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信鹤儿会照顾好她的。

  可是……

  上虞难过的垂眸,心下冲突。

  白却疑惑的问她“我们不去找娘亲了吗?”

  上虞纠结片刻,终究还是起身。

  “去。”

  话音未落,便见白鹤走了进来。

  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仍是冷冷的。

  上虞低眉不敢看她。

  直到白鹤走到了她面前。

  “我不回来你也不去找我,可是如此?”

  上虞轻轻摇头。

  白鹤看见了她眼里的泪意。

  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

  “我是为了你好。”

  上虞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带着哭腔的一句“我有孕了……”

  惊的白鹤瞪大了眼。

  紧接着白鹤皱紧眉,慢慢呼了口气。

  温柔的扶着上虞坐下,自己蹲在她面前。

  “为何不敢与我说?”

  当年白鹤是笑着告诉她自己怀了白却。

  如今上虞确实哭着说自己有孕了。

  白鹤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在你心里是不值得托付的人?这么多年还是觉得我只是个做不好事的孩子?”

  上虞摇头。

  白鹤拿她没办法,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乖,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鹤低头握着她的手,似是整理着情绪。

  她抿了抿唇,抬头道“我并非要与你赌气,只是南部暴民一事你太心急了些,并非说你做的错了,君王志在天下而不在一人生死我也懂得,可你想想,我们如今有了却儿,也就有了软肋,若用这种方式去镇压平民那有心者便会来破坏我们的安稳,我宁愿废些力安顿好这些人不致成为隐患。”

  上虞低低的嗯了一声,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鹤儿凶她,一走便是三日,自己还有了身孕……

  白鹤见她迟迟不答,忍不住问了句“你可明白?”

  上虞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看着她控诉“你凶我……”

  白鹤未曾料到她会如此。

  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急忙将哭的梨花带雨的人搂在怀里。

  “是我不好,那夫人可愿意原谅我?”

  上虞嫌弃的扯了扯嘴角,口不对心“不想,你从来都只会欺负我……”

  有孕的人脾气大,白鹤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撸起袖子将雪白的手臂递在她面前。

  “那你咬我出出气?”

  上虞还未有所动作,一旁的白却突然出声“母亲咬狠些,谁让娘亲老欺负我们。”

  白鹤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一旁的白却满眼威胁。

  “当真是你母亲的宝贝闺女,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白却急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扑进白鹤怀里“娘亲,你不在的这几天阿却好想你。”

  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小奶音喊的白鹤心都化了。

  她亲了亲白却的小脸,问“有没有好好做功课?你母亲有没有好好休息?”

  白却看看上虞又看看白鹤。

  低头扣着自己的小手道“母亲昨夜在此坐了一晚。

  上虞心头一紧,这坏丫头还告状。

  白鹤危险的笑笑,眯眼看向上虞,正对上上虞慌乱无措的眼眸。

  上虞急忙道“阿却不好好做功课来诬陷我,鹤儿别信她。”

  白鹤起身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

  “出息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学好。”

  白却一把抱住了白鹤的长腿,撒娇道“娘亲~”

  上虞也跟着唤“夫人……”

  白鹤顿时没了脾气。

  这女人一夜没睡也定是不吃不喝,她急忙换人做些吃食来,可随即想到“你何时喝的那水?”

  上虞也回过神来,她沉思片刻目光移到了白却身上。

  “却儿,你可曾见过一个玉瓶?”

  白却心虚的打量着二人,弱弱应道“我偷偷拿去玩了。”

  “里面的水你倒在了我的杯中?”

  白却点头。

  上虞与白鹤相视一眼,无奈的笑笑。

  “去告知白凤上神罢。”

  上虞有孕九月,肚子圆滚滚的。

  双胎生下的早,鹤儿当初十二个月才生下白却,如今上虞的情况已然趋近生产。

  可凤凰城突然传来噩耗。

  自白阿公病逝,白阿婆一病不起。

  上虞陪着白鹤进了凤凰城。

  这是第三次她堂堂正正的走进凤凰城。

  她扶着自己笨重的腰身,陪着白鹤走到了白阿婆的床前。

  “外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鹤儿的。”

  白阿婆虚弱的笑了。

  “是鹤儿该好好照顾你,只可惜我是见不到我这未出世的曾孙了。”

