚:“难道不是吗?昔日完颜阿骨打对我不敬时我便想赐死他,若非奉先阻拦,哪里还有今日这些事!”

  高俅冷笑:“非也,就算不是完颜阿骨打也会是别人。”

  “有句话你肯定没听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你对女真一族如此剥削,他们连活下去都困难,你又怎能指望他们衷心于你。”

  “我记得你初继位是也是有过一番作为的,可惜你同其父一样不辨忠奸,诛杀奸臣耶律乙辛后,竟任命耶律乙辛同母弟耶律阿思和萧奉先侍其左右,罢黜刚正不阿、精心辅政的萧兀纳。”

  “耶律延禧,你在位期间,一昧游猎、荒淫奢侈、不理国政。致使民不聊生,义军四起,你罔顾有志之臣屡屡劝谏之言。”

  “耶律章奴叛乱,你不以为意,结果辽国内部四分五裂;你御驾亲征,却被金兵屡屡逼退,你依然不思进取只顾游猎;金兵来犯,你弃臣民不顾远遁临潢府。”

  “如此种种,你依然觉得问题都出在别人身上吗?”

  高俅此番问责情绪颇为激烈,吴用瞥了一眼高俅,他总觉得太尉好像不止在骂耶律延禧。

  而被骂的耶律延禧则脸色涨红,他欲出声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哼,那你南朝皇帝又是明主了吗?既然我如此不堪,那岁岁向我们进贡岁币的你们又当如何?”

  高俅眉头一挑,耶律延禧说的没错,赵佶和他比起来真真是半斤八两,不对,耶律延禧至少还帮忙抵御了北方各个少数政权,赵佶吗……他的艺术素养为我国留下来几幅千古名画?

  高俅莞尔:“说什么都迟了,成王败寇,你若配合些还能保住一条命。”

  “押下去,注意些,别让他死了。”

  “是。”

  高俅让韩存宝将俘军押回南京,他则留守此地休整。

  晚间用饭时,高俅仰头看向繁星:“还是大郎的手艺好,可惜他跟着武松去了。”

  “太尉安心,不出几日我等便能与二郎他们重新会和。”

  高俅点头:“若此行顺利,顺檀蓟三州应该已经拿下。”

  吴用点头附和:“太尉,我等是先与他们几人会和,还是绕过几州直攻中京。”

  “走南京道直接北上,路过州县可暂时不予理之,若我推算没错,金人必定已经拿下上京,如今他们已经快了我们一步了,我们要更快才行。”

  “好,我这就去安排。”

  吴用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来:“太尉,至少九大王在你与郭祭酒的培养下与那位已经全然不同。”

  高俅闻声笑开:“放心,我没有不开心,其实我骂的还挺爽的。”

  “那就好。”

  “而且…”高俅顿了一下:“没有谁是能够让人全然放心的。学究,你觉得唐时太宗如何?”

  “这…小可没有资格述说他。”

  “多少人少时满腹经纶,成年后却落为樗栎散材。多少皇帝年轻时雄才大略,晚年却寻仙问道。那些从始至终残暴荒淫者称为昏、碌碌无为者称其庸、先扬后抑者勉强算是瑕不掩瑜,唯有自始而终殚精竭虑者可称其为明,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吴用皱眉:“如此,便是无解了。”

  “不,有解。”高俅回忆着什么:“若皇帝之位也有期限便可解。一人只能在位五年,若他做的不好便立刻有人取而代之,如此一来可防人心易变。”

  吴用瞪大了眸子:“这…未免太过荒谬。”

  高俅笑了几声:“罢了,让你理解此事有些难,不过这并不荒谬。”

  “太尉,此言不能同他人提起。”

  “我又不傻,今日之言不会再有第二次,你去准备吧。”

  “属下告退。”

  待吴用走后,高俅没忍住笑出声,他真是傻了才会跟吴用提起后世之策。不过他也不会把所有事都交给命运,先前让公孙胜约他师父已经有了消息,高俅要为此朝留下后手。

  翌日

  大军整顿之后重新出发,行军三日后韩存宝带兵与之会和。

  “太尉,前方有一伙流民,他们立在那里不肯走,我们拉弓威胁也不管用。”

  耶律沙闻言主动道:“太尉,让我去和他们交流。”

  “给他们一些干粮,然后跟他们说,让他们前往析津府,那里的新知府会接纳他们的。”

  “是。”

  一刻钟后,流民散去,他们一开始显然不信耶律沙的说辞,但在得到食物和水后还是决定前往析津府,毕竟肚子得到充饥后,他们又失去了死拼的勇气。

  又是一日过去,前方斥候来报,平州州官张觉主动献城来降。

  原是平州兵发现高俅大军,张觉误以为他是来攻城的,所以才主动献降。

  “你且回去等着,一月后我再来接管此地。”

  高俅走的潇洒,像平州这种地方不会对大军形成合围之势,所以高俅可以放心北上,不过留在原地的张觉则是一脸懵,太尉这是什么意思?

  “州官,我们该怎么办?”

  张觉一番沉思:“回去将狼旗拔下,换成上书宋字的大蠹。”

  “明白。”

  高俅这边继续赶路,这一路上,他不止遇见了多个主动献城的州县,还遇上不同阵营的流民与起义军,而且越往北走这种情况就越多。

  “看来辽国内部的情况比大宋那边还乱。”

  “太尉,他们交给我解决吧。”

  耶律沙指出对面这群起义军多行残暴之举,高俅只能花些时间将这伙人剿灭。

  此后的路途也是这般,遇到流民他就施些饭菜为其指路,遇到耶律沙认可之人就将其收编,遇到宵小之徒便废些功夫将其剿灭。

  顺檀蓟三州已经成功拿下,高俅命所有人留城待命,只等朝廷官员上任后便来会和。

  等高俅行至北安时,林冲、杨志和史进不仅将北安州拿下,他们还将隔壁津州也一并拿下。

  高俅没有在此停留,他率大军穿州而过,又行数里后高俅如愿看见辽阔的草原之地。

  辽人善游猎,对于他们来说,即使他们获得了辽阔的疆域,但游牧民族的特性使得他们放不下这种本性,因此辽国都城设五京,就是皇族之人也时常游行于不同之地。

  高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我已经看见成群的牛羊在向我们招手了。”

  高俅命令大军原地休整,此后的路会比之前容易,大军连续赶路多日面呈疲色,所以还是先休息为妙。

  高俅让伙夫将从北安州补给的新鲜蔬菜下锅,这个时候的蔬菜可比肉食珍贵。

  “学究,将绒衣发下去,再煮些姜汤,别让禁军冻到。还有,让随行大夫注意些,随时关注好禁军的身体状况。”

  “属下明白。”

  北地风寒,高俅在来之前便让厂里的工人赶制了上万件绒衣,用的全是养殖场里的鸭绒和鹅绒。

  棉花昂贵,大宋没有那么多土地种植,只有两广和福建一带有少数种植区。高俅自然想要多少有多少,可普通民众却买不起。

  高俅心中盘算着,待扩大疆域后,在保证水稻和小麦种植量的基础上一定要多种些棉花,棉花可是一大经济作物,若能攻下新疆,便能种植品质更好的棉花。

  “咳咳咳。”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在攻上新疆之前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太尉,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子。”

  高俅接过姜汤饮下:“身子到底不如那些禁军。”

  吴用嘀咕:“岂止是不如那些禁军,还不如我。”

  高俅只当作没听见,而后继续分析地图,他早前便让种师道去打听消息,算算时间他应该快回来了。

  另一边,耶律沙正眼巴巴的看着别人领取衣物。

  “耶律沙,这是你的。”

  耶律沙愣道:“我也有。”

  “自然,太尉说你出力很多,这个是你应得的。”

  “多谢太尉。”

  耶律沙迫不及待的摸着柔软的绒衣,他不禁感叹:“你们朝廷真好,还给行军之人发这么好的衣物。”

  “这你就错了。”彰显元将耶律沙拉到一旁附耳:“虽然太尉不说,但我们都知道,这绒衣用的是我们太尉的私产。”

  耶律沙眼睛蹬的更大:“真的?”

  “这还能有假,不止绒衣,你吃的那些肉干,全是我们太尉的。”

  耶律沙沉默了几息,而后坚定道:“我耶律沙必将誓死效忠太尉。”

  高俅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个死忠粉,他这会正听着种师道的来报。

  “盘踞在澶咸显乾等州的金兵如今正与金军北路兵合力攻取惠州,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直逼大定府。”

  “他们够快的。”

  种师道点头:“区区几万兵力,而且他们也没有火器这等利器,其速度却与我们相差无几,确实不可小觑。”

  “也不必把他们想的太过厉害,金人速度快是因为辽兵在黄龙府和辽阳府被他们打怕了,加之金人手段残忍,他们很容易就投降了。而辽兵对我们的印象则是文弱可欺,其抵抗之力自然不同。”

  种师道捏紧拳头:“鼠目寸光。”

  “种都统不必生气,如今的辽军只要听到我们太尉的名字便会主动开门献城。”

  高俅神情肃穆:“所以啊,还是得拳头硬才行。”

  种师道若有所思,官家让其观察太尉,他想,他知道该怎么禀报了。

  高俅计算着行军时间:“今夜让禁军好好休息,明日我们继续赶路。”

  “我要在半日之内,拿下大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