  白阿婆对白鹤道“你好好待阿虞,她上面没有长辈疼她记挂着她,你若欺负她她也没个倾诉委屈的地方,也无人替她撑腰做主,她是个好孩子。”

  上虞红了眼。

  白阿婆继续道“她虽看着霸道,六界对她忌惮已久,可她心下还是个脆弱渴望被爱的孩子,她信了你,卸下防备把自己交付与你,你便要好好对她。”

  白鹤点头应着。

  上虞跪在白阿婆床前哭道“不,外婆,你得看看你的曾孙,日后我再受了委屈还需找你帮我呢,你要好起来。”

  白阿婆释然的笑笑。

  将上虞与白鹤的手放在一处,她不舍的看着白凤。

  “阿凤啊,娘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这些年你总板着个脸,刀子嘴豆腐心,娘知道你心里苦,日后你也该想开些,该朝前看了。”

  白凤面无表情,可绷紧的咬肌昭示着她的难过。

  白阿婆留恋的看了眼屋内的人。

  缓缓消失在了一片金光里。

  神陨不留痕迹,生来赤裸,死亦潇洒。

  上虞与白鹤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呆呆的站起身,转身望向了门外的庭院。

  白却小心翼翼的问“太姥姥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白鹤满脸泪痕“是,我没有外婆了……”

  白凤一步步走到了书房,关上了门。

  书房内她捂着嘴哭的伤心欲绝,传出隐忍悲痛的哭声。

  上虞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泪眼模糊的垂眸咬着下唇。

  “这世上唯一真心实意不掺假待我好的长辈只有外公外婆……”

  白却还不懂生死,她懵懂的看着凤凰城内的缟素。

  上虞对她道“生死本身并不可怕,只是生死两隔,活着的人会一遍遍想念着再也见不到的亲人,渴望重来一次,是以我们都该珍惜当下,珍惜身旁人。”

  白却点点头,似懂非懂。

  自从凤凰城回来,上虞不曾去上过朝,都是白鹤替她去。

  白鹤一边忙着凤凰城内事宜,一忙着魔族事宜,对上虞不能事事关心。

  每次深夜回来上虞已经睡了。

  天不亮就又匆匆离开。

  上虞挺着笨重的腰身,在青门殿里身影落寞。

  这一日天亮了许久,可还是阴沉沉的,天幕已是重紫色。

  上虞腹痛难忍,白鹤在混元殿不曾回来。

  上虞独自进了产房,侍女分别去告知了白鹤与白凤。

  不曾想却是白凤先来了。

  混元殿上白鹤被几个难缠的魔将刁难,以地方叛乱胁迫她下令扩充势力讨要财宝。

  上虞痛苦的紧锁着眉。

  孩子迟迟未降生。

  产婆急得出去问白凤。

  “已经过了半日了,还是生不下来,这该如何?”

  白凤面色沉沉,她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只见上虞虚弱的躺着,见她进来有些吃惊,眉宇间甚至透着庆幸与委屈。

  白凤似乎明白白鹤为何会被这女人吸引。

  大雪即将压塌的一支竹有多生动,有多美。

  白凤心软的接过一旁的补药喂她。

  “恢复体力才好生下孩子。”

  上虞呆了下,乖乖张嘴喝了。

  白凤随即运起灵力为她调理气息。

  转眼又是半日,上虞眼角挂着泪。

  “上神,我想见见鹤儿……”

  白凤命人去催促白鹤,自己守在了上虞身旁。

  白鹤忍无可忍,将不懂事的魔将通通关入大狱,又急匆匆的赶回了青门殿。

  上虞一见她便哭了起来。

  白凤眼里流露一丝心疼,道“难产,干呕了半日,方才吐出来的已经是血了,恐怕是不行了。”

  白鹤难以置信的看着虚弱的上虞,扭头对着产婆吼道“救她!堂堂魔尊因生个孩子死了岂不是笑话!”

  眼里的泪光透着她的无助。

  可白鹤掩饰的好。

  她握着上虞的手安慰道“可以的,阿虞再试一次好不好……”

  上虞在发抖,她已经没力气了……

  她哭着点头。

  白鹤为她注入了些灵力。

  产婆害怕的更加卖力。

  烛火摇晃,稳婆额上的汗流进了眼里。

  白凤皱眉在一旁紧张的屏息。

  白鹤握着上虞的手沉默不语。

  上虞似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最后调动起了全身的力气。

  “生下来了!”

  “生下来了!”

  产婆激动的声声高呼,由惊惧转变为喜悦太过急促,不由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婴儿在白凤怀里嘹亮啼哭,第二个顺畅许多,不多时也出来了。

  上虞累昏了过去。

  白鹤端详着两个孩子,小脸皱皱巴巴的,像个猴子。

  白却当时也是这般丑,不过如今长开了确实可爱的很。

  白凤松了口气,想打破这无措的氛围,问道“可起好了名字?”

  白鹤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男孩唤白痕,女孩唤白执。”

  她怜爱的抱着怀里的白执,坐在上虞床边的地上,泪眼模糊。

  白凤罕见的没骂她,反而宽慰道“这次名字起的倒还算过的去,你看看雀儿的名字,不少人都说白凤生白鹤,白鹤生白雀,一代不如一代。”

  白鹤被逗笑,瘪着嘴不说话。

  走进来的白却在一旁小大人一样背着手看着弟弟妹妹,白鹤笑她“跟你母亲一样,总背着手,跟个大爷一样……”

  白却一扬脖子道“母亲说了,走路该有风范,会像娘亲一样好看。”

  白鹤不禁回头看了眼熟睡的人,眼泪汪汪的抱紧了怀里的白执。

  白凤带产婆抱着白执与白痕离去了,吩咐侍女好好照顾上虞,白却也屁颠屁颠跟着看小弟弟小妹妹去了。

  空荡荡的殿内只剩二人,白鹤就倚着床榻看着上虞的侧颜,心里一片柔软。

  她不知上虞当年看她是否也是一样,横竖她看着此刻的上虞,总觉得她似乎周身围绕一层辉光,人很是祥和温婉,丝毫不像夜里那头快把她折磨死的野狼。

  上虞耗尽了力气,这一睡,第二日黄昏才醒来。

  她看见白鹤趴在床头睡着,手指轻轻勾了勾白鹤散落的发丝。

  白鹤睡的不安稳,许是感知到了她的动作,迷迷糊糊的醒来。

  上虞朝她扯出抹笑“抱我回寝殿,一起睡。”

  白鹤听话的点点头,将毯子盖在上虞身上,横抱着她穿过九转回廊回到了寝殿内。

  睡在熟悉的床榻之上,上虞放松的倚在白鹤怀里,难得的撒娇委屈道“好辛苦,想必你当时也痛极了。”

  白鹤慢慢抚着她的背“你生死一线,我比你好太多。”

  上虞以为是她心有余悸,问她“怕我死?”

  白鹤道“不怕,你在我面前倒下过太多次,我已不怕了。”她甚至已想好上虞若死了,她如何料理身后事与她同去。“只是看着你当时的无助,恨自己为何让你受这一遭苦楚。”

  上虞被她逗笑了。

  “又说胡话,女人生孩子怪罪另一半像什么话,敢做便敢生,我若是不愿生,便不会与你做了。”

  白鹤心下暗暗决定白却的一百遍通史是躲不过了。

  上虞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

  “拿却儿出气可不是好娘亲。”

  白鹤羞恼的咬她的脖颈。

  “你真烦人,一句话都不想同你说了。”

  看着背过身去的人,上虞宠溺的笑笑“我错了,夫人不气我可好?”

  白鹤像个刚煮熟的饺子一样又朝上虞滚过来拉着脸道“说你爱我。”

  上虞被她盯得难以启齿,只是笑着不说话。

  白鹤见要求未被满足,不满的真的拉下了脸。

  上虞无奈的勾着她的手指“我的心意鹤儿还不知晓么……此刻说太过突兀,我实在说不出口……”

  话还没完,白鹤不由分说的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相依间,上虞被她惹的心神大乱,她轻喘着气低低的诉出一声“我爱你……”

  白鹤满意的擦去唇边的银丝。

  看着被自己折腾的上虞,又将她揽在怀里“再睡会吧,不折腾你了。”

  “嗯。”上虞闭上眼,唇边带着笑。

  “笑什么?”年轻的姑娘问。

  她答“笑你是会拿捏我的……”